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一年級的暑假,樊文博家裏的警衛員調職了,臨時又換上來一個。
新任警衛員報道的前兩天,樊學智開車去了趟家居商場,買回來一張純白色的木頭床,放進了警衛員的房間。
何安安跟樊老太太忙前忙後,幫著擦床,搬被褥,掛窗簾,還特意往新鋪的床上擺放了一隻半人高的玩具熊。
樊文博看著一床粉嫩的被褥,扭頭問他媽:“媽,這床給誰住啊?”
何安安笑眯眯說道:“你楊叔叔會帶著女兒一起過來,這張床是給她準備的。”
樊文博知道家裏新來的警衛員姓楊,隻是沒想到他還會帶著女兒一起過來。
樊文博問:“為什麽楊叔叔要帶著女兒住進咱們家?”
何安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你楊叔叔離婚後,一直自己帶著孩子,挺不容易的,上麵也是為了照顧他,剛好咱們家你王叔叔要調職,就直接把他派過來了。”
新床安好沒過兩天,樊學智開車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就把新來的警衛員接了回來。
樊文博當時正帶著朵朵在自家院子裏用粉筆往地上畫畫,畫鳥,畫魚,畫太陽,畫對方。
樊文博畫了個大腦袋小細脖的人形,又在臉上點出一串飄飛的眼淚,生動形象的刻畫出朵朵的標誌性特征。
朵朵伸腦袋看了一眼,不高興了,拿著當橡皮使的小掃帚去擦,樊文博護著不讓,兩人你推我攘,沒兩下就打起來了。
樊文博一把搶過朵朵手裏的小掃帚,甩手扔了出去。
“哎呦!”
“康康!”
一道童稚的驚呼聲後麵,緊跟著樊學智生氣的訓斥聲。
樊文博茫然轉頭,就見他爸爸身旁跟著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這人一身筆挺軍裝,應該就是新來的警衛員。
樊文博眼睛盯著對方打量,新來的警衛員是個三十多歲的老兵,這人身材高大,腰杆挺拔,麵目硬朗,看人時,一雙眼睛目光如炬,頗具軍營硬漢特有的風度。
他身旁還跟著一個長得矮瘦,皮膚黝黑的小孩,小孩看上去跟樊文博差不多大,剃著一頭利落短發,安靜沉默的站在一邊。
小孩低頭撿起剛才被扔過來,砸在麵前的小掃帚,握在手裏,幾步走到樊文博麵前,伸手把小掃帚遞過來。
樊文博低頭看了眼她手裏的小掃帚,又抬頭看向她,小孩臉上沒什麽表情,就用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睛盯著他看,那眼睛像是山裏剛被雨水洗過的黑石頭,在巴掌大的小臉上顯得分外紮眼,帶著一般孩子所沒有野性和淡淡的冷漠。
小孩開口說話:“給你。”
樊文博下意識伸手接過來,他剛拿到手,一旁慣會添亂的朵朵,一個箭步竄上來,搶過小掃帚,快速把地上的圖畫毀屍滅跡。
樊學智走到樊文博麵前,訓斥道:“康康!你剛才幹什麽呢?”
樊文博打小就有些畏懼他爸,雖然他爸從來就沒打過他一下,但是隻要他爸沉著臉用眼神一掃他,他就立馬心跳加速,雙腿發軟。
樊文博老實交代:“我剛才在地上畫朵朵姐姐,她嫌我畫的難看,要擦掉,我沒讓。”
樊學智扭頭問朵朵:“朵朵,康康弟弟是不是欺負你了?”
事實證明朵朵小朋友是典型的記吃不計打,她眼見著把圖畫擦了,心裏頭高興,扭頭就忘了剛才跟樊文博好懸沒互毆對方的事情,撂爪就忘了,壓根沒打算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告樊文博一狀,而是扭頭好奇的看向站在麵前的陌生小孩,問:“小弟弟,你是誰呀?”
小孩看了她一眼,聲音很低的說道:“我叫楊小凡。”
朵朵哦了一聲,下意識扭頭看向樊文博,都是打小養成的習慣,遇到處理不了的,或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事情,她就會扭頭找樊文博求助,都快要形成條件反射了。
樊文博抿著嘴,沒吭聲,打量著眼前陌生的小孩,心裏有點犯嘀咕,他媽媽說家裏來的是個女孩,可是眼前這個孩子怎麽是個男孩。
新來的警衛員,上前一步,伸手在楊小凡腦袋上麵胡嚕一把,對著樊文博和朵朵微微一笑:“這是我女兒,楊小凡,你們叫她小凡就行。”
說著,對著楊小凡吩咐:“小凡,叫哥哥,姐姐。”
楊小凡璀璨如星的眼睛盯著樊文博叫:“哥哥。”又扭頭對著朵朵叫:“姐姐。”
朵朵立馬瞪大眼睛,咋咋呼呼叫道:“原來你是女的呀,你是女的,你怎麽梳著男生的頭發啊?你還長得這麽黑?”
楊小凡:“。。。。。。”
樊學智伸手扒拉了朵朵肩膀一下:“怎麽說話呢,朵朵!”
朵朵吐了吐舌頭,往後退一步,讓樊文博擋在她前麵。
樊學智徹底被家裏這兩個熊孩子給氣無語了,他回頭對著警衛員歉意的笑了笑:“孩子小,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
警衛員笑著搖頭:“沒事。”
樊學智伸手輕輕搭住楊小凡肩膀:“走吧,進屋,你們的房間已經提前收拾好了。”
楊小凡趕忙跟著往屋裏走,走到門口時,還特意回頭看了眼站在院子裏麵麵相覷的樊文博和朵朵一眼。
樊學智帶著人進門時,何安安正跟著樊老太太一起在廚房裏忙活,樊老太太歲數大了,做菜放調料時有點拿捏不準味道,家裏沒有警衛員這兩天都是何安安一手掌廚。
今天為了招待新來的警衛員父女,何安安特意張羅了一桌子拿手菜,打算熱熱鬧鬧給對方接個風。
何安安聽到動靜從廚房裏迎出來,看到楊小凡時,愣了一下。
楊小凡這孩子其實長得挺好看,就是眉眼間冷冷清清的,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看人時,目光有些發直。
何安安說不上來為什麽,打從第一眼看到楊小凡時,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初回老宅時的樣子,當時她若是沒有強撐著擺出一臉笑容,其實心底裏真正的表情就應該是楊小凡現在的模樣吧?
排斥,警惕,或許楊小凡比她那時還多了一絲初來乍到的慌亂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