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噔噔的聲音,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來人的麵孔也清晰了,我有點意外:“怎麽是你?”
沈映蓉雙手揣在白色羽絨服裏,領口帶著白色的毛色,微風吹著白色羽絨拂過她清麗的麵孔,長發披肩,腳下一雙長靴子,明明很簡單的裝束,卻被她穿出了國際的味道。
她瞄了眼我手裏的行李箱,嫣紅的唇輕啟:“這麽晚了打算去哪裏?”
她的語氣就像這冬夜裏的風,帶著幾分寒冷,出現在我麵前的沈映蓉一點也不像被傅夜擎趕出家門的落魄女人,從她麵色來看,這段日子她過得很好。
我不想跟沈映蓉有什麽接觸,拉著行李箱直接越過她朝前麵繼續走,越過她幾步,我以為這隻是偶遇,也就這麽路過,身後忽然傳來她的聲音:“初安,我特地來這裏找你,這麽走了,是不是很不禮貌?我聽說你將霍太太害的進了醫院,你這是打算離家出走?去投奔夜擎嗎?”
我將霍母害進醫院也不過是幾個小時的事,外界根本還不知道,沈映蓉卻如此清楚,我踏出去的腳步停頓了下來,轉身看著站在冬夜裏美麗的沈映蓉。
“你怎麽知道霍伯母進了醫院?”
“你將她送進醫院的時候我正好也在醫院,正好也看見了夜擎去了醫院,更是正好看見你跟夜擎在醫院門口拉拉扯扯。”她一步步走過來,身後的車燈亮著,將她身後的景物全都白化了,什麽也看不見,她說話的時候哈出白氣,長而卷翹的姐妹上麵也似乎帶著一層模糊的白霧,讓人看不透她睫毛下那雙帶著美瞳的眼裏藏了什麽。
原來她是從醫院一路跟著我回來的。
我盯著她漂亮的臉蛋說:“你還找我什麽事?我不覺得現在我跟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問我關於夜擎的事嗎?我覺得隻要這個男人還存在於我們心中,我們的話題永遠不會斷。”她淡笑著,隻是沒有溫度的笑:“上車吧,這麽晚了,大馬路上遊逛,萬一遇到什麽歹人出什麽事那可就不幸了,畢竟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她說話的時候瞄了一眼我的肚子,雖然厚厚的羽絨服下看不出什麽,而她看我那一眼也隻是淡淡一瞥,我卻覺得如芒在背,揣在口袋裏的手下意識的護著肚子。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也不需要你的幫忙。”
我拉著行李箱前行,沈映蓉大聲道:“難道你對夜擎成天往醫院裏跑的事一點不在乎嗎?對醫院裏躺著的那個人也不好奇嗎?”
所謂好奇害死人貓,當初這句話我說給了嘉音聽,如今沈映蓉提起,我想到傅夜擎之前接的那個電話,想到醫院裏有某個讓傅夜擎看重的人,確實有點好奇,可我剛才在醫院裏跟傅夜擎說的很明白,有我的地方沒他,不是針鋒相對,而是消失,淡出他的視線。
我沒有轉頭,背對著她說:“我一點也不好奇,他的事,以後跟我毫無關係,你要是想重新得到他的認可,別再我身上下功夫,多在他身上用心吧,沒人跟你爭,也別自討沒趣的來找我。”
我拉著行李箱走出沈映蓉的視線,盡管我沒有回頭,卻一直知道她還站在原地看著我,就是不知道她帶著何種心情,在我離她差不多有一百米左右的時候,她在我身後報出一串地址,那是一家私人醫院的地址。
隻可惜我沒聽全,當時一輛車子從我身邊經過,我隻能聽見沈映蓉說的前麵三個字,南濱路,至於我知道她說的那個地方是醫院已經是後來她再次找我時才知道的。
沈映蓉想做成一件事,是不會半途而廢的。
已經很晚,偌大的蓉城,我卻無路可去,想回之前我爸媽的房子,可想到那裏麵曾經住過傅夜擎的父母,我又不敢回去,而且我住那裏,傅夜擎跟思慕都能想得到,想給嘉音打電話,可她早已經不是單身,已經是結婚的人了,我也不好找她,最後隻能攔了一輛出租車找了一家酒店暫時休息一晚上。
住酒店不是長久之計,需要身份登記的地方,也能讓他們找到,而此刻的我誰也不想見。
這晚我將手機關機了,站在酒店房間的窗前,看著霓虹燈閃爍的蓉城,萬火千燈,卻沒有一盞是屬於我的。
我將手放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哈出一團白氣,用食指在上麵寫了一個字,過。
是過錯,也是過去,是時間的流逝,也是感情的放下,從今夜開始,往日種種都成為往日雲煙。
上床睡覺的時候已經淩晨了,這一夜因為心裏裝著霍母的事,一直也睡不好,輾轉難眠到天亮了才真正睡下,不過我隻睡到九點就起來退房了,未免他們找到,我必須早點離開。
退房後,我拖著行李箱在路邊買了一個煎餅吃,也算是一頓早餐了,我的身上沒有多少錢,思慕給我的卡在離開別墅的時候全部放在了床頭櫃,給思慕留的那封信上麵,這些年我自己真正沒賺什麽錢,思慕教我做人做事,跟著他一路走來,什麽都是他包的,卡也是隨便我刷,現在真正離開他,也真正離開傅夜擎,我才發現自己這二十六年來幾乎是白活了。
二十六了,時間過的真快,我咬下最後一口煎餅,摸了摸肚子,給自己加油打氣,就算是為了孩子,我也該自食其力,也該重頭再來了。
我或許應該感謝霍母,如果不是她,我不會有如今的心境,擺脫糾結的人生。
盤算著卡裏的錢,我去了房屋中介,打算租一套房子,今天我的運氣好,正好有人急著出租一套房子,裏麵家電什麽樣樣齊全,拎包就可入住,因為房主急,最近打算跟著兒子去國外享福,價格挺便宜的,我跟著去看了眼房子,一個簡裝的二居室,南北通透,什麽都齊全了,我一個人完全夠住了,看了幾分鍾,我就決定租下了這房子,交了半年的定金,跟房主完成交接,簽訂好租約合同,全程都隻花了半天時間不到。
當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時,我覺得有點恍惚,環看著這個簡單的房子,說真的,這輩子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麽小的房子,但是這是自從我爸媽出事後,我唯一有一種家的感覺的房子,心裏很是滿足。
這房子打掃的很是幹淨,廚房也是幹幹淨淨的,冰箱裏還有不少雞蛋跟蔬菜,這房主看來走的真是夠匆忙的。
我將衣服拿出來放進衣櫃裏,下樓去便利店買了基本洗漱的日用品,一切弄好之後,我將手機拿了出來,果真不少來電,思慕打了十二個電話,傅夜擎的也有幾個,然後還有嘉音的,這些電話我統統沒有回複。
看著時間已經一點了,我下樓吃了碗麵,去水果店買了一個果籃去了醫院。
我既然刻意避開思慕,自然不會在有人的時候去看霍母,我在霍母側對麵的樓道口裏一直等著病房裏的霍伯父走了,霍思誠也走了,確定病房裏暫時沒有其它人,我才揉了揉已經發麻的腿走了進去。
霍母正打算閉眼休息,見到我來了,她的情緒有點激動:“你還來幹什麽,給我走,我不想看見你。”
我將果籃放在桌上,見霍母雙手包紮著,手背上插著針頭,氣色一點也不好,我朝她彎了彎腰,看著她說:“伯母,對不起,我知道你現在一點也不願看見我,但還請允許讓我說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我的話並沒有讓霍母情緒有所緩和,反而更是激動,試圖伸手去按護士鈴,我搶在她前麵擋住了她:“伯母,我隻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昨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過會害你進醫院,你是思慕的母親,我怎麽會害你,昨晚的事,我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諒,但求你聽我說幾句。”
霍母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咬牙切齒的說:“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話,你就給我老實說,你這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霍母眼神淩厲的看著我,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沒了瞞任何人的必要,承認道:“孩子不是思慕的。”
聞言,霍母臉色更是難看,纏著紗布的手怒指著我,搖著頭失望而憤怒:“初安,就算你已經結過婚,我也隻是覺得你不適合嫁進霍家,從來沒懷疑過你的人品,你懷了孩子,我二話不說同意你跟思慕結婚,沒想到你卻撒了這麽大一個謊,把我們霍家人耍的團團轉,如果不是我那天撞見了,你是不是就想欺騙思慕,欺騙我們霍家一輩子?”
“我沒有想過,伯母,我真的沒想過。”胸膛裏頓時酸澀無比,眼眶一紅,眼淚就控製不住掉落,我沒想瞞霍家人一輩子,紙包不住火的事,怎麽可能瞞得住。
霍母閉著眼睛怒喝道:“夠了,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聽你說,你給我出去,帶著你的東西出去,以後你要是再來找我家思慕,再跟思慕糾纏不清,別怪我老婆子不念看著你長大的情分。”
“我不會再纏著思慕,這點你放心,我已經從別墅搬出來了,今天我來,隻是想跟你道歉,來看看你,還有,別告訴思慕我來過,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說道:“從今往後,就算我跟思慕再見,也隻是熟悉的陌生人。”
霍母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我……”話未說完,聽著外麵的腳步聲,是皮鞋發出的聲音,當一個人聽著一個人的腳步聲久了,是能根據聲音辨別出是誰,此刻過來的人正是思慕,我慌急道:“思慕來了,不能讓他看見我,伯母,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自會知曉。”
此刻出去肯定跟思慕撞上,我隻能先躲進病房裏的衛生間裏,關上門後,思慕果然推開門進來了,霍母不想我纏著思慕,是不會讓思慕知道我在這裏。
我將身子貼著冰冷的瓷磚,明知道思慕看不見我,卻還是將呼吸都放緩了,沒一會兒,思慕疲憊的聲音傳來:“媽,你感覺好點了沒有?”
霍母冷哼了一聲:“隻要你不再惦記著初安,你媽我的病立馬就好了,兒子,這次不能怪媽拆散你們,初安懷的孩子不是你的,又跟傅夜擎糾糾纏纏,媽可是親眼看見的,媽還能騙你不成,這世上好女孩多得是,早上跟你一起過來的那個姚律師我看著就不錯,媽也看得出那女孩子對你有意思,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非要一心倔在那個初安身上。”
思慕耐著性子解釋:“媽,我已經跟你說了,孩子是我的,安安跟傅夜擎隻是因為佳佳的事才會有聯係,昨天又是佳佳的生日,安安去見傅夜擎這很正常……”
“思慕,你現在還在為那個女人說話,難道媽躺在這裏,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你看不到嗎?”霍母痛心疾首的打斷思慕的聲音:“思慕,你真是太讓媽失望了,你的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啊?小時候你要什麽,要做什麽,你喜歡初安,天天跟著帶著初安來我們家玩,後來直到你們都大了,媽也是把初安當兒媳婦對待,可後來了?你就出去了一趟,她立馬嫁給了別人,然後你一走就是幾年不回來,你到底還是不是媽的兒子?剛才初安都承認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你這傻孩子還相信她,你真是要氣死媽嗎?”
霍母一時說漏了嘴。
“什麽?媽,你說安安來過這裏?她人呢?”思慕的聲音很是激動,說道:“這水果籃是安安買來的?媽,她什麽時候來的?”
思慕的聲音讓我滿臉是淚,差點忍不住發出聲音來,我立馬捂住嘴巴,緊咬著牙齒。
思慕一個勁兒的問我,更是讓霍母痛心,捶著胸口說:“思慕,你真是想氣死媽嗎?那個女人已經走了,思慕,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你要是再放不下初安,就是逼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