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地鐵上人很多,林泉一提前過去。
快到汪家時,一輛黑色小車按了聲喇叭,朝門口開來。
她讓開路,見柵欄慢慢伸起來,那輛車慢慢駛了進去。
一個穿著褐黑色襯衣西裝褲的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那男子從另一側車前門把冬冬抱下來,她這下確定他就是冬冬的爸爸了。
三十出頭的樣子,臉部線條柔和周正,嘴角弧度自然地往上勾,用溫潤形容他給自己的感覺再恰當不過,不過他捥起的衣袖,才讓他與那個工作狂對上,不像是遊玩回來,倒像是剛工作結束。
他放下冬冬,看著她說,“林小姐,進屋吧。”
她點點頭進了屋,李嬸已經把冬冬帶上樓了,汪澤凱倒了杯茶,
“林小姐請坐”
“謝謝”
她點點頭坐下,想起電話的事一下子不知從何開口,但也不能幹愣著,便拿起茶杯細細吹起來。
“林泉一小姐”
“啊?”她抬起頭看著他。
他笑了笑,翹著二郎腿頭手搭在上麵微微說,
“名字錯了嗎?你知道三十多的人,記性沒你們年輕人好。”
她幹笑了兩下,說沒錯。
但心想他說這話明明是記著昨晚的仇,低著頭小啄了一口。
“前幾日都在忙著工作,辛苦林小姐照顧冬冬了。”
“不會辛苦,冬冬很乖”
“林小姐是學什麽專業的?”他語氣很隨意,就像平時聊天一樣,但林泉一卻不覺得,總覺得,麵前這男人帶著探究審視的意味。
自己兒子的家教,半點底細不知,不是不關心兒子就是知道又不相信自己。
“學法律的”
“法律?”他點點頭,“那你們學校英語肯定教得不錯,吳昊一直向我極力推薦您。”
明誇暗諷,好一個綿裏帶刺的主。
微笑著看著他說,“自是比不得英語係的”頓了頓又說:“但我想,汪先生隻用花一份錢就可以讓冬冬學習兩門課,何樂而不為呢。”
汪澤凱嘴微微上勾,拿起麵前的茶杯喝了口。
她指了指二樓,“汪先生沒其他事的話,我先上去”
“這個月的工資,我已經讓人打到你卡裏了,你回去查下。”
林泉一僵住了,這才月中旬,怎麽就發工資了。關鍵是,還沒談好價格不是嗎?
難道,難道是被辭了,因為昨天的多嘴。
她心裏暗潮洶湧,若是沒了這工資,拿不出那麽多錢租房,微微咬著嘴唇說
“汪先生,不能,再考慮嗎?”
“什麽?”他表情有些疑惑。
“不是要我拿錢走人的意思?”
他一僵,可能是沒想到麵前這人說話這麽直白,笑著說,“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我以為,你生氣我昨晚打電話對你的態度,沒有老板中旬發工資的。”
他笑了笑,“如你所說,我記性不好”頓了頓又說,“提前打給你,是因為我工作忙,怕到時忘記,你知道我記性不好。”
“這,這樣呀”林泉一有些尷尬,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那,那我進去了”起身往樓上走。
汪澤凱看著她不自然的步伐,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房間裏,林泉一專心在小黑板上給冬冬講課,為了更發便講課,她特意去買了塊可折疊收縮的小黑板,
“過去時,就是表示過去發生的事情,比如冬冬你跟我說你下午去書店了,就應該用過去時,經常用”
“小泉姐姐”
冬冬還是習慣講話前舉起手,很是認真地說,“我下午沒有去書店,爸爸帶我去遊樂園了,以前生日才可以去的。”
“遊樂園,那很”
嗡嗡……她放在包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不好意思,等一下”
她走過去直接掛了。
“我們繼續,過去時常常會把動詞變成”
嗡嗡……手機又震起來,她放下粉筆,看了下是家裏電話打過來的,
“冬冬你先複習一下姐姐剛剛說的”拿著手機出了房門。
“小泉呀,剛剛怎掛了呢,還以為你手機被偷了唸”
陳蘭大嗓門的聲音老遠就能聽見,每次她沒接電話她都以為自個手機被偷了。
“媽,有什麽事嗎?”
她走了幾步到二樓中間的欄杆那裏,捂著手機小聲問。
屋子實在太安靜了,讓她不自覺壓低了聲音。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把一樓客廳全部,她看到汪澤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翹著二郎腿戴著副黑色鏡框的眼鏡,顯得年輕許多。
“就是你小舅的事呀,你找到房子了沒?”
“還沒呢”她靠在杆上,不時看兩眼汪澤凱,怕打擾到他。
前幾天她看了學校附近的房子,最便宜的單宿都要四百,環境設施連家裏都比不上,實在不忍心讓小舅出來了再受這個苦,而普通的標室又要一千多,所以她想多看看。
“一般的就行了,我剛剛讓你弟看了,下禮拜飛機票都是最便宜的時候,你趕快這兩天就給我去找好嘍,別拖拖拉拉……”
陳蘭的聲音挺大的,她看汪澤凱翻了頁報紙,於是連忙走開。
“行了,催那麽急幹嘛”電話那頭傳來林喜坤的微怒聲,兩人爭執起來。
“我知道了,沒什麽事我掛了”
晚上回去時,汪澤凱還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她經過時禮貌打了聲招呼,“汪先生,我先回去了。”
大概是看得太入迷了,聽到聲音汪澤凱才看到她,放下報紙說了句,“好”,然後起身陪她走到門口,幫她打開門。
“謝謝”
才幾個小時,對他的印象就大大改觀,溫和謙虛,話不多,體貼有禮,實在讓人挑不出毛病。
“路上小心”
“恩”她點點頭,兩手抓著旁邊的書包帶慢慢走出門口。
“林小姐”汪澤凱喊
“嗯?”她轉過頭
“我說過,可以隨意的,包括打電話。”
她愣了愣,點了點頭。
回去路上,她經過取款機的時候猶豫了下,還是走進去了。
明早正好沒課,她打算明天去那房子看看,網上看了她不放心,如果看了可以的話明天直接先把兩個月的訂金交了。
她想起今天汪澤凱說把工資打過來,這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卡上整整多出一萬塊錢,誰家家教那麽貴呀!
就算按北京好的私人英語家教,也就每個小時100到頭了,她一非專業的每天教不到兩小時,實在拿不起這一萬塊錢。
她也愛錢,知道有些事沒錢真辦不了。
但這一萬,是怎麽說服自己也不能心安理得受著,撥了汪澤凱的電話。
“汪先生你好,對不起那麽晚還打攪你,我是林泉一。”
“恩,我知道”依舊是溫和的語氣。
“是這樣的,我看您給我打了一萬的工資,不是嫌多。若是不問清楚,我今晚怕是睡不著覺。”
對方似乎有些詫異她是因為這個原因,話中帶了些笑意
“幫冬冬洗澡、吹頭發、做早餐還有買黑板、除草、打掃院子。就算不給你,也是要給其他人的,是你應得的。”他頓了頓,笑意更加明顯,“一份錢教兩門課,我認為我還付得起。”
她咋舌,“那下個月?”
“底薪五千,看具體情況再加,這樣可以嗎?”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卻有種別人抗拒不了的魅力,卻不讓人討厭。
見她沒有回答,他繼續說,“林小姐你應該知道,我是把錢花在兒子身上,而不是你身上,所以,可以睡著了嗎?”
她空了好幾秒,才訕訕回答,“可以了”
第二天,真真陪她去看房子,當時在網上看到那一千二的是一室一廳,三十多平米,最後兩人是捏著鼻子出來的。
真真拿手扇著風說
“就這破集裝箱似的,還一股臭味”
那帶她們看房的中年大嬸臉立馬拉下來,把嘴裏的瓜子吐出來,
“誒,你這姑娘怎麽說話的,我們這房子已經是最便宜了的,你們愛租不租!”趿拉著毛拖扭身就要走。
林泉一連忙上前拽住她手,“大姐,我朋友沒惡意,就說話比較直,我們再看看,你先給我們留著,你看行不行?”
這房子她是看了十幾家才挑出來的,這都這樣了,其他估計也好不到哪。
她看了看她聲後的徐真真,磕了個瓜子吐出來,滿臉不情願地說,
“看你們是學生才沒跟你們講價,就給你留今天,你今天不決定我可租給別人了啊。”
“好,晚上六點錢我給你回複,謝謝啊。”
徐真真撇了撇嘴,“你幹嘛要看她臉色呀,好房子有的是,再找就是了。”
“你呀”林泉一笑著無奈捏了捏她臉,“有房子沒錢呀”
徐真真把她手拿開,“這錢也是你出的!憑什麽?當你印鈔機呀!”
“錢花我舅身上,應該的”
“不是這個理,你家能賺錢的一大把,憑什麽讓這還讀書的出。”
這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記得她哪個親戚生病了、哪個親戚欠錢了還要她寄錢回去。等出來工作,不定怎麽樣呢。
“我不讀書也到了賺錢的年紀”
“我知道,你們家就出了你這一大學生,期望大,你也確實挺能擔事的,但你上這又不是來吃香喝辣享受的,你說你同時打個幾份工,怎麽就沒錢給自己買件衣服。”
這話徐真真憋心裏好久了,今兒個實在憋不住了。就說她身上背那包,都背了三年了,愣是補了兩三回又繼續背上。
林泉一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成長環境不同思考問題自然不一樣,於是轉了個話題,
“我發工資了,請你吃飯”
“工資?那麽快!”
她笑著點頭,拉著她走出小區去找餐館。
徐真真戳了戳她腰,陰陽怪吊說,“聽吳昊說,汪澤凱可是個黃金單身漢呦,兩個禮拜相處下來怎麽樣?”
事先她都去網上查了查汪澤凱資料,覺得沒什麽問題才敢把這工作介紹給她。
林泉一翻了個白眼,就見過一麵能有什麽感覺,“人家娃都七歲了”
且不說其他的,但是這琢磨不透的性格就讓她直接pass了,外表和親,卻讓人看不出他真實想法,俗稱的藏得深。
“這不都不在了嘛,現在二婚多普遍呀。我跟你說,聽說他家挺有錢的,你在他家”
“別想了,不可能”
她打住真真的話,“我現在,就一心想著當上律師,那些什麽的都懶得想。”
徐真真愣了,敢情大學三年都沒談真正原因是這個呀,
“你這純屬書呆子的迂腐思想,考律師跟談戀愛又不衝突,而且你這種情況,抓住個有錢的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有,會分心”
徐真真:“……”
整天去兼職咋就沒見分心。
最後倆人還是返回去把那屋租了下來,打掃布置了兩天才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