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宮九的金大腿。
“西方魔教。”
西門吹雪緩緩的念出了這四個字,看著那個哭得涕泗橫流的男人攥著他衣袍的手,西門吹雪忍了忍,終歸沒有拔出劍來。
那個男子眼前一亮,飛速點頭道:“是的是的,莊主如果肯救我一命,日後我定將西方魔教的半邊勢力拱手奉上。”
西門吹雪平靜的看著他,並沒有任何貪婪或者輕蔑的神色。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那個男子一抖,從心底橫生出一股冷意。
迅速的收回了攥住西門吹雪衣袍的手,他踉蹌著爬了起來。胡亂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那個男子勉強鎮定了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對西門吹雪一揖到底,道:“在下乃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寶。”
聽見這個名字,西門吹雪並無動作。
作揖的動作微微一僵,玉天寶抿了抿唇,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意,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玉質極佳的玉牌,玉天寶繼續說道:“在下雖為家父獨子,然資質平庸,在江湖上也一直籍籍無名。”
將玉牌奉與西門吹雪,玉天寶道:“在下雖然無名,但是這得之就能得整個西方魔教的羅刹牌,西門莊主想必有所耳聞吧?”
西門吹雪這才微微動了動,他瞥了那個玉牌一眼,而後便收回了目光。
玉天寶鍥而不舍的道:“西方魔教雖然勢力大半在西域,然而其勢力之大,幾乎將整個西域收入囊中。我的要求並不多,隻要西門莊主能夠在西方魔教不穩的這半年之內保全我的性命,半年之後我定將一半的西方魔教拱手奉上!”
雖然玉羅刹刻意要養廢了玉天寶,但是他其實也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紈絝。在玉羅刹的打壓之下,玉天寶雖然有些怯懦,但是卻並不傻。
――至少,他這樣的一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對危險卻有著本能一樣的敏銳感覺。他直覺近些日來西方魔教的氣氛詭異,他爹玉羅刹因為閉關而數月未曾露麵,教中的各派勢力便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
近日以來,西方魔教之中傳出了玉羅刹做火入魔的傳聞。隻是因為是“傳聞”,所以教中眾人並不敢輕舉妄動。玉天寶不夠聰明,也遠沒有玉羅刹的雄才偉略,可是他的腦袋轉的並不慢。
玉天寶明白,一旦玉羅刹真的身死,西方魔教之中的四位長老若有反心,第一個要殺的一定是他。作為玉羅刹的獨子,他並沒有他爹那樣恐怖的武力,一旦他爹隕身,覆巢之下定無完卵。
為了保命,玉天寶在他爹留給他的幾位“暗衛”的保護之下逃往中原。玉天寶打算在中原武林之中尋一位高手之中的高手保護自己。
西方魔教的傳承和其他門派不同,羅刹牌之所以為教中至寶,便是因為它在主人死亡之後,隻要和另一個人貼身相處六個月便可以認主。一旦羅刹牌認主,諸天神佛都會賜予那人力量。到了那個時候,玉天寶相信,自己不僅可以自保,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拿回西方魔教了。
在西方魔教之中,除了玉羅刹,最位高權重的便是四位護法了。這四個人的武功之高,恐怕隻有玉羅刹能夠壓製住。玉天寶在中原苦尋多日,幾番思量,多番試探,終於找到了能夠克製住那四人的人。
所以,他找到了西門吹雪。因為這些日子他在暗處瞧著,此人的武功絕對在那四人之上。玉天寶所求不多,隻要能在萬梅山莊住上六個月。六個月之後,無論他爹死或未死,他總歸性命無憂的。
西門吹雪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一臉狼bèi的男人,心知他是他爹在西方魔教之中為他尋的“替身”。西門吹雪自然知道玉羅刹不可能著力培養這人,卻也沒有想到玉羅刹會將玉天寶養成這樣不堪怯懦的性子。
一想到這個人是自己的替身,西門吹雪就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願再和他多言,西門吹雪翻身上馬,疾行而去。
天下居然有人對那滔天的權勢不動心,短暫的驚愕之後,望著西門吹雪遠去的背影,玉天寶頹然的跌坐在雪地上。他的手無意識的攥著地上厚厚的積雪,臉上卻流下淚來。
玉天寶滿心悲涼,又橫生出幾分怨毒――老天何其不公,他隻是想要活下去,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玉天寶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資質平庸,和父親的驚豔才絕相比,他的平庸生生變成了蠢笨。小的時候,玉天寶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父親會給他生個弟弟,甚至哪怕是個妹妹,都會讓他膽顫心驚。
他的父親總對他說,他是他唯一的兒子,可以活得肆意一點。
於是,玉天寶就按照玉羅刹說的去傻吃傻玩,因為哪怕是這一點,他都沒有勇氣敢忤逆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子。
玉天寶其實並不傻,至少,他要比玉羅刹想象中的要聰明一些。他敏|感的察覺到玉羅刹對他的態度的詭異,一個父親,特別是一個治下偌大江山的父親,對於日後要繼承家業的獨子,應當是這種寵溺麽?
玉天寶小的時候在西方魔教附近的村落裏玩,他看見那些村子裏家中有三匹老馬的漢子都尚且要教兒子騎馬套馬,可是他的父親,雖然將各種武功秘籍交給他,也為他尋了最好的師父,卻對他的功夫與心智都不苛求。
玉天寶曾經對玉羅刹提起過這件事一次,那時候玉羅刹是怎麽回答的呢?他說,他是因為喜歡他的母親,所以不舍得她的孩子受苦。
想到了自己這幾個月的狼bèi奔逃,玉天寶無聲苦笑。他不敢去探究玉羅刹的話的真假,然而卻會在心中暗自搖頭――他的父親一生雄才偉略,而父母愛之深便會為之計之遠,也不知道口口聲聲的說著喜歡自己的母親的男人,會不會想到他的兒子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玉天寶天性怯懦,那些護著他的暗衛在這幾個月的逃亡之中,已經在明裏暗裏的刺殺之中折損大半。在被西門吹雪斷然拒絕之後,玉天寶隻覺自己生機斷絕,他躺在冰涼的雪地上,竟然失了鬥誌。
天氣寒涼,窮冬烈風。雖然玉天寶有內力護身,但是時間長了,玉天寶的意識還是模糊了起來。在他頹然的閉上了眼睛的時候,他隻覺被人不輕不重的在腰窩處踢了一下。
一開始的時候,玉天寶隻覺得是錯覺,便繼續閉著眼睛。
那個方才踢了他的人見他半晌不動,腳尖便更用上了些力道。玉天寶隻覺得自己腰間一痛,也不知道被那人踢中了何處的穴道,讓他的喉間泛起了腥甜。
“喂,起來。”一道男聲從玉天寶的頭頂響起,和西門吹雪相比,這道聲音並不那樣殺氣淩然,也並不冰冷。它是那樣清亮的,帶著一點稚子一樣的無辜。
“不……要……殺……我……”
玉天寶的意識其實已經模糊了,但是卻仍然不肯放棄求生的希望。他真的,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
玉天寶的聲音很低很低,卻一絲不差的落入那個男人耳中。他饒有興味的蹲了下來,絲毫不嫌髒的用自己潔白的袖口抹了抹玉天寶臉上的殘雪。微微思忖了片刻,他問道:“西方魔教的少教主?”
雖然沒有如同玉羅刹一般的“周身縈繞著煙霧”這樣明顯的特征,玉天寶在江湖之中也是生命不顯,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想要辨認出來他也是能夠做到的。而這個白衣男人顯然就在“某些人”之列。
半天得不到玉天寶的回應,白衣男人有些不耐煩的往他的後心一拍。玉天寶被這一掌拍得吐出血來,可是蒼白的麵色卻緩和了不少,整個人也漸漸蘇醒了過來。
白衣的男人鬆開了他,在不遠處的樹墩上坐了下來。
玉天寶勉力睜開了眼睛,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白衣持劍的男子。和西門吹雪不同,他的白衣極近華美,看似一身素白,實際上卻是用銀線精細繡出了華美的花紋。而他頭上的發冠和腰間的佩劍也都飾以美玉與珠寶,讓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江湖人,反而更像是一個富家公子。
這個富家公子打扮的男人就這樣坐在樹墩上,用手撐著下巴,像是觀察某種動物一樣的注視著他。
這個認知讓玉天寶一個激靈,整個人迅速的從地上彈了起來。他的手指微扣,正是西方魔教的武功的起手式――玉天寶雖然武功不濟,但是那也隻是相對而言。在中原武林,他也勉強能夠算是二流高手的。
那個白衣男子卻是微微一笑,用手中長劍的劍鞘狀若無意的一點,正巧敲在了玉天寶的那隻手腕上。
玉天寶的手腕一痛,腰間方才被這人踢過的地方更痛。疊加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的又一次跪在了地上。
白衣的男子見他跪在了地上,便緩緩走到他身前,用劍撐著自己,然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說道:“你方才說,有人要殺你?”
“是又如何?”玉天寶捂著手腕,神色中也帶上了些痛苦。僅憑這個男人方才擊中他手腕的這一手,他就足以確定這人並非看起來這般溫和無害了。
“唔,讓本公子想一想啊。”男子的聲音帶上了一些慵懶,被他倚著的劍仿佛隨時都要倒,卻始終都未曾倒下。他轉了轉手腕,忽然抽出了那柄長劍。
長劍一揮,方才他坐著的那個樹墩……紋絲未動。不,寒風一吹,那個樹墩被削下了的如同紙片一樣薄的一層便被卷起,呼呼啦啦的飛到了空中。
“本公子代替西門吹雪,跟你進行那個交易,如何?”男人還劍入鞘,對玉天寶挑了挑眉。
玉天寶呆呆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睛忽然就亮了。
那人看著玉天寶神色,便知道他已經答應了。將手中長劍掛回了腰間,他拍了拍身上並不存zài的灰塵,輕鬆的說道:“好了,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先離開這裏,去最近的城鎮吧。”
玉天寶用力的點了點頭,卻怪異的發現那人站在原地,並無動作。
正納罕的時候,他便聽那人說道:“你帶路。”
玉天寶訝然的看著筆直的官路,忽然就開始懷疑自己方才的決定了。這人……路癡得也太過誇張了些吧?
“敢問公子尊名?”
玉天寶抖了抖,小心翼翼的問道。
“宮九。”
“宮公子。”
“……叫我九公子就行。”
“哦。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