老太爺好像什麽都沒看到沒聽到,掃了眾人一眼便道:“人齊了就上菜吧。”
今日的早膳比平時遲了不少,菜都不知道了熱了幾回,有幾道都有些粘牙了。
不過現在也沒人計較就是。
這場大戲已經把他們喂飽了。
飯後,老太爺還和往常一樣沒多做停留就去了書房,他呈給皇上的兵書還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屋裏這些事,他懶得管。
那對小夫妻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吃虧的。
不過他倒是有些期待,不再偽裝的孫媳婦能帶給他怎樣的驚喜。
老太爺一走,祁家的三位大爺也各自離開。
祁佑這一輩的人看大哥都在,理所當然的都留下來。
眼神時不時落在大嫂身上,剛剛的大嫂好威風,男的是好奇,姑娘們則多少帶了點崇拜,想跟著學上幾招,誰知道以後她們碰上的婆婆是不是也這麽不講理。
祁林氏和祁沈氏看戲的不怕台高,自然更不會走,看向華如初的眼光都帶著探究。
華如初仿佛沒有感覺到其他人對她態度上的變化,還像往常一樣接過雙芷遞來的茶揭開蓋子看了看,雙手遞給老太太,邊問道,“祖母,今日怎麽沒見著珍妹?”
“她身上有些不舒坦,我就讓她在床上躺著了。”老太太也學著華如初的樣子揭開蓋子瞧了瞧,問她,“次次都看到你這麽做,為何?”
華如初笑了笑,還和以前一樣的柔軟,卻再也沒人把她當成好欺的人了,“孫媳婦娘家有個世伯是大夫,他曾經說過飯後飲茶並不是好習慣,雖說敗了油膩,對身體卻是有些不好的,不過這習慣養成多年,改起來不易,且也不是人人都會信,便沒有提起,隻是看看茶葉放得多少,若是多了,孫媳婦還是會說的,不過雙芷好像每次放的茶葉都不多。”
原來那樣一個看起來多餘的舉動竟然是因為這麽個窩心的原因,人的孝心啊,不是講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
人越老心就越軟,越講究個孝字,本來因著佑兒為了孫媳婦忤逆母親心裏對孫媳婦有了疙瘩的老太太此時是怎麽看華如初怎麽順眼了,笑得眼角的皺紋全露了出來,“還不是因為你給的茶葉就那麽點,當然得省著點喝。”
“那這可真是誤打誤撞了,茶葉孫媳婦那裏還有,而且秋茶已經在采摘,太子賞給孫媳婦的那個茶園不小,讓您喝到明年春天絕對沒有問題。”
老太太掀了掀眼簾,以前總是藏著揶著,今天倒是痛快的說出來了,這是破罐子破摔,幹脆懶得遮掩了還是存心讓人瞧瞧她的厲害?
不過不管是哪種,她都喜聞樂見就是。
“人手夠不夠?用不用府裏派些人去幫忙?”
“夠的,我陪嫁的丫環婆子不少,大部份都在別院,正好可以幫忙做事。”
“那就好,若是需要說一聲就是。”
“是,真有需要的時候孫媳婦不會客氣的。”
“你能這麽想就好,總歸是一家人,家裏是怎麽都會幫襯你的。”這麽說了一句,老太太突然又問,“茶葉做出來後總不能囤在手裏,你有沒有什麽打算?”
華如初笑了笑,看了祁佑一眼,道:“賣是不可能的,那無疑是搶太子的生意,所以我隻打算用一部分來做原來的茶葉,大部分會用來研製新茶,若是能成功做出新茶,我也會將法子呈給太子,這事我已經讓夫君和太子殿下透過音了。”
這個音透得好,表麵上看是吃了虧,可太子賺了銀錢得了好處,總也不會全忘了祁家的功勞,老太太心下更是滿意華氏的玲瓏心思,這會她已經完全明白老太爺為什麽會看重她了。
若是她能真心為祁府好,那便是大善,她也不用再擔心內宅無人了。
“這事固然好,就是你吃虧了些。”
“我們揚州有一句話叫吃虧即是占便宜,也有人說吃虧是福,孫媳婦想得開。”
居然還有這樣的話?老太太滿以為孫媳婦這是隨口說來開解她的,順應著點頭連連稱是。
旁邊幾人卻是聽得直咬牙。
有個十裏紅妝嫁妝撐腰的人確實想得開,要是換成她們,怎麽可能將大把的銀子往外推,太原城新開的茶葉鋪有多賺錢她們不知道,可是回娘家時看到家裏人買的一小包便要好幾兩銀,隨便一算那銀子也不會少啊!
她們都是嚐過味道的,和黑糊糊且一不留神就喝到茶渣的磚茶比起來,這清幽幽的水勝了何止一籌。
並且還是獨此一家,其他人想搶生意都沒門。
以後的生意可以想見有多多爆。
祁府現在也就剩一個名頭,內裏早空了,日子也就是能過而已,要是能把那銀子填進祁府的窟窿裏來,她們的日子不就舒服了?
可她們哪怕是咬碎了牙也隻敢在心裏怨念,半句不敢說出來。
比起祁武氏,她們心裏要明白得多,太子好了祁家才會好。
幫上了太子,以後太子自然也不會薄待祁家。
她們隻要能撐過這一段,以後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這會的不舒坦也隻是看不得銀子進了別人口袋罷了。
祁武氏倒是想說話,但老太太時不時掃過來的警告眼神讓她隻敢坐在那裏老實聽著。
閑話說了好半晌,臨了,老太太終於是鬆了口,“綠柳的事我會處理,你們就不要插手了。”
祁佑和華如初對望一眼,“是。”
再看向長媳時,老太太的口氣就沒那麽溫柔了,“老大媳婦,你最近身體不佳,好好臥床歇著吧,中然房裏的事也不要再管,孫媳婦最近忙,晨昏定省就繼續免了,若是你再腦子發昏,以後,你便去西邊那個院子裏住,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不要再自誤。”
祁武氏臉色慘白,西邊那個院子的作用就和皇宮裏的冷宮差不多,隻要進去了再想出來就難了,祁府還是十多年前送人進去過,難道下一個輪到她了?
不,絕對不能,進了那裏麵的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她不要。
對,她要乖一點,隻要乖了,就不會送進去了。
想至此,祁武氏連連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一般應道:“是,娘,媳婦記住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雖然有些詫異於她的乖順,卻也沒多想,隻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也就不再說她。
“行了,都散了吧,佑兒難得歇一日,晚上你們就別過來了。”
“是。”
祁林氏習慣了對誰都要刺上幾句,對突然來了個大轉變的華氏自然也不例外,一離開主院就要說話,可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我還以為你能裝得更久。”
華如初苦笑,“三嬸,要是可以我想裝上一輩子。”
“就那麽不想掌家?”
沒想到她會看得這麽明白,華如初不想承認,卻也沒否認,隻是道:“我隻是想輕鬆些過日子。”
“若是由你掌家,我倒相信祁家人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三弟妹,你瘋了吧,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她這才多大,掌得了家嗎?”
祁武氏冷笑,她對這一屋人都看透了,大嫂眼光短淺,自己屋裏的事都還沒整明白,掌家更是不行,至於二嫂,要是真讓她當家,二房日子肯定是好過了,大房和三房卻要喝西北風去,她性子直,心思不夠細,也不耐煩管那些瑣碎事,真要掌家了,府裏一大半的下人會被她賣了去,所以,她也不行。
和華氏相處雖然不多,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她本身的條件足夠好,她的嫁妝足夠她腰板挺直,對祁家那點家當隻怕也看不上眼,這是個驕傲的女人,不是她的東西她不會動。
再說她畢竟還年輕,也不是在那汙穢的世家內宅中長大,性子中多少還是帶了些純良,從她滑胎後她來看她時眼中流露出的不忍和慍怒就看得出來。
她也不像老太太,年紀大了膽子小了,隻知道縮緊開支,卻想不出賺錢的法子。
華氏很聰明,她能將賺錢的路子輕飄飄的就給了太子,誰又知道她心裏沒有第二條第三條路?
“三嬸是在說笑,二嬸你也當真?”華如初將球踢走,福了福身,道:“剛才都沒有吃飽,侄媳婦得回去再加個餐,先告退。”
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走遠,祁林氏難得的沒有尖酸刻薄的說話,“三弟妹,你有沒有覺得華氏不太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都揭了那層偽裝了,她又怎麽會再伏低做小,她想求個平靜生活,有些人偏偏不願意,現在她不過是做回自己了。
不過她懶得和祁林氏費這個口舌,敷衍著回道:“還不是那樣,二嫂,我也沒吃飽,先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祁林氏收起了那一臉的假笑,想起剛才祁沈氏說讓華氏掌家的話,祁沈氏都會這麽想,隻怕老太太也在打這個主意。
她得多哄哄老太太才行,沒道理要越過她給一個小輩掌家啊!
到時候豈不是做長輩了還得聽晚輩的?
這可絕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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