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二心中自責護主不力,在房中立著隻覺得心中難受,就道:“大少爺,二姑娘,小的想再去外麵轉轉,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什麽來。”
蘭采薇看了看韓二,想起他還沒有吃飯,勉強笑了一下:“這時太晚了,出去轉也是白轉,韓二叔還是先去廚房吃點東西,再回房休息。人也不是鐵打的,得吃飯休息才行,明日還有許多事情,先養好精神再說。”
蘭相業也點頭:“妹妹說的對,你且下去休息吧。”
“哎——小的多謝大少爺與二姑娘的體諒!”韓二點點頭,眼中就有了淚意,“請大少爺二姑娘放心,小的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將二爺找回來。”
等房中隻剩下蘭采薇與蘭相業兩人,蘭采薇才輕輕的道:“哥哥,不用擔心,父親現在還沒事。那些人要是想要……父親的……命,就在青石橋下手便是了,何苦要大費周章的將父親連轎帶人一起劫走?他們,無非是想從父親或者說我們家中得到什麽,隻要他們所求的不是父親的命,其他的,給他們便是了……”
她的話,既是安慰蘭相業,也是在讓她自己寬心。
蘭相業微微抬了抬頭,幽幽歎道:“哥哥知道。”沉默了許久,又才開了口,“妹妹,你回房歇會吧,娘這裏有我看著就行了。”
蘭采薇搖搖頭,“父親一點消息都沒有,你說我哪能安心歇著呀?我就在這裏陪著哥哥吧。”
蘭相業也不強求,吩咐桂花將外間軟榻上的褥子換了,好讓蘭采薇躺在上麵歇一歇。
蘭采薇也沒有再推辭,倚在軟榻上的大靠背上,閉目整理腦中的思緒。
兄妹兩人,就在趙氏房中,一坐一躺的相對無語。
房中,隻有軟榻旁的南瓜燈,偶爾會出劈劈啪啪的燈芯爆裂的脆響。
蘭相業間或的去看一看裏間的趙氏,因見蘭采薇一直閉著眼,疑心她睡著了,走路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就這樣,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明。
蘭相業悄悄起身,吩咐門外的月季打水給他洗臉,他要趕在張世方去太醫院之前,過府去問一下有沒有消息。蘭家在京城沒有親人,這時能依靠的,也隻有張家了。
待他胡亂洗了一把臉,準備出門時,蘭采薇也起了身,她雖閉著眼,但蘭相業的一舉一動她都是清清楚楚的。
“桂花,廚房看看有沒有新鮮的點心,給哥哥包兩個,讓他帶上。”
蘭相業看了看蘭采薇,“我去了,妹妹好歹也得吃點東西。”
站在房門口目送蘭相業出院門,蘭采薇剛要轉身,就看見蘭香與金枝在院門口往裏麵探頭探腦的。
也不知道她們是聽到了什麽,還是因為自己一晚上沒有回南院而擔心……
蘭采薇讓月季將人叫進來。
金枝一見蘭采薇,就道:“二姑娘,芸娘讓我們兩個過來服侍二姑娘用早點。”
蘭采薇擺擺手,“我這是吃不下。你們也別回南院了,就在這裏幫著月季桂花做事。”
“二姑娘,芸娘說了,就是再著急傷心,也要吃東西才行。”金枝聲音裏,有些擔心。
看來,這是知道父親出事了……
蘭采薇還要再說,裏間傳來了輕微的咳嗽聲。
“你們兩個,在門外候著聽吩咐吧。”說著,她快步進了裏間。
趙氏已經坐起了身子,燕姑姑正給她穿衣服。
“娘,天色還早,你還是再躺一會吧。”蘭采薇勉強笑著。
趙氏盯著蘭采薇,目光陰冷,“你跟我說實話,你父親到底怎麽了?你放心,我還撐得住。”
蘭采薇沒有猶豫,將所有的事情說了一次,包括太醫院王大人許大人的事情,包括她與蘭相業的猜測,“昨晚,我也是擔心娘,才說謊的……”
她一邊說,一邊與燕姑姑打眼色,讓她將蘭相業準備的藥丸取出來,預備趙氏再次昏厥時給她吃。
趙氏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一直靜靜的等蘭采薇將話說完,她才道:“你們做的很好。燕姑姑,打水來給我梳洗,我要去四哥府上走一趟,大家總歸是親戚,我去求求他,讓他幫忙想想辦法,總要先知道老爺被什麽人劫走了,才能想辦法營救……薇姑娘,你就在家中,好好的看著下人,不讓他們圍在一起嚼舌頭,本來好好的,讓她們亂嚼舌頭,也會沾上晦氣!”
“我知道,娘身子不好,還是先用點飯再去四舅舅家吧……”
蘭采薇的話還沒說完,隻覺得眼前一黑,一件衣服就飛到了她跟前,罩在她的頭上。
“吃吃吃!你這個壞良心的丫頭,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老爺現在不見人影,生死未卜,你卻還在提吃東西!說的冠冕堂皇,你這哪是替我著想,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死丫頭,你但凡有一點良心,就吃不下東西!”趙氏怒視著蘭采薇,歇斯底裏的罵道。
蘭采薇緩緩的拿下頭上的衣服,握在手中,因為握的太用力,手指關節處慢慢的泛白。
看自己的目光,沒有慈愛,沒有溫度,能感覺到的,隻有怒火,甚至,還有仇恨……這才是她心中對自己的真實態度吧……
她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因為趙氏突如其來的叫罵而生氣。
隻是淡淡的回視著趙氏。
燕姑姑與正在打水的月季,也沒想到趙氏會突然怒,而且是對著蘭采薇怒,都怔了怔。
月季端著水悄悄的去了外間。燕姑姑忙取回蘭采薇手中的衣服,笑著對趙氏道:“太太,先穿衣服吧,仔細著涼。”
趙氏隻是不理,依舊瞪著蘭采薇。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爹。”蘭采薇緩緩的開口。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趙氏的房間。
“看看,看看,這死丫頭,眼裏頭還有沒有尊長?說她兩句,她竟敢摔臉子走人!”
趙氏尖利的聲音,穿過幾重牆壁,飄入蘭采薇的耳中。
她歎了口氣,出了北院。
她能理解趙氏,丈夫出了事情,誰也不會有好心情。
“二姑娘,想開一點,太太也是太難過了,才會失態。”
金枝一直跟在蘭采薇身後,看她進了自己的房中,忙打了濕帕子給蘭采薇擦臉。
到這時,蘭采薇才覺自己淚流滿麵……
“我沒事,你去吧。別跟芸娘說,免得她傷心。”
“奴婢知道。”
過了一會,老李頭來報,說天祥綢緞莊的人來送樣品了,讓蘭采薇去看看。
天祥綢緞莊,是來送蘭相業新婚所需要的衣料樣品的。
蘭采薇吩咐老李頭將人請到趙氏見客的小客廳裏。
現在離九月初九,隻有二十多天了,本來時間就緊。如果不按事先定好的時間一步一步準備,中間就是差一兩天,也一定來不及。
要是耽擱了,父親過兩日平安回來,哥哥的婚事反而無法如期舉行……
她相信蘭誌康會平安回來,所以她也要為婚期能按時舉行做準備。
選好衣料,她才想起今日還有琴藝課,而且還是景六姑來家的日子,她忙讓金枝分別去與杜方圓和景六姑道歉,隻說自己身子不舒服,無法上課,請兩人先回去。
她重新回到房中,蘭相業已坐在房中等她。
“妹妹,別將娘的話放在心上,她是無心的,隻是心中著急,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蘭采薇淡淡的笑了笑,“我沒事,張大人可打聽到消息了?”
蘭相業神色黯了下來,緩緩的搖了搖頭,“張大人說,讓我們等消息,但肯定不在東廠,去東廠打聽的人已經回話了。”
“不在東廠就好……”蘭采薇喃喃的道,“對了,張大人替我們出麵打聽消息,肯定少不得有花銀子的地方,哥哥與娘說說吧,我們總不能虧了張大人。”
蘭相業默默的點了點頭。
各方打探,三日過去了,對於蘭誌康的去向,依舊毫無頭緒。
蘭采薇的心,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她呆坐在房中,看著蘭相業進房。
“怎麽樣?張大人還是沒有回來嗎?”張世方,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回青衣巷的家中了。
蘭相業搖頭,“聽說太子染了傷寒,張大人一直守在太子府,估計幾日之內都無法回家。”
“那,四舅舅那邊呢?有沒有從國舅爺那邊聽到消息?還有丁大人那邊呢?”
蘭相業依舊搖頭。
“哥哥。”蘭采薇輕輕的道,“你說,張大人是不是故意避著咱們?”
這個問題,從昨日一次聽到張世方沒有回家起,就一直在她心中盤桓。
蘭相業淡淡的笑了一下,“張大人與爹相交十年,父親出了事,他怎麽可能坐視不管?不說這十來年的交情,就說我們兩家馬上就要結成親家,他也不會不管的,妹妹,你莫要胡思亂想了。上床歇會吧,你已經三日沒有闔眼了。”
“哥哥,你說,爹會不會有事?”這是蘭采薇三日來一次來對蘭誌康的安危產生了懷疑。
“爹不會有事的。”蘭相業語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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