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媽匆匆回了供銷社。
蘇荷見親媽走了。
失魂落魄的也不想進屋，就在外麵站著。
費連也沒再搭理蘇荷。
費連肯定是不指望蘇荷幹活的。
她能會幹什麽，還不如唐知呢。
費連暗道，倘若這些東西要是讓唐知幹，早就弄好了。
他出來，看到唐知正往屋裏搬桌子，叫住了唐知。
蘇荷眉頭擰在一起，看費連，意思是你這個時候叫唐知是幾個意思。
但是費連根本連看都不看蘇荷。
快走了兩步，從台階上下去，唐知那邊也停下了腳步。
“啥事。”唐知問。
費連說，“最近放假，也沒什麽事，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就我原來打工那家飯店，說是請了個新廚子，咱們一起去嚐嚐怎麽樣？”
唐知雙手插兜，側過費連的陰影看了一眼蘇荷。
蘇荷已經氣的眼睛通紅。
她昨天晚上哭了半宿，到現在眼睛還是腫的，唐知說，“你不怕蘇荷生氣？”
費連根本就不在乎，到手的女人了，還那麽在乎幹什麽，從前追著蘇荷跑，是因為沒辦法。
他可忘不了從小到大吃了蘇荷那位大小姐多少脾氣，“管她呢，她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去不去，你要是去，我現在就去訂位子，現在過年不好訂，好在我從前在那打工認識個兄弟，剛好能幫忙。”
唐知撇撇嘴，她可不去，好容易放幾天假，別再把自己摻和進這泥潭，“我沒時間啊，一會程家少爺要來找我，你店裏那麽多活，趕緊去幹活吧。”
說完轉身就回了吉祥。
費連進屋的時候，狠狠的瞪了一眼蘇荷。
蘇荷氣的握著拳頭，“費連，你到底什麽意思。你要是不喜歡我，你可以說，我不是非你不嫁。”
唐知坐在屋子裏的炕上，依稀能聽見蘇荷嚷嚷。
聽到這句話，唐知讚許的點點頭。
蘇荷說的很對，不喜歡就拉到，幹嘛非要嫁給你。
其實不論從前那些仇恨，就客觀事實來說，蘇荷的長相還是很容易找個好對象的。
但是蘇荷這些年一門心思全撲在費連身上。
昨天晚上更是走錯了一步棋，讓自己失去了貞操。
雖然說如今找個好對象有些困難，但是也不是說完全找不到，起碼找個人品好的哪怕是給人續弦，也沒啥不行的。
憑什麽非要掛在費連這顆歪脖子樹上。
想想她都替蘇荷鬧心。
費連說，“就你這樣的，除了嫁給我，你還有什麽出路，我呢，就是這樣的人，從前我看你爸有倆錢我才巴結你討好你，現在你還有啥，你爹在監獄，你已經把身子給我了，你還想讓我像從前一樣對你好？你別做夢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算我媽來了，也沒你好果子吃。”
蘇荷打了個激靈，她沒想到，她從前喜歡了那麽久的費連，能說出這麽無情的話。
能露出這麽猙獰的表情。
蘇荷氣的狠狠摔了擺放整齊的山貨。
弄的滿地都是，“費連，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什麽好東西，我告訴你，這婚我不結了，我這就去巡捕局告你去。”
費連抓了一把跑出去的蘇荷，“你去告吧，你要是告了我，你們一大家子就從我新買的房子滾出去。”
蘇荷捂著臉嗚嗚的哭著跑去了供銷社，去找她媽了。
蘇花從廚房出來，說道，“唐知，你幫我去一趟供銷社，醬油沒有了，再打點豆油，買兩包鹽，好多東西都缺。我給你寫個單，你去把它們買回來。”
唐知本來想讓蘇花陪她一起去的。
結果鍋裏燒著菜，離不開人。
便拿著紙條去了供銷社。
供銷社裏零星的有些人。
老板愁眉苦臉的坐在門口吧嗒煙。
唐知來，鍾老板正好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唐老板來了，要啥我給你拿去。”
唐知打趣說道，“哪裏就用您親自給我拿了，你們店裏不是有工人麽，我讓他們給我拿。”
鍾老板唉聲歎氣的說道，“這哪是請工人啊，分明是請了個祖宗。”
唐知問咋了。
鍾老板說，自從舅媽來之後，蘇荷沒事就往這跑，哭天搶地的，好多客人都給嚇跑了。
接連幾天生意特別不好。
鍾老板閑的隻能在門口抽煙，“就在剛剛，”鍾老板往屋子裏看了一眼，“她女兒又跑進去了，這日子還有完沒完了。”
唐知蹲下身子，倪了一眼裏頭，“您是老板，有啥想說的就跟她說啊，否則這樣下去，她能負責麽。”
鍾老板愁眉苦臉的，“我說來著，可是那女人就是個不講理的，還拿出她弟弟的身份壓我，你說我，我承包個供銷社哪那麽容易，哎..”
唐知說道，“我先進去看看。”
鍾老板點點頭。
唐知站起身，走了進去。
裏麵零星的有幾個人，在量尺碼準備做衣服的。
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見工人出來。
舅媽剛好負責這一片。
本來她就習慣性偷懶。
現在又因為蘇荷的原因，經常不在崗位上呆著。
唐知走過去問了下顧客，“請問，在這的工人呢？”
那女人翻著白眼，已經不耐煩了，“進去半天了，有完沒完了，行了，我們走，去對麵的成衣鋪，真是的，大過年的，遇到這種人。”
唐知看著那幾個人氣呼呼的走了。
在門口跟鍾老板一頓抱怨。
鍾老板最後隻能看著人去了對麵的成衣鋪。
對麵那老板同情的看了一眼鍾老板，熱情的請了人進去。
唐知走進去，看到蘇荷趴在桌子上哭。
舅媽手裏剝了跟香蕉，然後遞給蘇荷，“行了，別說氣話了，你要是不嫁給費連，你還能嫁給誰，我看費連說的也沒毛病啊。”
蘇荷抬起頭，滿臉是淚，“媽，你是我親媽，你咋也能說這種話呢，你這是拿刀子捅我的心。”
舅媽氣的一把將香蕉拍在桌子上，“你咋跟我說話呢，哪有這麽跟親媽說話的，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好好想想，你要是不跟費連，你就隻能嫁個二婚的，到時候沒有彩禮，啥也沒有，最主要是啥你知道麽？”
蘇荷抬起頭，看著舅媽的臉，“是啥？”
舅媽很是認真的說道，“是你舅舅的前途。”
蘇荷一愣。
舅媽自顧自的說，“你知道咱們為啥非要巴著費連？因為他一個窮小子？咱們家可看不上這樣的人家。”
“你舅舅幹了很多年村幹部都沒有升職，現在呢，費連剛認識了陳東升那個陳總，咱們一家子都跟著升天，你還不懂麽？”
蘇荷愣愣的看著舅媽，“所以，你拿你女兒的幸福去幫著舅舅的前途？”
得。
說了半天，蘇荷一句也沒聽進去。
其實這件事很好理解。
隻要蘇荷對費連沒有感情。
那麽單純的利用費連，完全可以很快得到她們想要的一切。
隻是蘇荷不肯。
她的腦子也根本就想不明白這些。
唐知悄悄的從裏麵退了出來。
買了自己想買的東西，就出了供銷社。
回家的路上，看到從村裏到鎮上的馬車。
費連娘臉上笑的全是褶子，隔著老遠就能聽見滿世界嚷嚷他兒子出息了，在鎮上又是買房，又是開店的。
她這次來，是打算徹底紮根在鎮上，幫他兒子來的。
唐知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不是她自己疼，隻是她替蘇荷頭疼。
她抿著嘴露出了一抹自己都覺得開心的笑。
聽到身後有人叫她的時候，唐知臉上還掛著那個笑，“哎，唐知，你是不是唐知啊？“
費連娘的動靜唐知哪能聽不出來，“呀，是嬸子啊，你咋來鎮上了，是不是來看費連啊。”
費連娘笑嗬嗬的上下打量唐知，“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長高了也長胖了，好看好看，以後啊，一定能生個大胖兒子。”
唐知內心無比膈應，但是臉上也裝作若無其事，笑了笑，轉身就走了。
她是懶得跟費連娘周旋的。
如果說，恨能分等級。
那她最恨的不是費連，也不是蘇達。
而是費連娘。
她永遠無法原諒她母親死時，費連娘不肯告知時的表情。
回了吉祥。
將東西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氣呼呼的樣子，蘇花一眼就看出來了，“咋了，買個東西也能氣成這樣。”
唐知沒告訴蘇花，蘇荷和舅媽好說的那些話。
隻是告訴蘇花，她在路上碰到費連娘了。
蘇花說，“咋的，她說啥難聽的了。”
唐知搖頭，要是說啥難聽的她還能罵人，主要是她也沒說啥難聽的，才招人膈應。
就像癩蛤蟆不咬人，膈應人。
唐知剛出了後屋，就聽到費連娘人到了山貨店門口，嘴裏哎呦哎呦召喚著，“我兒子真是能耐了，自己個兒開這麽大個店，哎呦，真是了不得。”
唐知在屋子裏坐著，翻著白眼，瞪著窗外撒在地上的費連娘的影子。
不一會，那一個影子就變成了兩個。
費連跑了出去，“娘，您快進來看看，屋子我都收拾出來了，一共兩間。”
費連娘走進去一看，嗚嗷一聲，“我的天哪，這是我的房間？”
聲音由遠及近，費連娘已經到了蘇荷的房間，“這麽大的房間，是給我準備的呢？”
費連說，“對，就是給您準備的，您和蘇荷住一間，也好幫我看著她。”
費連娘恥笑道，“我和她睡一間幹啥，你倆直接睡一間不就得了。”
費連說，“不行，我倆還沒結婚呢，要是睡一起影響不好。”
費連娘嘀嘀咕咕說道，“你到底把她拿下沒有。”
費連說了個嗯。
費連娘突然就樂開了花，“還得是我兒子，這才來幾天就拿下了，好好，讓蘇荷趕緊給我生個孫子。”
費連娘嗓門高，在村裏喊慣了，唐知聽的一清二楚。
更何況在後屋廚房幹活的蘇花。
怕是啥都聽到了。
唐知走進後屋，坐在炕上，蘇花靠在門邊，倆人誰也沒說話，就那麽冷靜的當著聽眾。
費連說，“娘，蘇荷有點不願意了好像。”
費連娘一愣，“她憑啥不願意。”
“當初咱們不是都商量好的麽。先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就剩了彩禮錢，也不用辦婚禮，這樣也不耽誤將來我再娶唐知。”
唐知聽到自己的名字，神經一跳，猛的爬到炕裏麵，將腦袋恨不得貼過去。
蘇花也是一樣。
費連娘說，“對啊，眼下不就是按照我們商量好的進行的麽，你也已經把蘇荷拿下了，她反悔有啥用。”
費連說，“剛剛蘇荷跑出去的時候，哭了，估計去找她媽了，萬一她媽反悔，不讓蘇荷跟我，那咋辦。”
費連娘厲害勁頭上來，撒潑的語氣說道，“不跟更好，反正你也不吃虧，那你就去追唐知，反正你來挨的這麽近，你要是睡了唐知，這兩家店鋪就都是你的了，傻兒子。”
費連支支吾吾的，費連娘問，“娘問你，你到底咋想的，你可別告訴我你心裏還喜歡蘇荷。那個小賤人哪裏好了，我看唐知最好，現在最有錢的是唐知，長的雖然沒有蘇荷好看，那是因為從前營養不良，又黑又瘦的，你看現在唐知多好看，我告訴你你可別犯傻。”
費連點頭說，“我知道，我沒犯糊塗，我當然知道娶唐知對我最有利，而且要不是唐知從小太窮，她也是我的第二人選，我也是可以考慮她的，隻是娘，你不知道，這裏麵的關係很複雜，唐知不是說睡就能睡的。”
唐知氣的緊緊的握著拳頭。
蘇花拍了怕唐知的肩頭，讓她冷靜。
費連娘不懂，問費連到底是咋回事。
費連說，“唐知背後的人是程家，程家和王總是世交，陳總和王總又是死對頭，我要是睡了唐知，我怕陳總那邊…”
唐知眉頭一跳，陳東升不至於用她一個小小的唐知來威脅王總吧。
她怎麽沒聽明白。
難道這不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麽。
假如，費連真的和唐知在一起了。
那麽唐知就可以利用和王總的關係幫襯陳總，這不是好事嗎？
為什麽費連卻說不可行。
費連娘說，“你管那麽多呢，陳東升是利用你，咱們先不管他為什麽給你拿錢又是買房又是買店鋪的，他利用你，你也利用他。你得抓緊和唐知搞好關係，要不然將來陳總不要你了，你可怎麽辦，還回村子？我告訴你，這次你必須紮根，我話都吹出去了，你要是回村，那我的老臉往哪放。”
費連應承了。
費連娘便開始教費連如何追求唐知。
接下來說的都是卑鄙小人才會做的事。
唐知雖然生氣，但是也明白，她應該搞清楚費連和陳總，陳總和王總之間的事。
有一句話費連娘說的很對。
人家是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對方。
唐知想，費連那麽想娶自己，那她也完全可以利用費連，搞清楚眼下這一切。
然後對症下藥。
否則她總是在程家的羽翼下，也不是長久之計。
唐知眯了眯眼，穿上鞋子，走回了窗戶邊，握著拳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想的特別出神。
蘇花問，“唐知，你冷靜點，這件事你不用慌，反正喜歡你的人也不他費連一人，你就當什麽也沒聽到。”
唐知暗道，她應該怎麽才能套出費連的實話。
她覺得，這裏麵並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這麽簡單。
陳東升不是傻子。
他肯投資費連，但是現在卻無動於衷，這裏麵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花繼續勸著，“唐知啊，我看這件事，你要不要告訴王哥，王哥去山上打獵，古今今天晚上能回來，回來你倆商量商量，實在不行，你幹脆告訴程少爺吧，先做好防備，以免…”
“對。”唐知說道。
蘇花一愣，“你說啥？”
唐知抬頭說，“這件事肯定是要告訴程少爺的。”
唐知深深吸了一口氣。
看了看對麵的世貿商行。
程家的車子突然就停在了對麵。
程離從車子上走下去。
並未看到程羽人影。
唐知嘟囔著，“我都兩天沒看到程羽了，他去哪了？”
蘇花噗嗤一笑，“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合著是思春呢，要不我幫你打個電話，約一下程二少爺？他要是知道你想他了，肯定高興死了。”
唐知好像沒聽見，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中。
突然一個人影走了過去。
蘇花說，“哎唐知，蘇荷她媽怎麽自己回來的。蘇荷人呢？”
唐知收回遠處的目光，掃到舅媽那肥碩的影子，站起身，走進後屋，順其自然的上炕趴在了牆頭。
唐知暗道，爬牆跟這事是個毛病，她短期內是改不掉了。
耳朵剛趴在那，就聽到費連娘憤怒的罵道，“你算什麽東西，事到如今還敢這麽跟我說話，我男人修自行車的怎麽了，那也比你男人蹲監獄的強，我告訴你，費連和蘇荷的事已成定居，你不讓蘇荷回來，她也嫁不出去，趕緊讓她過來伺候我。”
唐知挑挑眉，對蘇花說，“打起來了，不行，我得去一趟供銷社，這好時候，必須讓蘇荷親眼目睹。”
蘇花張了張嘴。
唐知已經從炕上蹦了下去，穿上外套，跑著去了供銷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