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韓二的話,蘭采薇知道是昨晚救下她的黎天恒來了,心中奇怪這人怎麽親自來送還馬車,但有金枝在房中,她也不好細問,就道:“韓二叔與父親說,我這就過去。”
等韓二走了,蘭采薇讓金枝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角,這才動身去北院書房。
剛走近書房,就聽見房中傳出陣陣笑聲。
蘭誌康的房中沒有婢女,有時趙氏也會讓墨菊春杏過來服侍,但大多時候都隻有韓二一人在身邊伺候著。韓二見了蘭采薇,笑道:“二爺說了,二姑娘來了就請進去。”
“知道了。”
蘭采薇笑笑,示意金枝留在院中,自己徑直就進去了。
這個書房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是為了蘭誌康方便接待外客。所以裏間才是書房,外間則布置為一般的客室。
進房後,蘭采薇匆匆一瞥,見房中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身著白色棉袍的二十五六男子,心中多少也有些訝異,想不到這個黎天恒竟如此年輕。因為這是古代,她也不敢多看,便低頭說了聲:“女兒見過父親。”
蘭誌康見女兒進來,就道:“快快過來與黎先生行禮,感謝黎先生昨日的救命之恩。”
“蘭大人說這話就嚴重了,在下也是湊巧幫了一下蘭姑娘而已。”黎天恒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蘭采薇側了側身子,對著黎天恒微微福了福,“多謝黎先生的救命之恩。”
說話的時候,蘭采薇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打量起黎天恒來:皮膚黝黑,眉毛濃黑,鼻子英挺,雖好看但都不出眾,唯一特別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睛,雖笑意吟吟的,但總覺得這雙眼睛能將人看透似地。
但,總的來說,倒是長得還算養眼。
看得久了,她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想了一會,還是確定從沒有見過他。
大概是長得不夠特別吧。
想到這裏,蘭采薇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
“蘭大人與蘭姑娘如此客氣,倒讓在下不安了。”黎天恒其實知道蘭采薇在偷偷看他,但他是貫在外麵走動的,倒也沒有覺得什麽,隻當是養在深閨的官家小姐對外人好奇,就由著她看了。後來看見蘭采薇突然笑了,倒有些疑心自己臉上是不是有髒東西。借著飲茶的機會,用袖子在臉上試一下。
蘭誌康笑道:“黎先生於小女有救命之恩,如果蘭某與小女連一句道謝的話都不說,倒顯得蘭某不懂得人情世故了。黎先生隻管受著就是了。蘭某本來想讓下人到府上取回馬車,順便與黎先生約個時間,好親自到府上拜謝的。”
“豈敢!豈敢!”
兩人又客氣了一番,約定以後多走動,黎天恒這才告辭。蘭誌康親自將他送到了大門處才回轉。
等蘭誌康回來,蘭采薇道:“這黎先生真是奇怪,明明是我們該感謝他的,他倒好,不但主動將馬車送回來了,還對我們這麽客氣。”
蘭誌康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道:“這你就不懂了。一來他是存了感恩的心,因我有一次在飯莊子裏替他診過脈。二來嘛,他也是存了結交的心。這倒不是說他想要讓我在前途上幫助他。而是因我是太醫,顯貴們雖然不屑於來巴結,但一般的人家,誰不想結識一兩個太醫?”
這些蘭采薇倒容易理解,就是在現代,許多人也喜歡交一些做醫生的朋友,這倒不是說這些人指望生病不花錢,而是有朋友當醫生,生病時不至於被一些專業術語蒙了。
“這黎先生是做什麽的?”
蘭誌康想了想:“這我倒沒有細問,隻是聽他的口氣,祖上也是做官的,他在京城可能是為了前程吧。”
蘭采薇想了想昨夜見著那個後花園,黑暗中看的不是很分明,但現在想來還是很大,看樣子是有些家底的。還有那福伯,進退有度,處事穩妥,也不像是小家小戶的管事。
“女兒還是覺得,父親要是想要與那黎先生交往,還是應該打探清楚他的底細的。”
一句話,倒把蘭誌康逗樂了:“父親交友,倒要讓女兒來操心了。”
蘭采薇也跟著笑了笑:又忘了自己現在的年紀。
蘭誌康成天的在皇宮中出入,處事也是謹慎的。等蘭采薇走了,覺得她的話也有道理,便叫來韓二,讓他去打聽黎天恒的底細。
第二日,蘭采薇正在房中練習針線。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院子裏喊,“二姑娘,二姑娘,求求你救救陳姨娘吧……”
趙氏對下人不算嚴苛,但也絕不允許一個丫頭在主子的院子裏大呼小叫的。所以,這個聲音響起時,房中的幾人包括蘭采薇在內都不約而同的覺得肯定是出事了。
蘭采薇隻愣了一下,便對婷玉道:“去看看是誰,帶進來說話。”
婷玉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聽聲音像是陳姨娘房中的梔子。”
片刻之後,梔子已經到了房內。
梔子一見蘭采薇,就直通通的跪了下去:“二姑娘,求你救救陳姨娘吧……晚了,陳姨娘會被太太打死的……”
蘭采薇聽了一驚,昨天明明聽芸娘說陳姨娘隻是被關起來了,這會怎麽又被趙氏打了呢?
“你站起來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婷玉扶著梔子站直了身子:“太太今日讓找了人牙子來……要將陳姨娘賣了……陳姨娘不從,哭著求太太放了她,她願意拿出私房銀子為自己贖身……陳姨娘這樣說,太太就更生氣了,然後就讓人打了……”
斷斷續續的,蘭采薇也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卻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個社會打死下人,賣了小妾都不是新鮮事,她這時候出去也沒有理由阻撓,何況陳姨娘還犯了那麽大的錯處。
最重要的,昨日蘭誌康與趙氏說了那許久的話,賣掉陳姨娘很可能是兩人商量決定的。
可這樣坐著,她又坐不住。她很努力的融入這個社會,但還是無法做到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