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
武植抬起手，盯著自己手臂上的那三處紅斑，重重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他難以相信這種病怎麽會出現在自己身上？自己怎麽會得這種病？為什麽會是自己？
金蓮伏在武植身前泣不成聲，安道全也一臉悲戚。
“安大夫，這真的是天花嗎？有沒有可能是別的病也是這種症狀？”武植強迫自己暫時冷靜下來，像看救命稻草一樣的看著安道全。
天花這種病是無解的絕症，武植多希望安道全能猶豫遲疑下，告訴自己不一定是天花。
但是安道全顯然並沒有誤診，他無奈搖搖頭道：“大官人這確實是天花，在下行醫多年，以前見過很多例天花的症狀，不會錯。”這句話對武植來說無異於宣判死刑，武植聽後頓時麵如死灰。
“不過大官人這天花之症尚在初期，在下定當竭盡所能為大官人醫治。”安道全寬慰武植道。
一旁的金蓮掛著兩行淚水，也抬起頭對武植道：“官人，你不要多想，天花也不是不能好的！你還記得之前我們陽穀縣的那個張麻子嗎？他就是得了天花，後來不也自己好了嗎？”
“……官人，無論你什麽樣子，奴家還有雪兒三娘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陽穀縣確實有一位張麻子以前得過天花，可是雖然好了，但他渾身滿臉都是炸過的麻子，相貌極其恐怖。
武植無力的搖搖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金蓮，又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和金蓮保持了距離。
“安大夫，你和我直說吧，我這個病，還有機會痊愈嗎？”武植沉聲問道。
“這個……”
安道全見武植如此沉著，不禁愣了下，但他是實誠人不會撒謊，隻好如實道：“天花乃是絕症，民間是有人得過這種病自己痊愈的，但是……但是我家世代行醫，曆代醫錄記載上，凡得天花之人，無一能治，無不殞命。那些自己痊愈的，皆是萬中無一的天佑之人。”
“萬中無一……萬中無一……嗬嗬！”
武植喃喃了幾句，他知道那些害了天花病好的人比後世得癌症好了的人還要少，這種概率太低了，屬於奇跡，根本不能指望。
“我還有多少時間？”武植咬了咬牙，問道。
“慢則一年，快則……三個月！”安道全說完，繼續道：“大官人這天花發於手臂，以後會慢慢印滿全身，其中痛苦遠非常人所能忍，大官人可要做好準備，大官人吉人自有天佑，不到最後千萬不能放棄啊！”
武植心頭一陣絕望，閉了閉眼睛對安道全擺了擺手道：“安大夫，你先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唉！”
輕歎一聲，安道全對武植和金蓮略躬身，便退下了。
………
“官人，官人你一定會沒事的！”
安道全走後，金蓮又撲到了武植身上，聲淚俱下。
武植低頭看了看金蓮，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動，不知道為什麽有金蓮在身邊，武植心情突然平靜了很多。
“金蓮，你幾天前就知道了對不對？”武植問道。
“嗯！”金蓮艱難的點點頭，道：“目前官人的病隻有我和安大夫知道，雪兒三娘她們我也沒告訴她們。”
“做的對……”
武植苦澀的笑了笑，想抬手替金蓮拭去臉上的眼淚，卻又哆嗦的縮了縮手。
“金蓮，從今以後，你離我遠一點！”武植往後挪了挪身子，道：“這個病是會傳染的，我不想害了你！”
“官人，我不在乎！”
金蓮立即貼身靠近了武植，似乎是在反抗武植的疏遠一樣。
“難道這幾天，你也已經……”
武植眼中已經微微有了怒意。
金蓮見武植欲發怒，才縮了縮身子，小聲道：“還沒有……”
武植長鬆了一口氣，厲聲道：“沒有就好，難道你還想讓我把這病傳染給你嗎？”見金蓮低著頭流起了眼淚，武植又溫聲道：“金蓮，我知道你開始瞞著我就是怕我趕你，但是這可是天花啊，別人避之不及，你倒硬貼！你不怕嗎？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萬一傳染給了你，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金蓮這番深情讓武植心裏暖暖的，可金蓮有情，武植也不能無義，天花他一個人得就好了，何苦連累金蓮。
“官人！”
金蓮突然抬起頭，目光變的堅定而明亮：“金蓮不怕什麽天花，金蓮隻怕官人有什麽三長兩短，官人若是有事，金蓮也不能獨活”說完，金蓮目光微垂，聲音平和就像拉家常那樣道：“官人，還記得你之前和我說過你是魂魄穿越過來的人嗎？你當初告訴我替你保守秘密，但是我還是偷偷告訴雪兒和三娘了，她們得知後都笑我傻，說你是開玩笑逗人玩呢！”
滿是淚水的臉上帶著一絲溫情的笑，金蓮繼續道：“但是我信了，因為我最知道官人你的變化。所以，我從來不當你是以前的武大郎，你是我的官人，是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官人，沒有你我恐怕早已經死了。”金蓮美目半閉，略微害羞的笑了笑，“實話告訴官人，自打在陽穀縣的得意樓你親自照顧我的那時候起，我就暗暗下定了決心，要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的伺候你，守著你，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因為，沒有你我活不成！”
說完，金蓮淚水又如泉湧。
武植眼睛也濕潤了，都說患難見真情，他武植現在害了天花病，沒多少日子活命的人了，而且天花還會傳染，萬一消息傳出去，說的難聽點，在別人眼中，他立刻就會連個乞丐都不如。
就像後世人們對艾滋病人的歧視一樣。
而金蓮非但一點都不嫌不避，還冒著感染的風險伺候武植，對武植吐露心聲，這份真心真不是做做樣子能做出來的。
“傻瓜！”武植忍不住用左手撫了撫金蓮的頭發，勸道：“我知道你對我情深意重，不過也不用陪著我去死啊，你就算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你考慮過雲兒嗎？”提到雲兒，武植又想到聰兒平兒和強兒，頓時心頭一陣酸楚，“……等他長大後，已經是沒了爹的孩子了，難道你想讓他也沒了娘嗎？”
“唉……”
武植深深的歎氣，金蓮神色也是黯然了起來。
“金蓮，你乖乖的聽我的話，以後也不要靠近我，我雖然害了天花，但有手有腳，還有安大夫幫忙，自己能照顧自己。”武植繼續勸道。
“不行，你看你現在多虛弱，怎麽能沒人照顧？”金蓮立即搖頭道，“安大夫畢竟是大夫，他隻能靠近你醫治，哪裏會照顧你，總要有人留在你身邊的，咱們不能強迫下人們，再說讓丫鬟來伺候你我也不放心，還是我留在你身邊吧！就算是死了，能和官人一起死，金蓮在陰間也能過上好日子！”
“至於雲兒……有雪兒和三娘在，雲兒不會受委屈的！”金蓮歎氣道：“我這個為娘的對不起雲兒……”
見金蓮堅持，武植搖了搖頭便不再勸她了。
“好吧，你就留在我身邊吧，但是要聽我的話做好防護，戴上口罩，不許觸碰患處！”
武植直到天花主要靠飛沫和直接接觸傳播，所以隻要他和金蓮都細心點，就應該不會有事。
“畢竟如果你和我一起感染了，那你還怎麽照顧我呢？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萬一你家官人我福大命大痊愈了，可你再染了天花，那多不好？”武植強壓著情緒，和金蓮說笑了起來。
聽了武植樂觀的話，金蓮似乎看到了希望，像小姑娘一樣立即使勁的點點頭。
“嗯！我一定會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