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將至,蘭采薇心中生出患得患失的感覺。
難道,患了婚前恐懼症?
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每日都不讓自己得閑,訓練丫頭禮數,泡在廚房做各種糕點……直到迎娶的前兩日,她才驚覺,有許多正事她都沒有來得及處理。
其中包括芸娘夫妻與幾個丫頭的去留問題。
她有心將芸娘夫妻帶在自己身邊,但芸娘不止一次的說過,就想看著順子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她嫁與黎天恒之後,不便與蘭家有過多的聯係,芸娘夫妻跟著她走了,心中肯定放不下順子。她便決定讓芸娘夫妻脫籍,搬去茶莊子住著,順便也可以幫她打理茶莊子。
她叫來芸娘夫妻,將脫籍之事與他們說了,芸娘堅決反對:“奴婢就是要脫籍,也要跟著三姑娘去黎家伺候幾年,看著三姑娘在黎家站穩腳跟之後才行。”
蘭采薇笑著挽起芸娘的手:“芸娘,我這一去京城,這一輩子可能都不能回來了。你跟著我去,那順子哥怎麽辦?你不是一直惦記著要替他張羅娶親嗎?”
芸娘眼中含淚,輕拍著蘭采薇的手:“三姑娘,你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如果不能親眼看著你過的好,奴婢一樣不放心啊!”
韓二也跟著點頭。
蘭采薇擺擺手:“芸娘,你聽我說。茶莊子是我以後唯一的依靠了,萬一有一日我在黎家過不下去了,我還指著茶莊子養老呢!所以茶莊子交到誰手裏我都不放心。你們好好替我管著,將來的收益一半你們收著,買點地防老,另一半呢你們存起來,要是韓家舅舅過不下去了,你們就拿出來資助他們,要是他們過的好,你們就替我攢著。”
她這樣說,一半是為了讓芸娘夫妻安心留下,一半也是她的真心話,她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會怎麽樣,總得替自己留一條退路。
芸娘還要再說,韓二卻拉著芸娘給蘭采薇磕頭:“三姑娘,你放心。茶莊子小的會給三姑娘打理妥當,但那收益小的卻是不敢沾,你讓小的一家脫籍,已是很大的恩典,小的怎麽還會做那不知足的事情?如果三姑娘覺得小的事情做得好,每月多給小的幾錢銀子的月例吧。”
蘭采薇見他說的懇切,就道:“也好,以後韓二叔與芸娘就領三兩銀子的月例,順子哥先領二兩吧。等我那邊安定下來之後,再給你們漲月例。”
芸娘忙道:“三姑娘,這已經很多了。”
三人議定,等芸娘夫妻陪著蘭采薇到黎家之後才脫籍,免得老太太那邊有話說。
除了金枝蘭香四人之外,老太太還挑了四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做陪房,當這四個丫頭來與蘭采薇磕頭之時,她見幾人長的如花似玉,心中就跟明鏡似的,老太太這是在為以後的通房做準備。她沒有擋回去,她心中早就打算好,等到了黎家,就將這四人留在大理。這四人不知根底,黎天恒又不比尋常人,她不敢將她們帶在身邊。
她隻帶原來房中四個丫頭上京,金枝聰明本分,蘭香穩重衷心,又是跟在她身邊最久的,自然要帶著。而青竹映月則因為知道茶莊子之事,她怕將兩人留在大理,到時沒有她在兩人身邊震著,兩人會亂說話。
茶莊子是她以後的唯一退路,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最後落入老太太手中。
渾渾噩噩的,便到了四月十五。
丁玉蘭請了城裏最有名的燕喜婆子替蘭采薇洗湯浴,順便替她講解一些男女之事。
出嫁前,講解為妻之道男女之事,本該是母親做的。但韓氏早逝,趙氏病著,丁玉蘭現在領了牌子管蘭采薇的婚事,但這些關於男女之事的話她卻說不出口。她才想到請一個燕喜婆子進府來。
蘭采薇躺在散中濃鬱桂花香氣的湯汁中,聽著燕喜婆子極為隱晦的說那些男女之道,她隻覺的昏昏欲睡。前世她已經年過三十,與男友同居了八年之久,這些事情自然用不著別人來教她。
她唯一的擔心,就是她現在這副身體雖然長得凹凸有致,儼然一副成*人的身形,但其實才剛滿十一歲,當然,按照現在的算法已經虛歲十三了。撇開心理年紀不說,這樣的年紀真的就能為人妻嗎?
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沒有誰覺的她不到結婚年紀,應該是可以成親的吧?
燕喜婆子估計也看出了蘭采薇心不在焉,匆匆的將該說之話交代了一次,就閉口不言,專心的替蘭采薇擦拭身體。
“三姑娘,還要不要再洗一次?”
蘭采薇搖頭,已經換過兩次水了,再洗一次隻怕連皮都洗掉了。
拭淨身體、絞幹頭、穿好衣服,燕喜婆子拿到賞錢,這才退了出去。
“我們也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等房中隻剩下她自己一人時,蘭采薇打開一個小藤箱,裏麵裝的都是她明日要穿的褻衣。她一一取出來,仔細檢視。
每一件衣服,金枝都是用熏香熏過才收起來的,沒有任何問題。
她又打開妝台的一個飾盒子……她知道,她是在緊張,是在擔心,但她控製不了自己。
因為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結婚了。
前世,待她反應過來自己該結婚之時,身邊的朋友同學早已為人妻為人母了,她明示暗示同居男友想結婚,但男友一直裝作沒有聽出來。後來大概是煩了,便提出了分手……四月的天,到了晚上涼意滲人,一股冷風襲來,讓她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站起身,準備去關那開著的半扇窗戶。
一雙漆黑的眸子正笑意吟吟的望著她。
“你怎麽來了?”蘭采薇笑了,輕聲道。金枝就宿在外間。
黎天恒從窗戶之外縱身一躍,人便進了房間,他剛才看見她打了一個寒顫,順手就將窗掩上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有歇著?”話是責備的話,但掩飾不住濃濃的關心。
蘭采薇很享受這種感覺,她嘴角翹了翹:“你不是也還沒有歇著嗎?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怎麽會突然來了?”
好奇怪的衣服。潔白的湘綢上繡著虯枝錯節的梅枝,精致典雅,偏偏這樣上好的衣料精製的繡技,卻隻是做了兩條袖子便穿在了身上,中間用一條白色的腰帶鬆鬆的係著。這樣毫無式樣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一點也不顯臃腫,反而將身材襯托的妙曼動人,光潔如玉的脖子與一大片酥胸都露在了外麵,還有蓮藕般的手臂與小腿也在外麵……黎天恒隻覺的血液又開始往一個地方聚集了。
他將視線移到攤開的藤箱上,“夜涼如水,當心著涼,你趕緊加一件衣服吧。”
蘭采薇早從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中覺察了他的異樣,有心要逗一逗他,揚起一張認真的臉:“可是,我不冷啊!”
“不冷剛才還打寒顫?趕快穿上衣服。”黎天恒聲音沉悶,一點也不像平常的清亮,就像心口憋了一口氣似的。
兩世為人,蘭采薇知道玩火的結果就是**,她怕他在自己的閨房做出不恰當的舉動,乖乖的在浴衣外加了一件長袍。
“要不要喝一杯茶?”她端著在妝台前的繡凳上。
黎天恒咽了一下口水,抬眼掃了一下房中,除了蘭采薇身下的那張繡凳,就再無所坐之處。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到蘭采薇跟前:“蘭大人回信了。”
蘭采薇抬眼看著他,詫異的道:“你就專程來給我送信?”
“這麽晚了,你明日將信給我就可以了,何必跑這一趟?”話是這樣說,蘭采薇還是迫不及待的伸手接過信拆開來看。這些日子,她嘴上沒有說,其實心中一直在盼著收到父親的的回信,想知道父親的態度。
沒有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這是她前世一個喜愛韓劇的同事常說的一句話,她當時聽了不以為意,這些日子真的要結婚了,又不知道父親的態度,她才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蘭誌康在信中說,既然她選擇嫁與黎天恒,他也不好阻攔,隻盼她好好的與黎天恒過日子。伺機替黎清遠洗去冤屈,兩人才能堂堂正正的活著。又說,汪直已死多年,朝中臣工多認為黎清遠含冤,應該不會有人出麵追究,所以不必擔心牽累家人,還是要常常走動。
蘭采薇看完信,再也抑製不住眼中的淚珠,奪眶而出。
黎天恒歎了一口氣,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生了。
這封信,他早上便收到了,想差人送過來。但他怕蘭誌康會在信中出言斥責蘭采薇,就改了主意,決定晚上親自來送信。這樣一來,要是蘭誌康在信中說了傷人心的話語,也好有個人安慰她。
“蘭姑娘……采薇,你不要過於傷心,蘭大人也是心疼你才會出言相斥,所謂愛之深痛之切,就是這個理。”
蘭采薇揚起一張梨花帶淚的臉,定定的看著黎天恒,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了?
她將手中的信遞到黎天恒跟前。
這是家信,采薇拿給自己看,會不會是在試探自己?黎天恒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接過信,得知道蘭誌康說了什麽,才好安慰她。
待看完信,黎天恒很有些不解:“蘭大人同意了我們的婚事,你還哭什麽呀?我還以為蘭大人在信中斥責了你呢!”
蘭采薇拭掉眼角的淚珠,語聲幽幽:“想到過了明日就再不能見到父親與哥哥,我這心裏就不是滋味……”
黎天恒失笑:“就為這個哭?我那日說,明麵上不能再見蘭大人,可是我們可以私底下悄悄見麵啊。反正蘭大人以為我是黎清遠之孫,謹慎些他也不會見怪。”恩,要是采薇與父親見麵,許多掩飾身份的布防就得更加慎重了……”蘭采薇也不顧臉上還掛著淚珠,笑道:“是啊,我怎麽沒有想到。”
這樣的喜悅之情轉瞬即逝,她知道這普通的見麵對於父兄對於黎天恒來說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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