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很大聲地“啊”了一下,小胖手揮舞著,像是在肯定韓可欣的話,三個大人愣了愣,隨即都笑了。
韓可欣依舊惦記著去清歌家裏坐坐,清歌記得一然告訴她,韓小姐一碗紫菜蛋花湯都能吃得很幸福,估摸著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可能特別向往平民生活。她抱著歡歡看看一然,又看看韓可欣買的那堆衣服,心想不如今天就把人情還了。
“去我家吧,正好昨天我媽寄來了一些香腸。”清歌說著,看看一然,一然也同意了。
韓可欣特別高興,立刻就要走。可她們占了包房不點菜,服務員臉上不太好看,一然和清歌都想趕緊走了算了,韓可欣卻一揮手點了一桌菜,付了賬就打算走。這下一然覺得不值當,硬是拉著她等了半個小時,把菜都打包帶走了。
回到清歌家,光是搬買來的東西就折騰了半天,大包小包地堆滿了客廳,清歌忙著給寶寶換尿布喂奶哄睡覺,一然在廚房忙進忙出。隻有韓可欣悠哉悠哉,把清歌的家參觀了一遍,而後看著照片牆上的照片大聲問:“清歌,這是你老公嗎?他不在家?”
清歌從臥室伸出一個腦袋:“噓,小點聲,歡歡要睡了。”
韓可欣挑挑眉,無聊地走來廚房,看到一然正麻利地把打包的菜分出來,好奇地問:“直接拿出去吃不就好了?”
一然笑:“怎麽可能吃得完,現在分一點凍進冰箱裏,清歌後麵幾天好帶飯,回來晚了也有現成的,你點這麽多菜,夠十幾個人吃了。”
韓可欣不以為然,卻四處張望:“清歌不是說,她媽媽寄了香腸?”
一然指了指電飯煲:“在蒸了,和米飯一起蒸吃起來最香,清歌媽媽做的香腸外麵不好比,你真有口福,我每年天冷了就等這個吃。”
韓可欣很興奮,衝著電飯煲看了半天,之後又想起來問:“清歌的老公呢,也出差了?”
一然淡淡地說:“她老公在美國讀博士,是搞生物科技的,不怎麽在國內呆。”
這麽一說,韓可欣就明白了,她雖然生活在雲端,可人情世故還是懂的。
等清歌和一然都忙停當,三個人終於坐下來,清歌還開了媽媽寄來的米酒,她是聰明的人,一下就能摸清韓大小姐喜歡什麽。
飯桌上的氣氛比想象的好,從大學裏的事開始聊,一然說她每到期末都要上天入地地找韓可欣回來選課和考試,有一次不知道韓可欣是在哪裏,打電話過去那裏是半夜,睡夢裏的人聲音聽起來懶懶的,一然本來覺得自己要被討厭了,結果韓可欣很順從地說她馬上回來。
一然感慨:“所以後來每次覺得麻煩的時候,想想你態度那麽好,就還是來找你了。“
韓可欣捧著一大杯米酒,笑得樂不可支:“其實你不找我也沒關係,學校會安排好的。”
一然愣住,問:“所以……我是瞎起勁嗎,我特別擔心你不來選課不來考試的話,將來不能畢業拿學位證書。”
韓可欣大笑:“我從來也不來上課,考試門門都能過,你當我是天才嗎,你從來就沒覺得奇怪?”
清歌在邊上說:“其實你也不用把我們想得多了不起,有些課一整個學期都雲裏霧裏,考試前一個晚上念完一門學科也經常有的,我們可以當然就覺得你也行了。”
這下換韓可欣不可思議:“一個晚上念一門學科?”
一然和清歌都笑了,回憶起大學生活,真是特別懷念,念完一門學科不現實,但熬一個通宵去應付考試還是行的。她們還參加社團活動,還去外麵兼職實習,清歌現在的工作,也是當初實習時被看中留下來,讓她有機會順利地留在了上海。
但是韓可欣在那四年裏唯一的記憶,就是每次被一然找回來選課和考試,原來米酒也能醉人,她臉紅紅地說:“那個時候就覺得,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一個人關心我,所以每次你一找我,我就特別開心。後來去國外念書,再也沒有遇到你這樣的人了。”
一然和清歌互相看了一眼,韓可欣的眼睛也濕潤了,可她並不打算哭的樣子,又嘩嘩給自己倒了一大杯米酒,開心地說:“怎麽會這麽好喝,太好喝了。”
米酒喝起來甜,後勁不小,韓可欣喝得太快,很快就醉了,趴在桌上一直笑,指著牆上的照片說:“你們兩個的老公都很帥,你們要看好哦,別讓他們被別人搶走了。”
一然來攙扶她去沙發上坐著,瘦弱的人陷進沙發裏,可卻拉著一然的手不鬆開,漂亮的眼睛裏散發著渴望:“陸一然,你們能和我做朋友嗎?”
清歌抱著毯子過來,聽見這話,看到眼淚從可欣的眼角滑落,一下子就特別心疼,而一然已經笑著說:“我們當然是朋友啊,你都在我家睡過了。”
韓可欣特別開心,抱著毯子毫不客氣地躺了下去,好像那天在一然家一樣,很快睡得特別踏實。
蔣誠來清歌家接走一然,順便把車開回去,一然喝了點小酒也有些興奮,一直說著今天發生的事,這才想起來問老公:“你晚飯吃什麽了?”
“你終於想起我了?”蔣誠捏了捏她的臉蛋,“聖誕節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
一然不服氣地說:“你肯定一直在畫圖紙,不用來接我們吃飯心裏還偷樂了吧。”
話雖如此,回到家還是立刻給老公弄東西吃,從清歌家帶回來的香腸切碎了打個雞蛋把冷飯炒一炒,勾引得蔣誠食指大動。
一然坐在一邊托著腮幫子說:“老公,原來有錢人也會有不開心的事,韓可欣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和她比比,和清歌比比,我好像特別幸福,以後我再也不跟你作了。”
蔣誠被嗆了一口,故意做出驚恐狀看著妻子,一然很不好意思地笑著:“你看我幹嘛,吃你的飯。”
夜裏躺在床上,老公在浴室洗澡,隱約聽見水聲嘩嘩,一然想象著今晚會有的甜蜜,而回憶她二十七年的人生,順風順水幾乎沒有任何坎坷,現在唯一能讓她皺眉頭掉眼淚的,就是婆婆。
人家都說老天是公平的,給了你什麽總要拿走些什麽,她漂亮苗條腦袋也好,父母健康家庭和睦,嫁了個老公帥氣能幹又體貼,自己不缺朋友在同事裏也人緣好,所以老天是不是把不幸都放在了婆媳關係上。
雖然王梅總是有辦法把她氣得想哭,但是撇開王梅不談,她的人生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而又何必把王梅看得那麽重。
人啊,還是要懂得珍惜才好。
水聲停了,就聽見吹風機的聲音,像是把一然的心也吹熱了,把被子卷在身上纏得緊緊的,不久後蔣誠回來爬上床,一點點剝開她的被子,色氣地問:“你在假裝蠶寶寶?”
一然笑得那麽甜,把蔣誠的心都融化了。
美好的周末很快就過去,周一回到公司,剛拿下一個大項目的同事們都意氣風發的,因為這個項目大家的年終獎會很漂亮,原來銷售部也會有陽光燦爛的時候。但是白紀川還是那副死樣子,大概是已經瞄準下一個目標了,一上午都繃著個臉。
一然懶得理會,為了給這個人送手機,她還差點被婆婆冤枉,可見工作之外還是不要多廢話的好。但午飯前,一然在研究她背後的樹為什麽一直掉葉子時,HR的人打電話上來,讓她過去一趟。
一然跟白紀川打了聲招呼就走了,她心裏想的是不是HR找到新人了,而白紀川則淡定地看著她的背影,又看見玻璃牆外那一排已經稀疏的樹,心情甚好地笑了。
“白總監覺得你非常適合總監助理這個職位,和我們商量希望把你正式調去銷售部,雖然這是公司裏很正常的人事調動,我們還是想問問你自己的意願。”
小艾的上司是公司裏出了名的女魔頭,傳說被她裁掉的女同事都是哭著走的,男同事稍微好一點,可也能被打擊得人生都灰暗。一然還是第一次打交道,好在她不是被裁員,而是調部門。
“下午給我答複,這個不用想很久吧,你在公司也有四年了。”
人家說完這句,一然就被丟出了辦公室,小艾跑來拉著她走遠些,小聲說:“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早上你老板跑來我們這裏談了很久,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一然搖頭:“他要我以後都留在銷售部。”
小艾驚訝地說:“他這麽看中你啊,我們給他好幾個候選人,他都不滿意。”
一然尷尬地笑著:“我也不知道,他什麽都沒跟我說。”
回到38層,白紀川不見了,一然站在玻璃門外發呆時,白紀川突然又從背後出現,問她:“你找我?”
一然轉過身,看到老板拿著咖啡,她定了定心說:“白總,把我留在銷售部的事,你為什麽不先問我?”
白紀川愜意地喝了口咖啡:“你肯定不會同意留下來,我問你幹什麽?”
一然生氣地說:“這是最起碼的尊重吧?”
話說回來,一然早就發現她和白紀川的相處,比以前跟著張悅要好很多,她是絕對不會對張悅說什麽“尊重”這樣的話。張悅是要擼順毛的人,什麽都順著她,天下就太平了,說難聽的,真沒什麽尊嚴可談的。
可是跟著白紀川,這個人雖然經常莫名其妙,但一然第一次覺得,她和老板可能是“平等”的。
“我很想你留下來。”白紀川說,“林偉他們都很喜歡你,銷售部裏女同事少,一個有能力有人緣有魅力的下屬,對我特別重要。陸一然,留下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