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蘭采薇撩簾子出門,趙氏重重的歎息一聲,呆坐了一會,這才想起趙玉歡還在自己床上躺著,就起身進了裏間。
燕姑姑坐在雕花大床前麵的一張凳子上,看見趙氏進來,輕手輕腳的站起身,壓低聲音道:“趙大姑娘有我看著,太太不必擔心,先去用飯要緊。”
趙氏繞過燕姑姑,走到窗前,俯身看著床上躺著的趙玉歡,“她好些了嗎?”
燕姑姑點點頭,“吃了兩顆止疼丸藥,便睡著了,到這會都沒有醒,想是因為身上已經沒有那麽疼了,才會睡得這麽香。”
“止疼的藥本來就有些安神的作用,她應該還要睡一會才會醒。”趙氏站直身子,又歎了一口氣,“你說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偏偏會攤上這等事情,要是四哥四嫂知道玉歡受了傷,就是嘴上不說,心中也一定會怪罪於我。平日看她做事伶俐,說話像是嘴上抹了蜜似的,很討人喜歡,我才答應帶她出門的。哪知道她一出門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處處讓我難堪丟臉不說,還弄的自己受了傷,讓我無法交待。”
燕姑姑寬慰道:“這種事情誰都不能預料,太太莫要過於自責,仔細自己的身子。太太也是這幾個月身子才爽利些的,要是這一著急擔心又病倒了該怎麽辦?一平大師也說過,太太凡事都要放寬心,心境平和了,太太的身子才能徹底好起來。趙大姑娘隻是身子吃了苦,並沒有什麽大礙,養些日子就會好的。”
趙氏苦笑道:“這我自然知道,但出了這事,我心中怎麽能不擔心呢?哪能說放寬心就放寬心?還有,張夫人那裏,不定會如何想我呢,要想好說辭好好解釋一番才行,不然她一定會誤會的。也是,把自己侄女扮成丫環去人家家裏,人家一定會以為我是別有用心的。哎,好在薇姑娘沒有因此在喜嬤嬤那裏受奚落,不然的話,二爺那裏問起來,我也不好回答。”
“一個奴才,竟然敢對六品夫人無理,真真是……”
趙氏哼了一聲:“所謂狗仗人勢,奴才也得看清身邊的奴才,喜嬤嬤是萬貴妃娘娘身邊的人,誰不得對她客氣幾分?不說這些事了,一提起這事我心中的怒氣就直往上冒!都是玉歡這丫頭闖的禍,不然我也不會受這樣的辱!”
見趙氏氣的臉色青,燕姑姑忙替她拍背順氣,“同趙大姑娘一比,還是我們薇姑娘懂事些。”
趙氏淡淡的笑了笑:“懂事不懂事的,我都不去想,隻要她能像現在這樣,帶出去不給我丟臉,在家中能跟我好好相處,也就不枉我這些日子對她的好了。”
“太太可能沒在意,但我在旁邊看著,薇姑娘確實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對二爺與業哥兒好也就不說了,就是對太太,那也是極用心的。”燕姑姑現在對蘭采薇是很滿意,常常幫她在趙氏跟前說話。
“孝敬父母,尊敬兄長,這本就是應該的。”趙氏淡淡的道,“與你說了這一會話,我倒真的覺得餓了。讓月季擺飯吧。
用了飯,估計玉歡那丫頭也該醒了,我好將她送回去,對四哥四嫂,該賠罪就賠罪,總不能讓她就這樣在我房中躺著吧。”
聽趙氏說想要吃飯,燕姑姑也很高興,立刻出去吩咐擺飯。
趙氏用過飯,還沒等她將趙玉歡送走,牛氏就上門來了。
聽了桂花的通稟,趙氏怔了怔,心中猜想牛氏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才會在這個時間過來,遂站起身,親自卷簾將牛氏迎進來。
相互見禮過後,牛氏沒有看見趙玉歡,便問:“玉歡今兒早上說來八姑姑奶奶這裏玩,怎麽沒有見到人影啊?”
“她在我床上躺著。”趙氏緩緩的道,她一邊說一邊觀察牛氏的表情,見牛氏神色平靜,似乎並不知道近日生的事情。
牛氏笑了笑:“玉歡見天的就往八姑奶奶這裏跑,倒像與八姑奶奶才是親母女似的。不過,八姑奶奶也不能太寵著她了,不然以後越沒有規矩了。”
趙氏端起茶盞吃了一大口茶,這才慢慢開了口:“我有事想跟四嫂說,四嫂聽了可千萬不能著急。”她看了看一臉莫名其妙的牛氏,道,“玉歡受傷了。”
“啊?你說,玉歡受傷了?”
牛氏聞言一滯,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趙氏的意思。“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撩了簾子就往裏間走。
趙氏與燕姑姑對視一眼,也忙跟了進去。
牛氏進門後,看見趙玉歡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怎麽了,撲上去抱住趙玉歡就嚎啕大哭起來:“玉歡啊,你怎麽了啊…你到底哪裏傷著了啊……”
在她身後跟進來的趙氏也走到床邊,取出錦帕親自試了牛氏臉上的眼淚,“四嫂莫要擔心,玉環隻是睡著了,並無大礙。你快快放開她,讓她好好的躺著。”
“玉歡躺著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怎能不擔心?”牛氏到底還是將趙玉歡重新扶著躺下了,“八姑奶奶,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啊?我們玉歡早上出門時還好端端的,這一晌午的功夫,怎麽就受傷了呢?”
趙氏將事情始末對牛氏說了一次。
牛氏聽完,臉色有些不自然,訕訕的沒有說話,隻能用趙氏給的錦帕抹眼淚。
“都怪我,沒有看住她,才出了這樣的事情,還請四嫂見諒。”趙氏見牛氏不說話,又道。
“出這樣的事情,八姑奶奶也不想的。”
牛氏歎了口氣,伸出左手撫摸著趙玉歡的額頭,“玉歡傷的嚴重嗎?請大夫來看過嗎?”
“身上有些淤青,還有就是腳脖子扭傷了,我讓燕姑姑給她服了止疼的藥丸,腳脖子也敷上了消腫的藥。”趙氏道。
牛氏抬起頭,用眼睛盯著趙氏,拔高聲音問,“這麽說來,八姑奶奶還沒有請大夫來看過玉歡?”
“二爺不在家,我看玉歡沒有大礙,就沒有請大夫來看。”趙氏勉強笑了笑,“藥都是二爺秘製的……”
牛氏打斷趙氏,“我知道蘭大人製的藥都是好藥,但八姑奶奶也應該明白,藥雖好,也得對症下藥才有效,你怎麽能沒有經過診脈,就隨便亂給玉歡用藥呢?”牛氏又哭了起來,“要是我們玉歡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麽辦才好啊……”
“這……”趙氏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講話說出來。
她沒有請大夫,卻是有顧忌的。蘭誌康是太醫院正六品的院判,青衣巷的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的。太醫家請大夫,給人看見了,倒有些說不清楚了。知道的人還說是蘭誌康沒有在家,需要應急才請的大夫,而不知道的,肯定會說蘭誌康身為太醫連家人的病都無法醫治,還四處求醫,隻會壞了蘭誌康的名聲。
“八姑奶奶,我們玉歡好歹是你的親侄女,她受傷了你怎麽能連個大夫都不給請啊?”牛氏看見趙氏不說話,心中氣惱,哭著質問趙氏。
“娘……”
趙玉歡藥效已過,房中有吵鬧,便緩緩的醒了過來。
她這一醒來,牛氏忙將趙氏丟下,注意力轉到她的身上,倒解了趙氏的尷尬。
牛氏查看過趙玉歡的傷勢,知道趙氏所說的“並無大礙”這話不假,才吩咐自己的丫頭,“快將大姑娘背上,我要帶她回家去!”
趙氏體諒牛氏心疼自己女兒,就沒將牛氏先前質問的話放在心中,見牛氏要帶走趙玉歡,忙吩咐月季幫忙扶著趙玉歡,又讓桂花去喚轎夫,將軟轎抬到北院門口候著。
好不容易送走趙玉歡與牛氏,趙氏長出了一口氣,對身邊的燕姑姑道,“好心好意的帶她出去,卻給自己惹一身的麻煩……隻怕四嫂心中也會怨我吧。”
回到家中,牛氏安置好趙玉歡躺下,屏退房中的丫環婆子,道:“我讓你找機會去結識淑貞公主,你怎麽會弄成這副讓人揪心的模樣啊?”
趙玉歡哼了一聲,道:“我好不容易纏著八姑姑,讓她將我帶去了張家,哪料到淑貞公主身邊的嬤嬤隻讓采薇那丫頭一個人進去。我費了許多心思才到去了張家,要是就這樣放棄了多可惜?我自然要找機會,看能不能見上淑貞公主一麵。那個侍衛真真是個實心眼的,把我當做丫環,攔住不放,還踢了我一腳。”
牛氏心疼女兒,還拍了趙玉歡額頭一下,“見不著也就算了,你何苦要去硬闖啊!要是你出了什麽事,可是要了娘的命啊。”
“娘,你不是說過讓我和淑貞公主搭上關係,好看看能不能幫助爹嗎?”趙玉歡看了一眼牛氏,道,“我是在想,要是我能夠討得淑貞公主的喜歡,她出嫁時將我帶上,到了安南,憑著我的樣貌,一定能得到安南勤王爺喜歡的,要是能做個側妃,倒也是一樁好姻緣。可惜,現在這條路也斷了。”
牛氏笑了笑:“斷了就斷了吧,你的品貌在京城都是上乘的,娘一定能給你找一個有權勢的婆家,你就莫要操心了,隻管好好養傷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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