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身側一道更快的人影衝過來,手臂猛地勾住她的肩,繼而整個人往她身上一撲。
她上半身仰臥在汽車前引擎蓋上,聽到一陣噝噝噝的聲音,空氣散發出一種難聞的氣味,像是衣服和皮肉被腐蝕灼燒之後的味道。
一小瓶東西。
透明液體。
直接朝著她的臉潑過來……
這幾條訊息連在一起,她驟然想到了新聞媒體上經常出現的潑硫酸事件。
呆愣的瞬間,她聽到男人好幾個悶哼的聲音。
“寧爵西……”
她叫著男人的名字,他轉手把她從汽車引擎蓋上撥下來,越過兩輛汽車中間狹窄的過道,推到了車子的後麵。
摩托車上的騎手見失了手,右手不停的扭著把手,發出嗚嗚的呼嘯聲,秋意濃心髒緊縮,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那摩托車前輪已經氣勢洶洶的高高抬起,看樣子不死心還想要衝進來。
秋意濃看了看,左右都是車,後麵又是綠化帶,再後麵是高高的柵欄圍牆,這裏是死角,摩托車手就算衝進來,也得不償失,對方卻偏偏不計後果,很有可能這次的目的是非要置她於毀容的地步不可。
這一閃神,那摩托車真的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越過兩輛車之間的縫隙衝進來。
身邊的男人安靜得很,隱隱從唇間發出壓抑的抽氣聲,她估計他背上的傷不輕,想要把他推開,但他的身形不是她能推得動的。
寧爵西額上布滿大大小小的汗,一邊火速把身上的外套和襯衣全脫下來,一邊皺眉把她推向了旁邊的空地:“快走——”
眼看那摩托車手從天而降,寧爵西光著上身,唇邊噙著輕視與冷蔑,突然從綠化帶的地上撿起一根嬰兒手臂般粗的樹枝毫不猶豫的向衝過來的摩托車手用力掄了過去。
“哐當”聲之後,摩托車手躺在地上呻吟,秋意濃從地上爬起來時,離這兒不遠的保安聽到聲音急急忙忙趕過來,一見是寧爵西,個個不敢怠慢,幾個保安綽綽有餘的把摩托車手死死的壓在地上。
這時是傍晚下班時間,不少的居民路過,也有車輛停下來拿出手機拍的。
秋意濃按著狂跳的胸口走過去,她剛才眼角的餘光看到摩托車似乎還是撞中了寧爵西的肩,他整個人都倒在綠化帶上,半天都沒動過。
“寧爵西——”
秋意濃知道周圍有很多人在圍觀,也知道有很多人拿著手機,她還是控製不住的用顫抖的聲音喚著他的名字,奔跑過去想看看他的情況。
“寧總好象受傷了。”其中一個保安過來指著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摩托騎手說,“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過來處理。”
在她趕過去前幾秒,寧爵西動了動,踉蹌著穩住身形慢慢站了起來,隨手把外套撿起來披在身上,伸開沒受傷的手臂把奔過來的小女人一下子摟進懷裏,冷聲吩咐保安道:“不用等警察,直接送進警局。”
另一個保安小聲說:“寧總,您好象受傷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秋意濃最關心的是這個,她幾次想去看看他背上的傷,幾次都被他禁錮在懷裏,他越是這樣她越是擔心,側頭看到一滴滴血從他手背淌下來,落地停車位的地磚上,令人觸目驚心。
“寧爵西,你要去醫院,一定要去醫院。”秋意濃整個抖的厲害,他手肘好象也受傷了。
“先別說這個。”他朝她勾唇笑,但那弧度怎麽看怎麽虛弱無力:“先回家,我要換身衣服。”
“這個時候換什麽衣服……”秋意濃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急的不行,喉嚨裏幾近嗚咽:“你背上的傷要命,我們先去醫院治傷……”
“聽話,先回去,我要衝個澡。”他很堅持。
秋意濃隱約知道了他的意思,他是不想讓圍觀的人看出來他受了傷,從而傳到網上去,不管她或是寧爵西被人潑硫酸這件事拿到網上就是一件勁爆話題,更不要提他受傷的事。
“有棉布嗎?”寧爵西一進電梯便抽著氣低聲問。
她搖頭,隨即又點頭,拉開身上的外套和毛衣,從最裏麵穿的打底內衣上咬牙撕了一大塊下來。
雖然早有準備,她繞到他背後時仍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背上有個巴掌大的傷口,已經如水浪般紅腫起來。
她小心翼翼的用棉布去蘸他皮膚上的液體,初中課本上學到過關於硫酸的知識,不能擦拭,也不能馬上用水去衝,要用棉t恤去蘸硫酸,把酸液吸去之後再用大量流動的清水衝洗十幾分鍾以上。
這個方法是針對馬上處理的傷口,剛才在樓下耽誤了一段時間,可能已經晚了。
吸好之後,她趕緊把他推到花灑下去衝冷水,寧爵西擰眉,又要讓她出去。
秋意濃抬眼看著他,咬唇氣衝衝道:“傷口在你背後,你看不見,我幫你!如果你再趕我走,我就真的走了。”
寧爵西低眸看著她緊張到臉色發白的麵容,大手抹掉受傷手臂上的血跡,薄唇漫不經心的勾著笑:“不認為這是我的苦肉計?”
“要真是你的苦肉計,我對你的智商深感懷疑。”秋意濃不留情麵的頂了回去,手按在他肩膀上,讓他乖乖趴著,她好趕緊衝他背上的傷。
二十分鍾後,水流已經衝了無數遍,他背上的傷根本沒有起色,秋意濃的心沉在湖底,果斷關了花灑:“寧爵西,你必須去醫院。”
寧爵西肌肉分明的上身沾著晶瑩的水珠,盯著她白淨而慌亂的臉蛋,嗓音悠閑而富有磁性:“你親我一下,我就去。”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秋意濃板著臉也不理他,從毛巾架上扯了自己的浴袍向他扔過去:“我家裏沒有男人的衣服,你將就著披上這個,趕緊去醫院。”
“沒有褲子。”寧爵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濕噠噠的長褲,實在不舒服的得很,動手迅速褪去,她穿寬大的浴袍套在他身上像縮水了一樣,隻蓋到膝蓋。
他這樣去醫院且不說不合適,就單是外麵的溫度,他就很容易著涼,她家裏又沒有男人的任何一件衣服。
秋意濃眉頭擰緊,止不住的心煩意亂。
他低沉的嗓音中覆蓋著一層笑:“想要我出去可以,你主動對外承認我是你的男人的話,你說往東我就往東,你說往西我就往西,絕不說個不字!”
“寧爵西,你這趁火打劫的本事從哪兒學來的?!”秋意濃把手中用來給他擦臉的毛巾砸在他身上,他穩穩接住,不在意的笑出聲:“沒辦法,你不肯正式承認我倆的關係,我隻好自己要名分!”
她眉頭擰的像山一樣,最後投降盤的舉起雙手:“恭喜你。”
“嗯?”
“你贏了啊。”她氣的磨牙,不冷不淡的嘲笑:“你怎麽不幹脆用身體去撞摩托車?要是你受的傷更重,在病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說不定我就感動的要死,直接以身相許,此生非你不嫁了!”
他睨著她邁了兩步過來,閑適的開腔:“我隻想要你親口對外承認我是你男人,可沒想要娶你,你這樣未免有逼婚的嫌疑……”
這句話還未說完,他的下巴被女人氣憤中小小的咬了一口:“現在能去醫院了嗎?”
“所以,你這是答應了我要求的意思?”
“嗯。”她哼出聲,又怕他再磨蹭下去耽誤傷口,趕緊吐詞清晰道:“我答應,這樣可以走了嗎?”
低頭看著她繃緊的小臉上毫無笑意,他心情出奇的好,盡管背上的傷像火在燒,巨痛折磨著他的意識,但一想到她終於肯承認他們的關係,他就有種死也值得的感覺。
幾分鍾後,兩人下樓,之前的鬧劇已經收場,停車位上寂靜無聲,地上的血跡也被物業拿水管衝的幹幹淨淨。
她坐進車內,看了眼身邊穿著過小浴袍的男人,一點都笑不出來,因為她能看得出來他並不好受,之前還有精力說笑,一到車上整個就不行了,閉眼側靠在座椅裏,似乎他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
邊開車邊火速打了嶽辰的電話,她趕到醫院的時候,嶽辰、周莎莎和醫生、護士一大群人在大門口等著他們。
陷入昏迷的寧爵西被從車裏抬下來,避免背上的傷口他趴在推車上,一圈醫生護士圍著快速推進急救室。
嶽辰和周莎莎一身職業正裝,臉上有倦容,顯然是剛剛陪同寧爵西出差回來的模樣。
秋意濃心神不定的坐在外麵,忍不住回想他是怎麽從天而降救她的,剛才她在小區樓下開車的時候看到旁邊停著的是蘭博基尼,應該是他的車,也就是他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開車到小區等她,然後才有了後麵一出。
說不上來為什麽,秋意濃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輕易被他人左右情緒的人,但這一刻,她心底溢滿了又甜又澀的氣流,它有一個名字,叫暖。
若是再往下深究,她想長久以來包裹在她身上的那一層硬殼,不知何時已經被衝散,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此時的心情,那就是她的心理防線幾近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