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貼出去,很多人上門應聘。
唐知一共招了六個人,四個女孩子,兩個男孩子。
年齡都不大。
其中四個女孩子,都是鎮子上的原著居民。
自小家裏條件一般,都是早早輟學出來打工的,唐知已經仔仔細細打聽了幾個人的身世,家裏並沒有奇葩的家長和親戚。
兩個男孩子,年齡稍微大一些。
大概二十歲的樣子。其中一個是負責跑堂,和王哥一起送貨。
另外一個是專門做旗袍的。
他是在省城出生的,
小時候跟著家裏人去南方,剛好做過一陣子旗袍生意。
生意失敗後,舉家回了省城,父母全在省城做生意,他一個人跟著祖輩回了老家,也就是鎮子上。
在這邊打工學習,由於這邊思想保守,跟旗袍相關的工作,任何剪裁生意,全都招女工,沒了辦法,隻能去工地打工。
今早看到店鋪招工,旗袍師傅,男女不限,立馬過來麵試。
沒想到,一眼就被唐知相中了。
當然了,唐知相中的是他的手藝。
唐知打開剛剪裁好的旗袍,問道,“勵驍,你給看看這件,評價評價。”
他今年大概二十歲的樣子,按理說唐知還要叫一聲哥哥,但是他為人靦腆,夏天的時候在工地裏上工,曬得黑了些,一笑起來,臉蛋上掛著兩個酒窩,挺招女孩子喜歡的,尤其是蘇花。
勵驍上前仔細看,“老板,您這是跟南方師傅學的吧?”
唐知點頭。
勵驍連連點頭,又連連讚許,“這位老師應該是廣東人,手法用的不是最流行的,但卻是最正統的,您知道您為什麽做好之後,掛在模特身上,腰身會有兩寸多餘麽。”
唐知搖了搖頭。
勵驍說,“最早先的旗袍是從皇宮中流傳而出,都是按照宮裏的宮女的行為習慣做的,所以腰身總會餘出一點。後來經過改良,才會腰身緊,裙擺寬,再後來,便成了現在的緊身的旗袍。這位師傅,年紀應該在60上下,手藝精湛,您跟他學,應該能學到很多在外麵學不到的東西。”
聽勵驍這麽一說,唐知心底高興,程家的確重視自己,為了自己這個合作夥伴應該是下了功夫找師傅教的。
勵驍又說,“其餘的還好,隻是這盤扣說實在的,有些老氣了,我從南方回來的時候,那頭已經不用這樣的扣子了,三排扣不僅不方便,看上去也不夠點睛,其實做旗袍,最重要的往往是細節最不引人注意的,如果能做的出色,便會讓更多的人喜歡。”
勵驍說了很多。
唐知心裏敬佩。
她從小就喜歡學習,隻是沒有老師教,也沒有條件教學費上學。
沒想到,時來運轉,先是程家給請了個老師,自己又招到個老師。
唐知心裏敬佩,也不敢真的把勵驍當成自己的工人,說話什麽的都很注意,並且給他的工資,也高於其他工人。
勵驍為人誠懇,上工第一天,幫著唐知坐了一身旗袍。
剪裁上精良,立馬就覺得跟唐知自己做的完全不一樣。
唐知說道,“勵驍,我幹脆拜你為師吧,你給我當老師。”
勵驍難為情的抿嘴一笑,臉上泛著紅暈,“老板說笑了,您花錢雇我,我自然傾囊相助,說什麽老師不老師的,您的為人處世,才真的讓我佩服。”
唐知一愣,“啥?”
勵驍被唐知盯的臉上一紅,急忙隨便找了個借口,幹活去了。
“我的為人處世,他咋能知道。”唐知自言自語,王哥走了進來,笑了笑說,“咱們家小唐知長大了,都有為人處世了。”
唐知忍著笑瞪了一眼王哥,“不許笑,這說明什麽,說明我幫助劉嬸的光榮事跡已經傳遍小鎮,我好歹是個老板。”
王哥哈哈一笑,“是是是,唐老板,外頭有人找你。”
唐知急忙看向門外,門外果然站著一個人,身上穿著西裝,看樣子應該不是本地人,但是一眼就知道是個商人,唐知快速走了出去,“您好,我是唐知。”
那人急忙伸出手,上下打量,“你就是唐老板?”
唐知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了,聽到唐老板三個字就想笑,抿了抿唇,“是我,請問您是?”
那人翻出個名片,遞給唐知,永茂商行,陳總經理?
額,怪唐知無知了。
永茂商行是幹啥的?
她真的不知道。
但是這個總經理,頭銜不小,唐知客氣的將人請了進去,“沒想到唐老板,竟然是個小孩子,倘若我把這條消息放出去,外麵的人真的是要笑掉大牙了。”
唐知不明白,“請問,您是什麽意思?”
陳總經理笑了笑,“看來唐老板還不清楚,我們有一批貨,貨已經出了,臨時被退貨。然後買家換了您這。”
唐知不明,張了張嘴,“這種大事件,我怎麽不知道?而且我這沒有訂單,陳總,您是不是搞錯了。”
陳總經理自然沒有搞錯,那就是唐知的問題了。
“唐老板,您先別著急,我來不是找麻煩的,我隻是不明白,我下了幾百張的訂單,全是國內最一流的工藝,為什麽買家寧可拖延交付期,也要從你這走手工品,我真的不清楚,現在誰還用手工品,都是流水線上下來的,出貨快,質量有保證,我不明白。”
唐知腦子裏還懵懵的,勵驍走了過來,“永茂商行,總部在廣東,長途跋涉,陳總經理特意來一趟,那就看看我們老板的手藝吧,”
勵驍帶著陳總看向櫥窗上的旗袍,上麵隻是繡了一快鳳凰頭,其餘的還沒繡好。
陳總走上前,驚顎的抹了抹線條,“這是你繡的?”
唐知點點頭。
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信心十足的。
陳總急忙握住唐知的手,“唐老板,這粵繡你可知起源於哪?”
唐知搖了搖頭,陳總拉著唐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粵,起源於廣東,這種手法已經失傳,你告訴我,你是從哪學來的。”
“我姥姥。但是她已經去世了。”
唐知眼神有些冷淡,她已經努力不去想這件事,沒想到這個陌生人會提起。
陳總問,姥姥是哪裏人,或者之前有沒有去過廣東之類的。
唐知搖頭。
從她有記憶起,姥姥就沒離開過她。
而且姥姥經濟條件有限,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沒機會去那麽遠的地方。
人已經死了,想查,就隻能回去問舅舅,絕對不可能!
唐知是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失傳的繡發就回去找那個奇葩的蘇達的。
唐知看了一眼蘇花,蘇花對她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一輛小汽車,停在了門口,程離和程羽從車裏走了出來。
唐知愣了那麽幾秒,今天這是什麽日子,怎麽竟來一些稀客,“你倆怎麽來了?”
程離看了一眼唐知,轉過頭看向陳總,“陳總那麽老遠從廣東到了這,我怎麽能不來看看。”
唐知啊了一聲。是個問號。
程羽走到唐知身邊,解釋了一下,那批訂單的事。
唐知和程羽走到後屋門口那,唐知問,“這麽大事,你們事先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再說,你們怎麽能攔截別人的訂單呢,這不道德吧。”
程羽吃驚的說道,“唐知,你也太天真了,生意場就是這樣的啊,我們的東西好,買家想退貨買我們的,這無可厚非啊,怎麽就不道德了,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他自己做不出來好東西,咋地,我們還得吃官司不成。”
唐知無力反駁,隻是覺得很神奇。
因為唐知從來都是私自接單。
一筆給一筆訂金。
她沒做過大生意,也不知道生意場上這些爭鬥是怎麽回事。
不過說白了,就是搶人家生意了,人家打上門來,也屬實正常。
陳總成熟的對程離笑了笑,“程大少爺,自從來了北方,就沒回去了,我還以為是怎麽了,原來是挖到了個寶貝。”
程離淡淡的語氣,“陳總,你我都知道,粵繡失傳已久,唐知自然是個寶,隻是我們已經是合作關係了,看來您來的不是時候,要不然,我請您吃頓晚飯吧。”
陳總搓著手,問了一嘴唐知,“唐小姐一同去吧,我有些關於粵繡的故事,你會感興趣的。”
唐知看了幾眼這幾個人,隻能是說了句,“好啊。”
眼下有些尷尬,唐知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隻能跟著幾個人去了飯店。
程離對程羽是說,“你去鎮上最好的飯店訂一間大包房,我們四個人…”
唐知突然說道,“五個五個,我得帶上王哥。”
程家兩個公子齊刷刷的看向王哥。
不明所以的陳總也跟著方向看向王哥,
王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
程離對程羽點點頭。
幾個人便上了車,。
唐知讓蘇花和勵驍看好店鋪,交代了一些能用縫紉機工作的活,被上包就走了。
京氏大飯店。
算是小鎮子最拿的出手的飯店了。
這家店還有一個唐知最熟悉的東西,那就是她最惦記的京糕。
幾個人剛落座,就聽程離對服務員說道,“麻煩你把你們店裏所有招牌點心全部上全。”
程羽急忙應承,“對,全都上一份,吃不了,記得打包送去吉祥店鋪。”
唐知側過頭,笑眯眯的看向程羽,“你怎麽知道。我新做的牌匾還沒掛上去呢。”
程羽神秘的眨眨眼。
吉祥兩個字,是唐知自己起的。
她覺得從前所有的日子她都太倒黴了,從今以後,她希望自己日夜吉祥平安。
陳總看著程家兄弟倆人對唐知獻殷勤,也沒說什麽,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唐小姐,今年多大了畢業於哪裏?”
唐知將腦袋從程羽那邊挪回,“我16歲,我從前在村裏上學,親人死後,我就自己一個人創業了。”
陳總頓時覺得很尷尬,“唐小姐孤身一人?”
唐知咧咧嘴,“也不是一個人,王哥是我結拜的親大哥。”
陳總這才正眼看向王哥,“王兄弟從前是做什麽的。”
王哥見有人跟自己說話,趕緊直了直肩膀,“我是做牛仔褲的,生意不咋地,認識唐知後,我倆就合夥一起開店了。”
陳總點點頭,“怪不得,唐小姐還要帶著你,你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吧。”
唐知喝了一點茶水暖了暖胃,看似無意的說道,“當然了,我能遇到王哥是我三生有幸,王哥對我可好了。”
“王哥,”我有點餓了,你去幫我催一下,讓他們有啥先上點啥行麽…
後半句還沒說完,見唐知喝了茶水,王哥就知道她啥意思,
凳子吱噶一聲,其餘幾個人不知道王哥要幹什麽去。
王哥拉開包房的門,對門口的人說道,“怎麽還沒上點心,點心都是現成的,趕緊上啊,我家小姐餓了。”
門口的門童急忙跑了下去。
王哥返回坐在了唐知身邊,唐知咧嘴一笑,“你咋知道我餓了。”
王哥提了提水壺,“你最不愛和茶,你連茶水都能喝,我就知道你肯定餓了。你現在長身體,經常會餓,再等一下,已經去端了。”
這就是為什麽唐知去哪裏都喜歡帶著王哥。
在她心裏,王哥不僅是在集市上認識的隔壁老王。
也不僅僅是在她人生開端,認識的一個賣褲子的大哥。
準確的說,對於唐知來說,王哥就是她最後的親人。
程羽臉色很難看,本來剛才進來的時候他是打算挨著唐知坐的。
誰成想,王哥一屁股坐在唐知左側,右側自己大哥坐了。
他隻能挨著程離坐。
本來想著一會跟自己哥哥換個位置。
一會上菜的時候,給唐知夾菜。
可是看著王哥和唐知的默契,他有些失望和灰心。
那個王哥有什麽好的,那麽魁梧,不嚇人麽。
程羽心裏很酸,是了,他漸漸的喜歡上了唐知。
喜歡上了這麽一個堅強的小丫頭。
在這邊建倉的事,也是他主動跟自家哥哥提的。
當初的那一句還不是因為你,也不是他隨口瞎說的。
他本來還以為他很有主動性的,
但是他主動了幾次,身邊要麽不是有大哥,就是有程程。
好容易有機會程程回了浙江。
他可以利用閑暇時間追求唐知。
可是,唐知身邊有個最大的競爭對手。
這個王哥整日陰魂不散的跟著唐知,他根本就沒有表露心意的機會。
而且他總覺得自家大哥對唐知也有意思,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一切,陳總又來了。
家裏的生意忙的他焦頭爛額,這邊又來個競爭對手。
陳總已經知道了唐知會粵繡,他很怕陳總用金錢收買唐知,萬一唐知一下子沒有經受誘惑,轉頭跟陳總那邊簽了合作合同,那他…
想到這些,他就怨懟自家大哥,當初就不應該聽唐知的改什麽合同啊。
本來那份合同上,簽的是,唐知的品牌權,這樣唐知就永遠都是他們程家的附屬品,他是動了點心思的,但是沒想到沒騙過小小的唐知。
真是失策。
既然已經這樣了,程羽想過了,就要下重點了。
程羽陰著臉想著這些,突然包房的門被人推開,服務員端著點心走了進來,“這是..本店特色,京糕…”
話還沒說完,服務員一眼就看到了唐知。
唐知顯然也看到了服務員,費連!
鎮子太小了。
小到能在飯店裏遇到費連。
王哥是認識費連的,他猛的站起來,“你怎麽在這..”
費連舔了舔嘴角,“我,我為什麽不能在這,我是這裏的服務員啊。”
唐知微微向上抬了抬下巴,“費連,你竟然肯做服務員?”
費連見唐知理自己,急忙說,“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唐知,我現在可以吃苦,我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做。”
唐知扶著腦袋,對於費連這句話十分尷尬,“你做什麽都是你的事,跟我無關,麻煩你把你們經理叫進來。”
費連不解,“為什麽。”
唐知倪了一眼費連,他變得瘦了很多,想必沒有他娘的照顧,在這裏吃了不少苦吧。
真是活該。
“我不想看見你,麻煩讓你們經理換個別的人來負責包房。”
費連不肯,“別,那樣我就沒有獎金了,唐知,你放心我不會煩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將所有點心全部擺在桌子上,便出去了,關上了包房的門。
唐知偷偷鬆了一口氣。
身邊的程羽心裏更加不好受。
他沒想到唐知這麽受歡迎,那個叫費連的服務員又是什麽家夥,怎麽也敢喜歡他的唐知?
程羽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一旁的程離輕輕咳嗽兩聲,示意他淡定。
包房裏一陣安靜,門又被費連推開,放在桌上一個茶壺,“裏麵是羊奶,你不是不愛喝茶麽。”
說完費連也不廢話,轉身就走。
唐知眉頭緊蹙,心裏說不出的膈應。
這算什麽。
這是不是費連娘說的,殷勤。
唐知突然想到,前世的費連這幅麵孔,隻有看到蘇荷的時候才會出現。
如果蘇荷在這,會不會把她氣哭。
一想到蘇荷費盡心機,最後人家根本就不想娶你了,唐知就突然不膈應了,端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羊奶,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費連果然說到做到,之後上菜,他也隻是端進來,放下就走。
陳總笑了笑,“唐小姐年紀輕輕的,愛慕你的人還不少。”
唐知喝了一口溫熱的羊奶,壓下去剛才差點噎到的點心,自嘲一笑,“這樣的愛慕我可不要。”
陳總聽出唐知畫外音,好奇問怎麽了。
唐知不想將從前那些話說給這些人聽,隻是說道,“你不會愛聽的。”
成年人自然明白,陳總立馬改了話題,“下個月廣州有一個繡品展,唐小姐有興趣麽。”
唐知咬了下筷子,好奇的看著陳總遞過來的請柬,“繡品展?”
陳總推了推眼鏡,笑嗬嗬說道,“唐小姐一定沒去過這種展會,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給您訂往返的車票。”
唐知挑挑眉。
她當然感興趣。
“就一章請柬啊?”
陳總點頭。
唐知很想去,仔仔細細的翻看了裏麵的照片,請柬做的很精致,到底是大家大業啊,她要是能去看看,的確會長不少見識,“就一章請柬,那我就不去了。”
從陳總拿出來請柬,一旁的程羽臉上就緊張的揪在一起,聽唐知說不去,終於鬆了鬆。
陳總暗道,“沒關係,我現在身上就帶了一章請帖,本來我以為唐小姐是個成年人,也沒想到你還未成年,出行身邊肯定是要跟著人的,那這樣,你先收下,等你到了廣州,我派人去接你的時候,還會附帶一章,你可以帶著你的王哥一起去。”
陳總說著蹩腳的普通話,人家這麽說了,唐知也不好拒絕。
她隻能將請帖收好,放進包裏,一旁的程離開了口,“怕是不巧,我們下個月要帶唐知回一趟浙江。”
陳總臉色變了變。
其實他此行目的,一個就是想看看能搶走他們商行訂單的倒是何方神聖。
然後下手,高薪聘請回去,這種人才,如果流入市場,早晚被有心人利用,那就會成為強硬的競爭對手。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唐知早就跟程家合作了。
更是萬萬沒想到,唐知隻是一個小姑娘。
他遊走商場數年,對付一個小姑娘,他還是有些自信的。
有句話不是說麽,如果女孩子沒有見識,就去帶她看看外麵的世界。
這句話對於常年生活閉塞的唐知來說,真的是太實用了。
因為她在真的很想出去看看。
看看外麵的人,都是如何做繡品的。
但是唐知不會就這麽輕易跟人走的,她雖然長的是個小姑娘,但是內心裏早就是個滄桑的婦女,她怎麽可能輕易相信別人。
她早就明白,這個陳總想拉攏她。
無非,就是奔著她的手藝,粵繡。
程家也是奔著自己的粵繡。
但是她的跟在這裏,程家肯在這裏投資自己,是自己生意場上的第二個貴人。
她是不會輕易的就背棄程家的。
唐知笑了笑,“是啊,我得去一趟浙江,要不然這樣吧,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和程大少爺一起去,可以麽陳總。”
陳總當然不好說別的,他和程離的關係,還用說麽,這次繡品展說白了是拍賣會,其實,是想在全國範圍內挖幾個成手,每年他們商貿行都會舉行這種展會。
吸納人才。
陳總點頭說了句歡迎。
這話題就再也沒人提過。
剩下的時間,程離和陳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麽,說的都是方言,唐知有些話根本就聽不懂,幹脆就悶頭吃。
終於吃飽喝足,擦了擦嘴巴。
一頓飯的功夫,看似沒說什麽,也看似搞懂了之間的複雜的人際關係。
出了包房的門,費連就站在門口,唐知故意放慢腳步,問道。“費連,你在這裏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費連低著頭看著唐知,“一個月一百塊,額外獎金二十,怎麽樣,是不是挺多的。你那個店鋪應該也沒我掙的多吧,唐知,要不然你幹脆別幹了,就跟我回家得了,我養活你,你伺候我媽,到時候給我生個兒子,不是挺好麽,你都多大了,再不定親就嫁不出去了,你整日跟這些人有錢人在一起,心裏肯定不舒服吧,他們能瞧得起你麽?”
唐知撇撇嘴,“瞧不瞧得起,那得靠自己的本事。”
費連是抓到機會,就想勸唐知嫁給他,唐知想,費連前世能成功,難道絕大部分取決於他這種不要臉的精神?
從飯店出來,陳總和唐知告別,做了下午的火車就走了。
程羽鬆了一口氣,“唐知,我明天得給你店鋪扯一條電話線,以後有什麽事也好打電話告訴我們。”
唐知瞪了一眼程羽,“我看你們做事之前才應該告訴我好麽,那麽大一筆訂單,你要我一件一件手工去繡,那得猴年馬月。”
程羽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小心翼翼說,“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嗎,沒想到陳總竟然能找到這裏,真是個煩人精,他還和你說了什麽?”
唐知摸了摸自己撐到的肚子,“他就問我,我的粵繡是跟誰學的。”
程羽緊張兮兮的看著唐知,“那你是怎麽說的。”
唐知翻了個白眼,“我還能怎麽說,實話實說唄,不過陳總好像很激動,這個粵繡到底什麽來頭?”
程羽摸了摸鼻子,自覺的看了眼程離,“唐知,你有沒有在廣州的親戚什麽的?”
唐知搖了搖頭,她親爹是本地人,親媽也是本地人,她從小到大從沒聽過什麽廣州親戚之類的。
就連舅舅家,經常來客人,也沒見誰是廣州人。
而且廣州人說話十分獨特,她不可能分辨不出來,她可以十分確定,她身邊沒有什麽廣州的親戚。
程羽隻好解釋說,那個粵繡,起源於廣州,失傳已久,整個廣州都找不出會這種手法的人。
陳總打工的商貿行的老板,祖上就有人會粵繡,但是一場大火,燒死了所有人,從那以後粵繡也就不見了。
但是誰都沒想到,天南地北的小鎮上,一個小姑娘竟然如此熟練粵繡。
這是程羽和程離萬萬都不敢相信的。
要不是一次又一次看到唐知的繡品,他們根本就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小姑娘會粵繡。
所以,即便唐知什麽也沒有的情況的,程離還願意跟她合作。
哪怕她把合同說改就改,程離也沒說一個不字。
因為唐知的手藝,他十分清楚,要麽合作,要麽毀掉。
否則一旦被有心人得到唐知,便是他的天敵。
唐知可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成了香餑餑。
唐知問,“那那些訂單怎麽辦。”
程羽告訴她,為了省去很多時間,他們這邊會從流水線上下訂單,點睛之筆的地方再交給唐知親自手繡。
“錢怎麽分?”這才是唐知最感興趣的。
程羽噗嗤一笑,“唐知,你的腦子裏除了錢還能不能有點別的。人家小姑娘一聽自己能巴結上誰誰誰,那還不上趕著學習的勁頭,你可倒好,回回一給你點甜頭,你提的保準是怎麽分錢。”
唐知的作風大家也熟悉了。
程羽說話直接,唐知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更加直接的說了,“我出來幹嘛來了,不就是為了掙錢麽。”
程離臉上久違的也掛上了淡淡的笑,“咱們合作關係,自然是按照合同走,五五分。”
唐知想了想,好幾百單,五五分,那真的是要發財了。
頓時臉上想要掩飾都沒掩飾住笑意。
程羽笑著說,“這回你可真變成唐老板了,有什麽打算?”
唐知不解,“打算?那還用問麽,買倆店鋪,把現在的鋪麵擴大,開分店,招學員,把我的手藝發揚光大唄。”
程羽大驚失色,“你說啥?招學員?”
唐知推開門,程羽也跟著跑了下來,程離還在車裏坐著,唐知點頭說,“不然呢?”
程羽說,“你這手藝天下一絕,保不齊就你一個人會,你幹嘛要教給別人啊,萬一被人偷學了去,豈不是得不償失。”
唐知搖搖頭,來不解釋,程羽急的又說,“人家小姑娘要是到了你這樣,早就想辦法找個好人家嫁了,你怎麽還想把事業做大,你到底還嫁不嫁人了。”
唐知從身上脫下包,甩到王哥懷裏,樣子不知道多瀟灑,“啊,那我是沒跟你說過,我這輩子不會嫁人的,誰也不嫁。”
說完,唐知轉身就進了店鋪。
程羽氣呼呼的轉身就上了車。
氣的胸脯一股一股的,程離忍住差點笑出聲,“其實唐知不嫁人也沒什麽不好,起碼你沒有情敵。”
“大哥!”程羽的心事歸心事,突然被人這麽翻出來晾著,心裏別提多別扭了,“你說什麽呢,什麽情敵啊,我聽不懂。”
程離搖了搖頭,也不再說話。
程羽壓過腦袋又問,“大哥,你說唐知能喜歡我麽。”
這次換成程離差異了,他這個弟弟別的毛病沒有,但是唯獨一條最好,自信啊。
從小家境優越,出國留學,長的又清秀,追著他屁股後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曾經也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如今遇到一個小鎮上從農村出來的女孩子,怎麽就突然沒了自信。
見程離這麽看自己,卻不說話。
程羽當下臉一紅,“大哥,你說唐知身邊男的怎麽那麽多,一會又是王哥,一會又多個服務員,那個叫費連的和唐知的關係好像不一般,要不要去查一下。”
程離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他一個勁兒的自言自語,程離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其實程離心裏認為,唐知是不會喜歡程羽的。
別看唐知是個小姑娘,但是心裏裝的事可多著呢。
車裏很詭異,程離閉目養神,聽著程羽自言自語,開車車子離開了吉祥。
這幾天,唐知很忙,之前手裏的訂單壓了一陣子,閑暇之餘還要教工人學習使用縫紉機。
還要跟著勵驍學習剪裁旗袍。
忙了有三五天,店鋪窗戶邊的模特,每一個都穿上了合體的旗袍,這天傍晚,趙大武終於上門了。
唐知在大門口訂了一個鈴鐺,大門一開,鈴聲會響。
唐知正低著頭在教工人如何做旗袍盤扣,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以為是來人買東西,見到是趙大武,略吃驚,“趙大武?是啥風把你給吹來了。”
趙大武今天腦袋上帶著個皮帽子,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衣,看上去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趙大武說,“之前你不是讓蘇花約我來一趟麽,前幾天比較忙,沒倒出功夫,你這店裏弄的真不錯,花了不少錢吧。”
唐知搓了搓手,“王哥花了不少心思。”
趙大武在店鋪裏來回轉了轉,“唐知,你真厲害,沒想到這才多久沒見,你這鋪墊支起來了,還招了工人,我都聽說了,現在很多小姐太太們,尤其是省城那邊的,都過來找你做旗袍,行啊唐知,當初我就看好你。”
唐知咧嘴一笑,“本來我尋思給你相好的做一身旗袍就當還你當初救我之情,可是我聽蘇花說,你現在沒有相好的,咋回事?你媽給你取媳婦了?”
趙大武搖頭說,“騙你的。”
唐知抬眼仔細的看了一眼趙大武。
她發現趙大武比以前結實很多,眼睛上的疤痕更加清晰明顯,“你騙我幹什麽,我又不會在抓著你不放。行了,說正經的。我這次叫你來,是想跟你合作的。”
趙大武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唐知對蘇花說,“你去把前幾天程家送來的咖啡,給趙大武泡一杯。”
趙大武翹起腿,“咖啡?嗬嗬,唐知,你現在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看看你才幾歲,說話辦事,就跟個小大人一樣。”
唐知噗嗤一笑,“你這話說的就好像你很老是的。”
有時候唐知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見趙大武,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明明前世發生過那種難以言說的事,可是這世竟然一而再的幫過她。
明明人人都說趙大武是個惡霸,可是唐知卻覺得趙大武是個好人。
好人!
唐知心裏又是個咯噔一聲。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把趙大武列入好人名單了。
唐知說道,“我聽說,你把附近幾片山林都包了?”
趙大武點了點頭,碰了碰蘇花剛送上來的咖啡杯子,“想做大,就得壟斷,然後再把這些皮子分別賣給小經銷商,從中能賺很多利潤,怎麽,你也有興趣打獵?”
唐知搖頭一笑,唐知最近越來越白,整天也不用東跑西顛的,蘇花廚藝手藝也好,唐知比以前胖了點,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好看太多了。
今天身上穿著的,是前些日子自己給自己做的旗袍,裏麵絮的棉花,在屋子裏穿很是暖和,今天頭上紮著一個小丸子頭,鬢角的碎發顯著她的精神不錯。
整體給人的感覺,和從前那個黑瘦黑瘦的唐知,真是一點都不一樣了,“我一個女生怎麽可能對打獵有興趣,我隻是對你的皮子感興趣,我想著,現在正好是冬天,我們這邊冬天長,要是能用皮子做成毛領啊,短褂什麽的,配著我的旗袍,應該不錯。”
趙大武眼中露出些讚許,點頭說,“可以啊,省城那邊的太太們都這麽穿,咱們鎮子上還真沒有搞皮子做衣裳的,做衣裳我不擅長,但是皮子應有盡有,隻要你說,以後供貨可你先來。”
唐知忙點頭,“那咱倆擬個合同,以後有什麽好東西,都往我這送,你看怎麽樣。”
趙大武覺得可行。
唐知快速的找來紙筆。手寫了一份粗糙的合同。
趙大武說好,明天帶她去倉庫裏看看貨,留了個名片。
唐知把自己前幾天程羽給扯的電話號碼寫在了名片上。
還給了趙大武。
唐知心說,現在的老板都有名片,她也得搞一點回來,要不然以後合作幹嘛的,還要帶著紙和筆記電話號。
說完正經事。
趙大武喝了兩口咖啡,眉頭微微蹙了蹙,“這洋貨,苦唧唧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就這麽愛喝。”
唐知笑了笑,“我也不愛喝,不過現在流行這一套,咱們也不能落後,得趕時髦啊。”
唐知見趙大武沒有要走的意思,簽了合同,讓蘇花放在櫃台裏,也沒起身,她知道趙大武可能有話要說,
果然,趙大武摸了摸手裏的皮帽子,緩緩開口說道,“你舅出事了,你知道嗎。”
唐知說知道,還簡單的把這個店鋪是怎麽到她是手的,也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說。
趙大武搖搖頭,“不是這件事,是你舅外麵相好的事。”
唐知急忙看了一眼剛從後屋出來的蘇花,壓低了嗓音,“出啥事了。”
趙大武說,“你舅這些年,外邊一直有人,你應該知道吧。”
唐知點頭,“我知道,不就是省城那個王太太的表妹麽。”
趙大武看了看蘇花,身體前傾,壓向桌子,聲音壓的很低,“估計是你舅作惡太多,遭報應了,不知道是誰給舉報了,捉奸在床,村長都被扣下了,牽連出來一堆人,現在省城那個王太太和王總也要官職不保。你小心點,我怕這件事還得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