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學智說話時,就沒敢看何安安的表情,他耷拉著腦袋,心裏頭多少有點失落。
畢竟堅持了好些年的事情,現在突然就要中斷了這個念想,哪怕他想的再明白,再清楚,心裏頭到底還是舍不得真正放下。
何安安聽完樊學智的話,臉色一變,不亞於被晴天砸了個霹靂,整個人一瞬間有點蒙,她喃喃的問:“你說你被破格選上什麽了?”
樊學智聲音悶悶的:“特種部隊預備役新兵團。”
何安安沉默了,心裏頭翻江倒海掀湧起滔天巨浪,她就是再無知,再對部隊沒什麽深入了解,關於特種兵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她一直都知道樊學智軍校畢業後肯定會參軍一年,可是卻萬萬沒想到他的兵種會是特種兵。
何安安握著筷子的手控製不住有點發抖,她覺得自己頭皮發麻,眼睛充血,腦袋都快要炸了。
何安安抓狂了,之前所有心理上的建樹,在此刻土崩瓦解。
特種兵那是一般人能當上的麽?那是普通的兵種麽?那是真玩命的行當,樊學智進了特種兵部隊,這人的腦袋以後就成了拴在褲腰帶上的手雷,隨時有可能為了國家利益,為了這樣那樣高風亮節的理由,直接甩胳膊扔出去。
在何安安的心中,特種兵帥,特種兵好,特種兵高尚無私,隻要是別人家的人,甭管誰當上了,她都挺欽佩挺讚賞,可是這人隻唯獨不能是樊學智。
樊學智抬頭看了眼何安安,就見她一副深受打擊隨時快要崩潰了的表情,趕忙表態:“這事我就沒答應他們,我一直在考慮,媳婦,你放心,我心裏頭有數。”
何安安握著筷子的手,因為過於用力,指甲泛起淡淡青白。
這叫特種兵,這是普通兵種麽?我跟著你當軍嫂,不就是一年麽,我認了,可是你現在要去當特種兵,你有數,你心裏頭有數個屁!
何安安咬著牙,不敢鬆口,就怕自己一張嘴,會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撒潑的念頭,她得冷靜下來,必須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何安安那時複雜焦灼的心態,簡直無法形容。
有著前一世的經曆,她清楚的知道樊學智最後是一定會從軍一年的,而且一年後這人會因為某些理由突然退伍回到家中,進了軍分區。
樊學智從軍的那一年時間裏,究竟經曆了什麽,她無處得知,但是隻要用腦子稍微好好想一想,也能猜得出,他一定是出事了,而且還是一件大事,不然怎麽可能好好的幹著特種兵,被軍區一路破格提拔培養的精英,才幹一年,就被允許退伍了,回來時,還沒有背上任何的處分,風風光光進了軍分區。
何安安幾乎咬碎了一口整齊白牙,第一次痛恨自己為什麽要有前一世時的記憶,為什麽要了解的這麽清楚,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些,她或許會為了不讓樊學智留下遺憾,可能開始時會稍稍抗爭反對一下,但是最後還是會妥協,同意支持他去當這個兵,入這個伍。
何安安抬頭看著樊學智。
樊學智坐在椅子上,雙手用力搓了搓下巴,他毛發特別重,隻一晚上時間,下巴上就長出了青澀硬茬。
樊學智表情沮喪,失落,帶著明顯的掙紮。
樊學智放下手,呼出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他說:“媳婦,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參加特種兵了,我回頭就跟趙叔叔把這事給回了。其實我本身也不是很想參加,我。。。。。。”
何安安就看不了樊學智這副憋憋屈屈的樣子,看了特心疼,受不了,何安安甚至覺得就算他把天給捅塌了,隻要他來這麽一出,自己立馬就能毫不猶豫站起來,替他撐著。
何安安是舍不得樊學智冒這個險,吃這個苦,可是她也知道,走參軍這條路,就不單單是為了完成他爸爸的遺願,也不是為了他爺爺的期盼,而是這人心裏頭,自己就揣著這麽一個軍人夢。
何安安直到現在仍清晰的記得,這人當年還小的時候,就曾經跟她說過,他想當軍人,要是沒有這個念想,他能風雨無阻的堅持跟著大院裏那些兵一起訓練麽?
何安安不甘心,委屈,可是當她看到樊學智因為她,毫不猶豫掐斷自己那點念想時,在那一瞬間,何安安突然認命了,她知道,如果這一次樊學智真的沒有當上特種兵,軍校畢業後沒有那一年從軍的經曆,這人心裏頭注定會揣上一塊巨大的疙瘩,不上不下的就那麽掛一輩子,在以後的漫長歲月裏,想起來就會痛,就不甘,就遺憾。
樊學智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他眉頭擰成結,喉結抖動,明顯在拚命的壓抑著情緒。
何安安看得出來,那是疼的,難受的,難受了還得硬撐著,不想表現出來,自己一個人扛著,就想要讓她痛快,讓她舒坦。
何安安心裏頭所有的想法和念頭,從這一刻起,向樊學智的軍人夢屈服了。
何安安決定成全樊學智的這個夢想,繼續支持陪伴著他,無論在他軍校畢業後的那一年,這個人到底經曆了些什麽,她都願意伴隨在他左右,陪著他一起挺過去。
隻要樊學智參軍一年後,能四肢健全的退伍,何安安就有信心陪著他一起過上幸福的小日子,她一定要撐住了,絕不能讓樊學智留下一絲半點的遺憾,也絕不能讓自己成為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行。
何安安那天問樊學智:“你真想好了?不想當特種兵?”
樊學智點了點頭,跟隻被人搶了骨頭又沒辦法奪回來的小狗崽似的,垂頭喪氣,可憐巴巴。
何安安問:“為什麽?”
樊學智認真解釋:“特種兵和別的兵種不一樣,我不能向你保證不受傷,也無法保證自己最後能全須全尾的退伍。我要是把自己禍害殘廢了,我就等於是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