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的眉頭沒有鬆開:“你這是在變相的提醒我可以中途反悔?”
“我沒說過。”她仰臉朝他露出一絲虛笑,“四天,說好了,今晚我睡臥室,你睡客房。”
他眯眸佇立在她座位旁邊,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對她的倔強又愛又恨,薄唇輕吐著:“不是一直喊困麽,上去睡覺。”
她不搭理他,兀自轉身椅子的另一側準備離開,然而她僅僅做了這個動作之後並沒有馬上起身。
他以為她腳踝處還疼,正要繞過去一看究竟,她側頭仰起臉朝他說:“我沒有拖鞋。”
她這口氣和神態既像控訴又像在吩咐隨從,寧爵西俯身把她抱起來,忍不住親了下她的臉蛋:“我願意當你的騎士,公主。”
被抱在他懷裏的女人蹙眉閉上眼睛,沒說什麽,也許是她酒喝多了,剛才像往常一樣不自覺的向他撒嬌,也許是她對這個男人依然沒有真正狠下心來做個了斷。用她剛才的話說,她需要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下來,理清思路,隻要在一起,被他的溫情和霸道交纏著,她就亂了陣腳,無法做到客觀的想事情。
他一路抱她回臥室的床上,她掀開被子躺進去,閉上眼睛,背對著他懶洋洋道:“我困了,你出去吧。”
等了半天沒有腳步聲,她睜開眼睛,轉身過來,他立在床頭站著沒有離開,雙手支在床鋪上,俯身硬把一個戀戀不舍的吻印在她唇上:“這是給你做晚餐和抱你上來的報酬。”繼而離開停在她臉上方,啞聲道:“晚安,濃濃。”
她沒理他,再次閉上眼睛,這次她很快聽到腳步聲,關門聲,留下一室的寂靜。
黑暗籠罩,她沒有睜開眼睛,唇邊劃出一抹淡淡的笑,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隻是想笑罷了。
這些年她都是這樣過來的,越是處境艱難,越要笑,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不管命運給予了你什麽,耳光或是掌聲,暴風雨或是陽光燦爛,從容生活,笑對人生,才是最好的人生態度。
明明喝了很多酒,她居然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次日清晨,秋意濃很早就起床收拾,她走出臥室,拉上門,隻見隔壁的門也響了,寧爵西頂著一頭亂發,身上的睡袍皺巴巴的,臉上睡意朦朧,似乎一聽到她這邊的動靜就從床上醒來,狂奔過來。
此時的寧公子明顯陰鬱,俊臉沉的能滴出水來:“這麽早就走?”
她側頭朝他微笑:“難不成我要吃過你做的早餐,和你親熱的道過別,再依依不舍的離開?”
他低咒一聲,爬了爬頭發,大步朝她走來,她卻敏捷的閃開,快速跑到樓梯那兒,飛快的下了樓,扔下一句話給他:“你答應的四天時間從現在開始計時。”
從別墅到公寓隻有五分鍾的路程,秋意濃回到家補了個小眠,再起床化了淡妝才去上班。
年後《禹朝域疆》即將上線,年前有些事情就得定下來,下午高露和秋意濃談工作,告訴她颶封那邊已經請了廣告公司做了《禹朝域疆》的廣告樣片,這兩天應該就能出來,到時候讓她到颶封開會共同商議對廣告樣片的意見。
一天不知不覺過去,傍晚下班,她用鑰匙開門,一室的冷清,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洗碗,一個人洗澡,一個人睡覺,什麽也不想,讓腦子放空,竟是從未有過的舒服和輕鬆。
第二天同樣如此,她以前很晚才睡,現在很早就上床,很快能睡著,不用輾轉反側,一夜到天亮。
第三日早上去上班,她照舊看了一眼姚任晗的辦公室,那次她讓他幫忙調查事情之後他兩天沒來上班了,昨天在電話他說在查,並說今天能回來。
快中午的時候,姚任晗來了禹朝,把她叫進了辦公室,從平板電腦裏調出一段視頻給她:“這是我拿著秦商商兩個助理的照片找到的女大學生的錄像,這裏麵女大學生親口承認照片中的一男一女中有一個就是秦商商的助理。你看下。”
秋意濃趕緊點開視頻,看完後沒有說話,很長時間後才說:“謝謝你老大,耽誤你時間了。”
“跟我還客氣什麽。”姚任晗雙手交握著看她:“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我認為交給寧爵西是最好的辦法,這件事讓他來處理,一個是前女友,一個是現女友,我想誰輕誰重,他應該分得清。”
她心口窒息,低頭把視頻轉發到自己的郵箱,再從姚任晗平板電腦裏刪除,這才把電腦放在辦公桌上,側頭笑容明豔無痕:“謝謝你了,老大,改天請你吃飯,我手上還有些工作,先出去做事了。”
姚任晗看著她臉上牽強的笑意沒有再問什麽,點點頭:“好,你忙去吧,有什麽事下班再說。”
秋意濃呆坐在座位上,腦海裏反複是看到的視頻,那個女大學生親口指認那對年輕男女中,女性就是秦商商的助理。
到底是助理的個人行為,還是秦商商的指使?
她需要查個明白。
要報警嗎?恐怕警方不會因為一個視頻而立案,如果女助理抵賴,稱她打錯了,警方恐怕也沒辦法。
想到這裏,內心一片焦急,畫兒到底在哪兒?
目前她手上的照片和這段視頻都在直接指向秦商商,畫兒可能就在秦商商手上!
寧爵西派的人卻說秦商商沒問題,這中間到底是誰信息有誤?
秋意濃心急如焚,卻又毫無辦法。
去找秦商商,估計結果和上次一樣,矢口否認,報警又沒有證據,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
現在擺在手上的唯一出路隻有再等機會。
秋意濃心神不寧,工作效率極低,等她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一抬頭同事們走了個精光,隻有姚任晗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她收拾好東西,敲門。
“我也剛剛準備走。”姚任晗手上收拾著東西,把平板電腦塞進公文包內,然後拿起外套,拎起公文包走了出來。
兩人邊聊邊到停車場,兩人的停車位挨著,姚任晗把公文包和外套放進車內,見秋意濃站在白色奔馳車旁發呆,不由關上車門走過去問:“怎麽不走?”
秋意濃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的車子,姚任晗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向脾氣內斂的他此刻突然怒道:“這他媽誰幹的?”
車身上到處被人噴了紅漆,上麵寫滿了“精神病”“瘋子”“沒男人就饑渴的小三”“賤女人”“騷貨”等辱罵的字眼。
好好的一輛白色車被這些觸目驚心的紅色油漆字弄成了一個大花臉。
姚任晗用手一摸,皺眉道:“還沒幹,做這事的人應該沒走遠。我馬上打電話到大廈保安部讓他們調錄像出來。”
秋意濃站著一動不動。
姚任晗安慰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要說什麽,遂走到一邊打電話。
幾分鍾後,姚任晗黑著臉回來:“保安部說調到了錄像,是兩個戴口罩的人,作案時光為一分鍾,很快就撤了。意濃,要不要報警?交給警方處理?或者先讓4s店過來拖車,把車先清理了再說?”
“這輛車不是我的。”秋意濃搖頭,手裏拿著手機很快打了嶽辰的電話過去。
嶽辰在電話那頭反應也快,答應馬上過來處理。
“走吧,坐我的車。”姚任晗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對方既然能潑油漆,說不定還躲在暗處,我送你回去。”
秋意濃想想也對,點頭坐進他的車內。
姚任晗臉色很差,顯然還在想剛才的一幕,秋意濃為了緩和氣氛,和他閑聊起來:“老大,你最近沒交女朋友?”
“等你結了婚,我再交。”姚任晗看她一眼,心想她還有閑心笑,今天要是換作任何一個女孩子早就嚇的花容失色了,她還能如此淡然,可見她以前遇到過不少這種事情,從而他更心疼起來。
“可是你不是認我做妹妹了嗎?”秋意濃側頭笑。
“我是認你做妹妹,我也沒說我要和你怎樣,我就是想看你幸福。”姚任晗認真的說完,雙手握著方向盤問她:“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秋意濃低頭看了下指甲,然後看向窗外,笑容淡淡:“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出什麽事了?”
秋意濃向來不喜歡把負能量傳遞給身邊的人,但今天也許是剛才潑油漆事件令她變的一時思維微亂,笑了笑說:“也沒什麽,可能過了熱戀期的男女都這樣,會暴露出很多相處的問題。”
姚任晗自然想到了她讓他調查的秦商商助理事情:“他是不是和前女友的界限不明?”
“嗯。”
姚任晗想了一會說:“恕我直言,我也是男人,有時候男人和女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樣,女人更感性,男人更理性。女人覺得非常大的事情,可能男人會覺得微不足道,這就是男女間思考和處事的差距。你們多溝通,多磨合,在某些事情上達成共識,自然而然就能繼續下去。”
“那你是怎麽和林千沫分手的?”
姚任晗苦笑了下:“好吧,我承認我和她沒有安然度過磨合期,到後來發現彼此間的價值觀等完全不一樣,過了最初的激情期和熱戀期,暴露出了很多問題,我和她已經漸行漸遠,無法再在一起,所以分手了。”
秋意濃默默聽著,凝眸不語。
姚任晗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見車廂裏氣氛不高,於是笑著提議:“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嗎?有空的話今晚怎麽樣?”
秋意濃抬起頭,笑了下:“好啊,吃什麽?”
“我都可以,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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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辰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告訴了寧爵西,寧爵西今晚要去參加一個酒會,此時坐在車上對司機吩咐:“去金尊大廈停車場。”
金尊大廈就在盛世王朝隔壁,司機一腳油門就到了。
停車場內,嶽辰找到了那輛被塗的難看的奔馳車,寧爵西看了兩眼就陰下臉:“去報警,我要馬上抓到人!”
司機這時走過來誠惶誠恐道:“寧總,剛才我好象看見秋小姐坐了另一輛車走了。”
“什麽車?”
“好象是她老板的車。”司機接過秋意濃好幾次,也曾看到過姚任晗的車。
附近購物中心貌似有家韓式烤肉店,秋意濃用手機搜了一下告訴姚任晗,兩人於是來到購物中心三樓。
門口的服務生問他們幾個人,秋意濃還沒回答,手機傳來電話。
看了眼屏幕上寧爵西三個字,秋意濃抿唇,本想不接,但一想那車畢竟是他的,可能他要問車子的事,便走到角落接起來。
“車子的事我來處理,你有沒有事?”
“沒有,我去拿車的時候剛好老大在旁邊。”
“所以,你現在和他在一起?”
“嗯,在吃飯。”
“秋意濃。”他微微輕哂:“你不是說要冷靜幾天的麽,和別的男人吃飯,這就是你冷靜的方法?還是我讓你委屈了,你找他訴苦求安慰?”
她深吸了口氣:“他幫了我的忙,我請他吃頓飯,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幫什麽忙?”
“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
麵對電話裏的他咄咄逼人,她舔唇道:“這是我的事,寧爵西,你能給我點私人空間嗎?”
他嗓音中蔓延著冷笑:“我沒有給嗎?你說要時間冷靜,我給你時間,可是你是怎麽做的?”
“寧爵西,我隻是吃頓飯而已,你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和異性吃飯,你也無所謂?”
“嗯,你去吧,我掛了,拜拜。”她收了線,回身見姚任晗還站在門口。
“要不你先回去,其實吃不吃飯無所謂,別讓我傷了你們的感情。”姚任晗估計也聽到了他們在爭吵。
“與你無關,肚子餓了,我們進去吧。”秋意濃輕輕搖頭,咬唇強自冷靜,她知道電話那頭的男人在吃醋,可是一想到畫兒的失蹤與秦商商有關係,她就無法與他心平氣和的溝通。
姚任晗見她心不在焉,兩人吃完一份烤肉套餐差不多飽了,便來到停車場。
遠遠的,有個黑影趴在姚任晗的車旁,姚任晗眼睛尖立馬注意到了,趕緊跑上前大叫:“你在幹什麽?”
那黑影更瘋狂了,砸了車窗玻璃手往裏麵伸,拽了公文包出來直接向旁邊的一條道跑去。
那邊一排車中有人從一輛車內出來,尊貴偉岸的身影,深邃而冷若冰霜的眸,對著跑過去的黑影揮起了手中的拐杖。
隻聽哐一聲,那黑影倒下了,秋意濃和姚任晗同時趕過去,隻見那個黑影穿著一股黑色,臉上也戴著口罩和黑色鴨舌帽,看不清臉。
而把黑影打倒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寧朦北。
“謝謝。”姚任晗朝寧朦北點點頭,走上前從倒地不起的黑影手中扯過自己的公文包,然後扯下對方的口罩,露出一張陌生的麵孔。
秋意濃仔細看了看,搖頭,表示她不認識對方。
姚任晗一腳踩在對方的肚子上,邊拿手機報警邊對秋意濃道:“我懷疑這個人就是剛才在你車上潑油漆的人,他一定是尾隨我們而來,要是今天不把他交給警方,就揪不住幕後主使。”
“幕後主使?”沒有開口的寧朦北終於開口,目光看著秋意濃:“你遇到什麽麻煩?”
秋意濃抿唇,沉默不語,旁邊姚任晗正在和警方聯係,她身後猛然躥上來一道黑影,寧朦北幾乎在同時上前把她推到一邊,那本來揮向秋意濃腦後的鋼筋瞬間砸向寧朦北,以拋物線下墜,砸在了寧朦北的腿上。
被推的趔趄之下的秋意濃回身便見到這一幕,寧朦北疼的蹲下身,那黑影瞬間撲過來,搶走秋意濃的手機,迅速向另一頭逃離。
姚任晗稍一恍神,腳下所踩的黑影推開他的腳,就地打了個滾,也迅速逃走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姚任晗想去追,又怕再有什麽突發狀況,隻能留下來,見秋意濃沒事之後,趕緊去查看寧朦北。
半小時後,寧朦北被送進了醫院,醫生初步確認沒有骨折,但大腿上有一道五公分長的傷口需要縫合。
秋意濃想起來了,那鋼筋非常粗,兩端的切口不整齊,非常鋒利。
警方派了人過來,了解了情況,也去現場做了勘查。
秋意濃和姚任晗都被請到了警察局,警察在盤問秋意濃的時候說:“秋小姐,請問你最近有沒有和誰結怨?”
秋意濃此時也不打算隱瞞,把畫兒的失蹤與種種證據指向秦商商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警容認真做好記錄,然後說:“秋小姐,把你所謂的那幾樣證據交給我。”
剛好薄晏晞別墅的照片和視頻都存在她手機裏,她調出來交給了警察。
警察拷了過去,手機交還給她,另一名警察從外麵進來道:“秋小姐,寧先生那邊一個小時前報警說你的車被油漆潑了,我們初步認定今晚這兩起事件是同一夥人所為,其它的等我們調查清楚了再做定案。”
秋意濃抿唇說:“我懷疑後來他們尾隨我們到購物中心就是想搶這個視頻,他們以為視頻在姚任晗電腦裏,然後被寧朦北給攔下來了,他們又把視線轉向了我的手機,他們很聰明,有備而來。這恰恰證明了一點,視頻內容的真實性,有可能與秦商商真的有關係。”
警察麵麵相覷,動手記下來,然後說他們可以走了,有情況的話會通知的。
鬧了這一場,姚任晗送她到了樓下才離開。
秋意濃沒有進電梯,出了小區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醫院。
病房內,幾個醫生和護士殷勤的圍在病床前,寧朦北見到秋意濃進來,朝醫護人員說了什麽,醫生和護士都出去了。
“我以為你會把我丟在醫院。”寧朦北的眼神似笑非笑。
秋意濃沒理會他的調侃,走上前幾步:“你腿怎麽樣了?”
他的左大腿上包著層層紗布,光是用眼睛看不出來什麽。
“反正是條壞腿,多一條傷疤也無所謂。”寧朦北看著她,聳肩笑了下。
“你怎麽會出現在那兒?”她把在醫院門口買的果籃放下。
“那兒是購物中心,我去吃飯逛逛,不可以嗎?”寧朦北嘲弄的笑:“難不成我這個瘸子就不能去公眾場合?”
秋意濃無言以對,然後說:“寧朦北,我不是這個意思,誰讓你前科不好,你把我的妹妹折磨成了那樣,又是因為我,我每次看到你難免會不舒服。”
“那你應該不舒服下去,不然你哪天又說我使苦肉計怎麽辦?”寧朦北冰寒的眸中滑過一絲諷刺。
秋意濃閉眼吸了口氣,拿起果籃中的一隻沙糖桔剝了起來:“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今天謝謝你出手相救,要不是你可能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我。”
小小的沙糖桔沒兩下就剝好,她把果肉遞給他,寧朦北沒有伸手,看了兩眼才慢慢接了過去,低頭盯著小燈籠一樣的桔瓣笑了笑:“原來英雄救美這樣管用。”
“難不成你是故意的?”她又拿了另外一枚沙糖桔剝了起來,輕鬆隨意道。
“如你所想,我就是故意的,現在你我冰釋前嫌,受一點傷也是值得的。”
“……”
秋意濃深深覺得有時候寧爵西和寧朦北這兄弟倆性格雖是一熱一冷,但厚臉皮的功力卻是不相伯仲。
寧朦北一口氣吃了十個沙糖桔,基本上是秋意濃剝一個,他吃一個,來者不拒,通通掃進肚子。
秋意濃有點無奈,手上剝好的最後一枚沙糖桔也被他搶走了:“寧四少,這是我要吃的,你能不能給我也留點兒?”
“你是來看望我的,這些水果都將歸我所有。”某人說的大言不慚。
秋意濃:“……”
算了,她用紙巾擦擦手,“你慢慢吃,我走了。”
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安靜。
她走到病房門口,手快拉到門把手時病床上的寧朦北突然出聲:“你們是不是分手了?”
秋意濃下意識回答:“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