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灼灼,青州城外的大片麥田已經泛起了青黃,微風吹過,沉甸甸的麥浪晃動間發出沙沙的聲響,今年又是個豐收年!
田間地頭的溝渠裏麵,荷花也正開的茂盛,無數溝渠通往青州城,無盡紅粉色的荷花也一直鋪到青州城,烏青色的城牆下楊柳依依,荷花搖曳,河畔修剪平整的草地上,穿著各色鮮明夏裝的遊人三五結伴點綴在各處,盡情的享受這夏日午後紅花綠柳的愜意。
有才子佳人卿卿我我,有文人墨客吟詩作對,有商賈富戶與女眷席地野餐,更有平民帶著孩童漫步嬉戲……人們身份各有不同,身處的空間也是完全開放的,但奇怪的是,眾人各得其樂,沒有人去打擾別人,也沒有人覺得被打擾。
城外避暑地一片祥和安寧,而青州城內就十分喧囂了。
越過青州城烏青色的城牆,裏麵就是一排排規劃整齊,但錯落有致的各式房屋,都是中原城池傳統的屋脊飛簷鱗片瓦建築風格,連連綿綿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些房屋一層兩層的,或者帶別院的,都是以民宅為主;而兩層三層甚至更高大的則是沿街的店鋪或者酒樓樂館,或青瓦白牆,或青牆臧瓦,還有那亭台樓閣是紅柱綠瓦。
俯覽整個青州城,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城內各條街道上的攤販和行人了,盡管夏日炎熱,可街道上依舊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店鋪裏的貨物都堆到了店外麵,而擺攤的攤販們也公然在街道上支遮陽的簡易棚子,除了幾條主幹道外,其他街道擁擠的根本行不了一輛馬車。
對於攤販的占道經營,青州官府壓根沒人管,連首都開封城都沒人管,青州就更別提了。
當年仁宗皇帝禦攆出行,都被占道的小販堵的寸步難移而作罷。後來曆代皇帝都設立城管管理過占道經營的問題,可總屢禁不止,到了本草,徽宗皇帝幹脆明令不管了,隻是占道經營要交一點“占道稅”就行了。
得意樓位於青州的CBD中,小販的占道經營倒沒那麽嚴重,此時酒樓內的慶功宴已經快結束了,武鬆他們徹底放鬆了神經,繞是他們海量,可架不住幾百號人的敬酒,最後無一不是喝的酩酊大醉!
他們難得盡興,武植他們也自然不能藏量,直到最後被手下人送回家的時候,武植已經醉的隻能扶牆走了,而且剛一進家門就扶著牆往外走,虧三娘揪著他的耳朵才把他拉回家。
武植有三位娘子伺候,自然無事,武鬆那邊也有花小妹照看著,其餘諸將皆有安排人照顧回家,倒是最後隻剩花榮一人獨自一人在大街上搖搖晃晃了半天才回到府上。
他雖然沒有成家,可得意樓張通之前安排人手送諸位將軍回去的時候,以為花將軍有妹子照顧,便沒有給大醉的他安排人相送,哪裏知道花榮這個親妹子一心都撲到了武鬆身上……
壓根沒管她這個同胞哥哥。
…………
武鬆他們回青州後的第一天就這麽痛快且渾噩的過去了。
而第二天一早,武植就把他們全部叫到了書房。
武鬆、朱武、花榮、魯智深、林衝、楊誌,他們都是平亂主將,此次休整過後,都是要隨武鬆一起進京領軍功的。
當然,除了他們還有盧俊義和索超,他們的功勞也被武鬆一絲不差的記下上報到了朝廷。
不過他們都是大名府籍的,此時正在大名府休整,不日就會來青州與武鬆他們匯合一道進京麵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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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弟,你可知道你這次之所以能統帥平亂大軍,是何人極力舉薦?”眾人在書房坐定後,首座的武植正了正臉色,問道。
“知道,乃是慕容大人和童貫太尉大力舉薦。”
這件事情朱武花榮他們自然已經告訴武鬆了,武植這麽問,也隻是開場白罷了。
“嗯,不錯,主要是因為童貫的大力舉薦。”武植點點頭,語氣中滿是唏噓道:“不但大力舉薦你,而且還給了你無路軍的實權,也沒有讓朝廷派任何文官製肘與你,可見他對你的信任!”
武植話鋒一轉,突然冷聲對武鬆道:“你可知道他為何如此信任你?”
武植不是質問武鬆,而是一種警惕的語氣。
“武鬆不知!”
武鬆細想了下,老實回答道,他之前不過是個小小一州兵馬總管而已,大宋州府那麽多,武鬆資曆尚淺,和童貫連見都沒見過。
武植看了看朱武等人,他們也兩手一攤,表示也對此事不明所以。
“總之,事出必有因果,等你們去了汴京後,定然能見到童貫,到時候一切都清楚了。”武植沉吟了下,有些擔憂道:“汴京那邊我雖然已經密切關注著,目前也沒有什麽異樣,可那裏畢竟是朝廷中樞,水深不可測,你們這次去汴京,雖然是戴功而去,可切記不要張狂大意,處處都要謹慎謙遜才行,萬一這裏麵真的有什麽陰謀,我在青州也鞭長莫及!”
“大官人放心,將軍不是莽撞的人,到了汴京那邊我等一定會小心的。”朱武正色道。
“說來那童貫也是不簡單,他知道不知道青州軍都另說,居然願意如此信任武將軍,讓我等得了這麽大一個軍功,這裏麵難道真的有什麽蹊蹺不成?”魯智深抓了抓腦袋,一臉糾結。
“所以讓你們到了汴京要小心。”苦笑了下,武植繼續道:“目前看來形勢對你們都是有利的,隻要你們別犯錯,問題就不大。倘若最後童貫真的是毫無惡意的舉薦,那麽他的這個舉薦之恩,咱們記在心中,以後圖報便是了!”
武植說完,武鬆他們都認真的點了點頭,確實,這份知遇之恩份量太大了。
沒有這份知遇,武鬆等人乃至整個青州軍縱然所向披靡,也發揮不了十分之一的能力。
武植心中也是思量過了,高俅已被弄死,鄆哥的仇算報了,如果童貫真的是善意舉薦武鬆的話,那麽坑武植一車銀錢的事情就算了,武植願意不計前嫌的與之交好。
當然,目前武植是不太信童貫會對武鬆有什麽善意的。
“還有一件事。”
武植用食指敲了桌子,環顧了下武鬆朱武花榮等人,最後目光定格在武鬆臉上。
“二弟,這次朝廷對你無論有何種封賞和任命,都要自降一級,還有,所有沒有實權的榮譽頭銜,無論如何都要給推辭掉!記住了!”
武植聲音斬釘截鐵,倒讓武鬆一時怔了半響。
這次,武鬆沒有乖乖聽命,而是弱弱的反問了一句:“為何?這是我軍功所得,又非僥幸,為何要如此?”
“是啊,大官人,這些都是我們應得的,又不是偷來的軍功,如何要降?”林衝也不解道。
倒是朱武很淡定,而花榮看著武植小聲提醒道:“哥哥,自降軍功,恐寒了軍心。”
花榮的意思武植知道,關於武鬆的封賞,並不是他自己的事情,還關係到手下的一幹將領。
假如給武鬆任命個正四品的諸衛大將軍這種軍中高官,那麽他的手下將領就能混個指揮使的軍職當當,青州軍將士們跟著一個四品武將,無形中地位就會抬高;反之,武鬆自降一級,而其他所有平亂武將他們的封賞不可能高過主帥,所以也會跟著降級。
而且,有些榮譽頭銜,雖然是榮譽的,但是卻是無數人一生的追求。
如文人的太傅、太師,太保等,如武人的一國左將軍,右將軍,金吾將軍,定國將軍等,還有爵位,節度使……雖然是虛的,但是每個人都想要。
可武植要武鬆全部舍棄,這就意味著下麵諸將都不能有,實在有些不應該。
見眾人反應這麽大,武植輕搖搖頭,歎道:“我何嚐不明白這些道理,我也知道,大家自己拚命掙來的軍功自然不會輕易舍棄一絲一毫,可是你們莫要忘記了,這大宋朝廷……是文官的朝廷!”
“可是……”
“難道你們忘記了狄元帥是什麽下場了嗎?”
魯智深還想怎兩句,武植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去。
狄青,就是有了不世戰功,坐上了樞密使的位置,引的無數文官記恨不已,最後被文官集團聯合搞的鬱鬱而終——他死的時候,正值壯年,死的也很蹊蹺。
這些聯合整死狄青的人並非是什麽奸臣——韓琪、富弼、文彥博、司馬光……都是名臣!
所以在宋朝,有軍功不是壞事,壞事是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讓文官覺得你一個低賤的武人敢騎在他們頭上耀武揚威,這就危險了,武人征戰沙場再牛b,可是玩權謀詭計根本不是文官的對手,他們不動聲色的就能整死人。
武鬆等人沉默了,大宋立國百餘年,到現在,無數事實都說明了這個道理,武鬆他們略想一下就懂了。
“放心,就算自降一級,最低也能留住一路兵馬指揮使的軍職,這已經算是不小的升遷了!至於榮譽頭銜,現在不要也罷,隻要精忠報國,以後聲望夠了還愁沒有這些頭銜嗎?”
武植寬慰著他們,見魯智深還有些憤憤,他笑道:“魯大師不必鬱憤,你們且安守軍中,待以後時機成熟,我親去汴京攪弄一番,天下不過二三事,到時定能改掉我大宋重文輕武之風氣!”
“以後再補你個大將軍當當如何?哈哈!”
武植大笑著,眾人也都跟著大笑了起來。
這等狂妄肆意的話語,眾人隻當大官人是開玩笑了,隻有朱武聽了武植的話後,眼睛亮了一下,看武植的眼神也變的微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