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一時間安靜極了,隱約著可以聽到手機裏傳來隱隱約約的男聲。
“嗯,是我。”何建芳聲音平靜的開口,語氣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何安安側躺著望過去,何建芳一頭烏黑長發披散下來,遮擋住半張臉,看不到她的表情。
何安安視線下移,滑落到何建芳挺直的脊背,上麵繃緊的曲線,暴露出她此刻緊張的心情。
“嗯,謝謝,新年快樂。”一句祝福的話語傾吐而出,何建芳的脊背一點點放鬆了一下。
“太晚了,我們已經睡下了。”何建芳頓了頓,回頭把手機遞給張靜:“小靜,你爸爸要和你通話。”
張靜激動的用被子捂住了臉,蹭了蹭,才伸胳膊接過手機。
“喂,爸。”
何安安這回聽清楚張恒的聲音了:“小靜,新年快樂。”
“嗯,爸爸,新年快樂。”張靜把自己埋在被子裏,聽著她爸爸的聲音,突然有點想哭。
“小靜,爸爸,想你和媽媽了。”
“爸。。。。。。”張靜叫了一聲,語氣開始哽咽起來。
“別,別哭啊!”張恒的聲音聽上去焦急又慌亂。
何建芳默默的側過身子,看著眼圈泛紅的張靜,眼中閃過明顯的掙紮。
何安安躺在床上,她聽著身旁何建芳輕輕拍著張靜後背,摟著人安慰的輕聲細語,慢慢睡去。
何安安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實,酣夢中,就覺得有人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她乍然轉醒,就對上了何建芳溫柔注視的目光。
“安安,你昨晚定了鬧表?”
何安安大腦一瞬間有些放空,停頓了兩秒鍾方才反應過來,趕忙騰的從床上爬起來。她看向何建芳時,有些遲疑,壓著聲音說道:“姑,我得出去一下。”
何建芳看了她一眼,體貼的沒多問,點了點頭,囑咐:“別忘了穿大衣。”
何安安小跑著從臥室裏奔出去,隨手虛掩上臥室房門,她輕手輕腳溜出去,把劉天宇放了進來。
劉天宇一臉疲憊,眼睛卻明亮有神,他感激的摸了摸何安安腦袋:“謝謝。”
何安安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到底沒有把何建芳發現了這件事情說出來。
兩人各自回房間。
何安安進了門,就見何建芳已經從床上下了地,正趴在窗子前麵看著外麵剛剛天亮,灰蒙蒙的景象。
聽到動靜,何建芳轉過頭,壓低聲音說道:“時間還早,再回床上躺會吧。”
何安安迎到她身邊,小聲喚道:“姑姑。”
何建芳看著眼前快要攆上自己身高的何安安,伸出手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建議:“要是你也睡不著,不如陪我去花圃坐會兒?”
方慧敏的花圃裏供暖做的特別好,為了平時便於觀賞,裏麵擺放著田園風格的桌椅。
何安安跟何建芳麵對麵坐在桌子上,聞著一棚香噴噴不知道是什麽花混在一起的香味,早起時控製不住就有些陰鬱的心情慢慢開始自愈好轉。
何安安坐在椅子上,腿上兩隻手,指尖相抵,琢磨著要不要實話實說。
何建芳打從進了花圃,就一直沉默不語,她微微側身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麵前不遠處的鮮花上麵,定定出神。
花圃幽靜,碧綠絢爛的色彩把反季節的顏色鋪灑一地,看上去賞心悅目。
也不知道是因為此時悠然的環境,還是為著這滿眼的美麗色調,一向沉默寡言的何建芳突然產生了想要溝通的念頭,她主動開口說道:“你今天早上特意起早,就是為了給你天宇哥開門放他進來?”
何建芳說著,眉眼間一點點沾染上淺淡的笑意,她不等何安安有所反應,又自顧著說道:“當年你爸和你媽好的時候,我也幹過這事。”
“你爸打小最疼我,有什麽事都不瞞著我。那會他跟你媽媽談戀愛時,不敢讓家裏頭知道,也是這樣天不亮就偷偷到院子裏說說話,我就守在大門裏麵,等著給你爸爸開門。”
何建芳說著,噗一聲笑了出來:“以前的房子,你方姨種花圃那地方是棟小平房,你媽就住在那裏。他們倆人呆在屋子裏,我就自己守在客廳大門口,提心吊膽幫著把風,當時可緊張了。”
何安安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能想像到當時的場景,笑過之後,心裏又馬上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遺憾。
若是她媽媽還健在就好了。
何建芳同樣歎了口氣:“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那段時光,真是美好的讓人舍不得長大。”
何建芳頓了頓,問何安安:“說說吧,你天宇哥哥晚上去哪了?我看你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何安安其實明知道何建芳平日裏寡言少語,就不是那種嚼舌根的人,還是問了一句:“姑姑,你能保密麽?”
何建芳果然笑了,臉上帶著被自家孩子信任時產生的愉悅表情,她點了點頭:“我答應你,替你保密。”
何安安看著何建芳臉上的笑意,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何建芳表麵看上去冷淡不容易接近,似乎對於什麽人和事都不太在意,其實她骨子裏還是挺熱心腸而且善良的,要不也不會小小年紀就為了幫自己哥哥打掩護,提心吊膽,甘之如飴。
和這樣性子的人交往,就得激發出她善良,樂於助人的本性,才能一點點融入進她的感情世界裏。
何安安把劉天宇的事跟何建芳說了。
何建芳挺驚訝的,黑漆漆瞳仁擴張開,嘴巴張成o型:“真沒想到,天宇這孩子也挺膽大的,這事要是讓你大表叔大表嬸知道,肯定饒不了他。”
何安安點了點頭,拉著何建芳的手:“姑,我覺得我大表哥挺可憐的,夾在自己父母和心愛的人中間,難以取舍,我就是想幫幫他。”
何建芳歎了口氣:“你大表叔自己當過兵,骨子裏就有點那個勁,覺得娶回家個外國媳婦,就屬於崇洋媚外了,你大表嬸又是個沒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