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事,阿姨,你就別擔心了,等你把身子養好出院了,想見她還不容易嗎,她最近真的挺忙的。”
今天不知道怎麽的,江秀琴非要鬧著見沈映蓉,我怎麽解釋她也聽不進去,看著我說:“你現在給映蓉打一個電話,我親口問問她,看她到底有沒有空。”
按理說自從上次傅夜擎說了我才是他的老婆之後,江秀琴也沒再問沈映蓉,畢竟身份有點尷尬,今天突然提起,又必須要個結果的架勢,這讓我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我有點支支吾吾的說:“阿姨,今天早上走得急,也忘記帶手機了,你要是實在想見她,那明天我去找她問問,你看怎麽樣?”
話說到這個份上,江秀琴要還是堅持見沈映蓉,那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麽。
“既然如此,那你明天問問。”江秀琴這次沒再堅持,微微歎了一口氣說:“安安,阿姨之前弄錯了,把映蓉當成了兒媳婦,她又照顧了我這麽長時間,這麽久沒見了,就是心裏有點怪想的,阿姨沒別的意思,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沒關係的。”我暗地裏鬆了一口氣說:“阿姨,我還是繼續給你按腳吧,夜擎詢問過醫生,說是打算下個禮拜給你按上假肢,到時你就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了。”
江秀琴摸著空蕩蕩的左腿,眼底掠過一抹滄然,一覺醒來沒有腿沒有眼睛,這恐怕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記得那端時間傅夜擎幾乎天天往醫院跑,估計就是來安撫江秀琴的。
她拽著塌下去的被單,突然問:“安安,怎麽阿姨都沒有聽你提起過你父母,夜擎也沒提,什麽時候讓阿姨見見你爸媽,你看你都給傅家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又大著肚子,我這個做婆婆的還沒見過親家,這於理不合。”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說道:“我爸媽他們都不在了,幾年前就走了。”
“不在了?”江秀琴有點訝異,忙慌說:“安安,不好意思,阿姨不知道,你看阿姨怎麽說話的,不說這事了。”
我扯了扯嘴角說:“沒關係的。”
“安安,阿姨想問你個事。”
她的表情有點兒嚴肅,這讓我心裏有點不好的預感,但嘴上還是說:“阿姨,你有什麽事就盡管問吧。”
“阿姨在醫院裏一躺就是十幾年,夜擎他爸也走了,想必你也知道阿姨這條腿,這隻眼睛怎麽沒了的,阿姨可永遠也忘記不了那段日子,夜擎他爸跟人合夥開了一家風投公司,合夥人最後卷著錢跑了,那些客戶全都逼上門來讓還錢,牆壁上到處都是用紅漆寫下的字,威脅我們要是不還錢,就要殺光全家,半夜裏都不敢出門,聽著門外逼債人的叫罵,瑤兒那時還小,嚇的哇哇大哭,每天我跟夜擎他爸都是提心吊膽的,過著到處躲避的日子,到後來實在承受不住了……”
江秀琴回想到那段痛苦的回憶,由最初的平靜到最後不斷的抹眼淚,聲音哽咽的幾乎說不了話,我拍著她的後背,盡量讓她心情平複下來。
承受不住,兩人就選擇了跳樓輕生,隻是江秀琴命大,撿回了一條命,被人逼債的日子我不知道什麽滋味,但看過了我爸,人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神經是很脆弱的,繃緊的神經隻要稍微再拉緊一點,砰地一聲就斷了,人的希望全都沒了,消極到輕生隻是一瞬間的事。
聽著江秀琴敘述那端灰色日子,一家人被逼債到無路可走,無處可藏的地步,五歲的傅瑤兒被嚇的生病,哭泣,越來越封閉自己,傅夜擎的父親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動手打人,本應該是幸福美滿的家庭,就因為我爸卷著錢走了,就這麽給毀了。
江秀琴稍稍平複了情緒,右眼裏卻還帶著刻骨的,難以消弭的恨意,咬著牙說:“這一切都是初勵成造成的,若是讓我再見到初勵成,阿姨恨不得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江秀琴手拽緊了被單,聽著她說出我爸的名字,雖然早就知道的事實,但從江秀琴口中說出來,心還是本能的突了一下,我甚至不敢去看江秀琴,將眸子垂下了。
時隔了這麽多年,恨意並沒有隨著時間遞減,反而發酵了,如果江秀琴知道我是初勵成的女兒,還不知道什麽反應,估計得恨死我吧,哪怕給傅家生了孩子,哪怕我爸已經付出了生命,依然無法抵消。
江秀琴忽然抓著我的手,眼神有點滲人的看著我說:“安安,你幫阿姨查查初勵成這個人,阿姨一定要找到他。”
不管誰被害成這樣,也會找仇人報仇的,可現在我去哪裏去找人?
我也很想親口問問我爸,當年為什麽要那樣做,在我心目中父親高大的形象怎麽就一朝轟塌了。
江秀琴抓的有點緊,指甲陷入我的肉裏她卻不自知,我疼的皺了皺眉,卻沒有抽開,也沒有說什麽,這點痛跟江秀琴所受的根本不算什麽。
見我沉默不回答,江秀琴情緒有點激動:“安安,你怎麽不答應阿姨?初勵成當初卷了如此大一筆錢走,現在指不定過的多麽風光,想必要找到他不會很難,你幫阿姨這個忙,好不好?”
“阿姨,你冷靜一點,不是我不幫你,是初勵成早就不在世上了,四年前他已經死了。”
“死了?”江秀琴有點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愣了好一會兒,情緒特別激動,厲聲問我:“怎麽死的?安安,你沒騙阿姨?初勵成怎麽能死了。”
看江秀琴這反應,傅夜擎應該是什麽事都沒有跟她說。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真死了,四年前,初氏集團因為經營不善破產了,初勵成被逼債,跳樓自殺了,他的妻子,也在之後不久出車禍去世了。”
聞言,江秀琴怔愣了幾秒,隨後忽然大笑,很是痛快的那種,嘴裏說著:“真的是報應啊,初勵成他也有今天,真的是報應,安安,那後來呢?初家現在怎麽樣了?”
“初家砸蓉城已經不複存在了。”為了不讓江秀琴再問下去,我轉移話題說:“阿姨,這些事都過去了,別再想了,我去看看護士怎麽還沒把藥拿過來。”
江秀琴沉浸在我爸去世的消息當中,也沒再追問我,我趁機離開了病房,一出病房,我捏了捏手心,全是冷汗,再被江秀琴問下去,我真不知道要怎麽去圓謊,離江秀琴出院的日子不遠了,她出院之時,就是真相大白之日,而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找的護士拿了藥,我不敢在醫院裏多待,找了一個借口離開了,讓護工好好照看著江秀琴。
因為江秀琴的問話,接下來幾天我都不敢再去醫院,不敢再看到她那張充滿憎恨的臉,醫院的事我沒告訴傅夜擎,但我這幾日的反常表現還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這晚我哄睡了佳佳,他忽然從身後擁住我,棱角分明的臉在我的脖子上蹭了蹭,嗓音低沉的在我耳邊問:“見你最近心神不寧的,有什麽心事?”
“沒什麽,可能是沒睡好吧,你這女兒可比佳佳當初還要折騰,最近老是踢我。”我盡量讓語氣自然。
“那晚上早點睡,我給女兒講故事。”
記得當年佳佳晚上踢我睡不好的時候,傅夜擎也是對著肚子講故事,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聽到,反正我是聽著真睡著了。
“好啊。”我揚唇一笑:“不知道你這幾年講故事的水平下降沒有。”
我躺上床,窩在他的懷裏,頭枕著他的手臂,聽著他說那些老掉牙的故事,竟然還真的慢慢的睡過去了,迷迷糊糊中,他在我額頭落下一吻,模模糊糊的好像聽見他說:“有我在,不會讓你再受到半點傷害。”
我嘟囔了一句,反手摟著他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的胸膛裏睡了過去,天亮後,佳佳跟傅夜擎都已經醒了,冬日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我伸了一個懶腰,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看著天邊的雲彩,我忽然想到遠在國外的思慕,一直沒有聯係,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我從傅瑤兒那裏得知姚青檸跟著思慕去了法國,自然,傅瑤兒的消息是從霍思誠那裏得來的,我以為傅瑤兒要跟霍思誠走到一起,原來她隻是跟霍思誠打聽思慕的事,他的愛好跟行程。
姚青檸表麵上說是有一個案子,要去一趟法國出差,但我心裏清楚,她是為了思慕而去,思慕想要的我給不起,我希望有一個很愛他的,他也很愛的,能走到一起,希望他幸福。
嘉音已經出院了,現在在家裏過上了老佛爺日子,汪東駿現在可是不敢跟嘉音對著幹,汪媽媽每天變著花樣給她進補,這對於一向玩慣了,瘋慣了的嘉音來說,每天隻能看到頭上一片天,那還不把她憋死,這不,才在家裏安分待了三天,找了一個機會偷偷溜了出來,給我打了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