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10月6日，十八聯堡，清軍帥帳。
盛京將軍曾琪居中首座，正都統蔣友曉居左，齊哈爾副都統劉忠居右，及其他一幹將領，皆按品級依次坐於帳內。
“這場戰爭，眼瞅著就要結束了，看起來，黑龍軍已經是‘窮途末路’了，沙俄總指揮庫左思科將軍，也多次致電，催促我方加強進攻黑龍軍，均被我敷衍過去，如今沙俄已經將狼域打穿，並且準備進入布倫山深處，繼續追擊黑龍軍殘部，並力邀我軍參戰。”
“以前，我能夠拒絕沙俄，那是因為十八聯堡這邊，連接著狼域核心之地，咱們這邊，也需要預防黑龍軍從十八聯堡這邊撤離，故而總指揮庫左思科，說不出什麽，但是現在咱們這邊的黑龍軍已經撤回，我們前麵也再無敵人，若是不去同沙俄匯合，共同入山追剿黑龍軍殘部，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不知道，大家有什麽想法？”
……
沙俄從10月2日開始進攻狼域第四關和第五關，連續四天不眠不夜的攻擊，再次付出了兩萬八千多兵力的代價，終於將狼域打穿，將黑龍軍殘部徹底的“趕入”的布倫山深處，“苟延殘喘”。
僅僅四天時間，就能夠拿下第四關和第五關，不得不說是多方麵的因素促成。
一是，沙俄三萬援兵相繼到來，這讓庫左思科手中的可用之兵增多，當然，四天過去，這戰損也差不多抵消了援兵的數量了。
二是，英美兩國的武器援助，終於在兩天前抵達，大量的彈藥補充，尤其是兩個炮團的火力裝備，讓沙俄如虎添翼。
三是，連續的大雪天氣，讓整個布倫山已經積起了厚厚一層雪，眼瞅著，就要大雪封山了，故而，沙俄方麵急啊，所以，這幾天沙俄的進攻，真的是不惜代價，不計傷亡，真心是拿命再填啊。
其實，積雪漸厚，黑龍軍一方也挺著急的，畢竟一旦真的大雪封山了，等戰爭結束後，自己一方也不好跳出去啊，畢竟如今在黑龍軍布倫山還留下來五六千兵力，當然，對外表現出來的大概就是兩千多殘兵敗將了，所以，黑龍軍方麵，這幾天的放水，放的比以前還厲害些。
正是因為這麽多綜合因素，才讓黑龍軍“潰敗”的快了些，而黑龍軍的潰敗過快，沙俄自然是高興的，但是同為聯軍陣營的清軍，卻是愁眉苦臉，正如曾琪所說，他們沒有借口避戰了，不得已，曾琪召開了這個軍事會議，其實主要是想看看蔣友曉和劉忠的態度，畢竟，曾琪雖然是盛京將軍，清軍方麵的老大，但是他的嫡係人馬隻剩下五六千，遠不及蔣友曉的兵力多，甚至比齊哈爾副都統劉忠所部都要少不少。
“大將軍，這還用想嗎，黑龍軍已經是窮途末路，此刻不追剿，更待何時？”
曾琪說完後，現場沉默了片刻後，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說話的，居然是坐在曾琪身後的軍師徐世明，聽到徐世明開口，曾琪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心中大為不快。
原本徐世明的到來，讓曾琪興奮了好一陣子，可是徐世明出的幾個策略，聽起來似乎很好，可執行起來卻並不順利，就說抓壯丁補充兵源一事，計策的確是好計策，可關鍵是這邊的民風太彪悍，這壯丁抓的得不償失也就是算了，最後居然招來黑龍軍總司令嶽維華的訓斥和威脅，最後不得不不了了之。
還有，就是給沙俄出謀劃策，讓沙俄抓百姓攻城，這堪稱毒計中的毒計，也是徐世明親自給庫左思科提出來的，這條計策，說實話，曾琪都不忍心，當麵說最好是不用，並且在清軍中是肯定不用，於是徐世明跑到庫左思科那邊，密告知。
結果，沙俄采用了，初試效果也不錯，輕鬆拿下一關，可緊接著黑龍軍將這事捅到了國際上，並且以殺俘來止殺，最終功虧一簣，可這是的影響卻是相當壞的，一旦沙俄將徐世明出謀劃策的事情捅出去了，那麽他曾琪恐怕都要受到牽連，搞不好要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啊。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曾琪開始對徐世明變得有些不爽了，當然，畢竟是依仗多年的軍師，曾琪的內心變化並未表現出來，故而徐世明自己是絲毫不知，依舊是以曾琪的臂膀自居，故而，曾琪這邊一開口，徐世明便發表意見了。
“徐軍師稍安勿躁，看看其他將軍的意見再說。”
徐世明一開口，曾琪就不得不開口了，因為徐世明的意見，明顯與他內心的想法不符，他可不想讓其他人誤會，於是第一時間插嘴，目的，就是希望徐世明不要再大放厥詞了。
徐世明看了看曾琪，有些愕然，按理來說，這種軍事會議，他作為曾琪的私人幕僚，無官無職的，是連入席的資格都沒有的，但是自從曾琪坐上盛京將軍的位子後，幾乎每次軍師會議徐世明都是第二主角，沒想到今天剛剛開口，曾琪居然直接讓自己閉嘴了，雖然心中不滿，但是徐世明也隻得應道：“是，大將軍。”
這段小插曲，倒是沒有引起現場太多波瀾，畢竟坐在這裏的都是正兒八經的大清將軍，而徐世明和曾琪的事情，隻是個人私事，眼瞅著帥帳無人應聲，曾琪不得不點名道：“蔣都統，你說說看。”
蔣友曉有些無奈，這口真難開啊，不過既然點名了，不說肯定是不行了，於是幹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後，才言道：“雖然各方情報，包括沙俄在內都反饋出一個現象，那就是黑龍軍真的窮途末路了，所剩兵力也就是殘兵敗將兩三千，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情況很不真實。”
“哦，不真實？”曾琪淡淡道：“說說具體的？”
“是。”蔣友曉拱了拱手，接著道：“自從沙俄利用齷齪手段拿下狼域第二關後，從第三關的戰鬥開始，黑龍軍的戰鬥力，似乎降的有些過快了，不論是兵力的投入，還是火炮的支持，黑龍軍都降的太顯眼，顯眼到明眼人，隻要一進入戰場待上一天半日的，就能夠感受到，這樣的表現太明顯了，我認為作為一隻能征善戰的隊伍，黑龍軍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此其一。”
“其二，不知道諸位怎麽看，但是在我蔣友曉的眼中，黑龍軍應該是一支有著堅定信念，擁有著強悍戰鬥意誌，寧死不服輸的隊伍，但是，諸位看看，從第三關後，黑龍軍將士的必勝信念似乎不存在了，戰鬥意誌也薄弱了，似乎輸也無所謂了，我覺得這個太不正常。”
“其三，黑龍軍有一支大軍，在南麵將吉林將軍麾下的四萬大軍徹底擊潰，甚至傳言吉林將軍都被俘虜了，但若是黑龍軍真的麵臨死亡危局的話，為什麽不見這支隊伍來援，這是第三個不正常。”
“基於這三個不正常，我認為現在黑龍軍所表現出來的，恐怕並非真實情況，而是另有所圖，至於所圖什麽，這個就不好說了。”
蔣友曉正都統畢竟是一個真正的將軍，一步一個腳印爬到正都統這個從一品大員高位上的，帶兵打仗的能力或許因為某些原因無法施展，但是這份洞察戰場的眼力，絕非曾琪這種半軍人能夠比擬的。
不過蔣友曉剛剛收聲，齊哈爾副都統劉忠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反駁道：“嗬嗬，我看將都統是不是言過其實了。”
“蔣都統所言其一，黑龍軍戰鬥力下降過快，在我看來，實屬正常，畢竟沙俄與我清廷聯軍，先後投入兵力近二十萬，戰鬥至今雖然才過去半個月，但是戰鬥之激烈，戰鬥之血腥，戰鬥規模之大，實乃我等生平僅見，如此作戰，半個月過去，作為一支崛起不過數月的，沒有底蘊的隊伍來說，戰鬥力，突然間下降快了點，我認為這太正常不過了。”
“解釋清楚了其一，那麽其二就容易理解了，戰鬥力下降，屢戰屢敗，戰鬥意誌自然會下降，必勝的信念必然會遭到自我懷疑，最後導致潰敗加速，這就很容易理解了。”
“至於說黑龍軍阻擊南麵大軍的隊伍，他們有沒有來援，這個僅憑猜測恐怕不足為憑吧，說不定，那隻隊伍早就進入了狼域裏麵呢，隻是我們不知道他們已經參戰而已，當然，也有可能，黑龍軍認為狼域必敗，那支隊伍就留在外麵，給自己留下一份希望，以待他日卷土重來，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不管怎麽說，我認為，黑龍軍在狼域內的勢力，的確應該是殘兵敗將了，所以，我支持出兵配合沙俄圍剿黑龍軍殘部，畢竟黑龍軍的武器裝備可是非常先進的，聽說各國都是眼饞的很，咱們現在有機會拿下，有機會占有，為什麽不要呢？”
“我支持劉副都統所言，黑龍軍的裝備之先進，比之西方諸國更甚，若是咱們能夠繳獲大量樣品，甚至拿到圖紙，抓到一些技術人員，這將會讓我大清的武器裝備提升一個大檔次，即便咱們自己無法生產，也可以同洋人們合作，……。”
“我支持蔣都統所言，黑龍軍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咱們不要被眼前這點蠅頭小利給迷了眼，若是黑龍軍是故意示敵以弱，早就醞釀大計劃，就等著進入布倫山然後一口將咱們和沙俄吃下去，那咱們堅持了這麽久的策略，豈不是功虧一簣。”
“我也，……”
“哼，怕死就早點滾回去。”
“嘿嘿，你們不怕死，那為什麽不敢出戰呢，同我們一道在這裏幹嘛啊？”
……
兩位大佬一發言結束，後麵的將領，立刻一個個跳出來支持己方，一開始還是陳述理由，互搏對方，可再多說幾句，雙方就開始罵起陣來，正當曾琪想要大吼一句，製止罵戰的時候，他的親衛卻突然來到他的身邊，附耳稟告道：“稟大人，吉林將軍長順來電。”
曾琪一聽愣了，長順被俘，還是黑龍軍總司令告訴他的，事後，他也派人打聽過，雖然沒有人親眼見到長順被俘，但是吉林清軍大規模被俘卻是事實，怎麽長順這時候還能夠給自己發電，莫非長順投靠了黑龍軍，這是來招攬自來了？
一想到這裏，曾琪便直接起了身，然後不顧後麵的議論，徑直走出了會議室，這才詢問道：“什麽情況？”
“稟大人，長順將軍在電報中說，他在昨夜帶領被俘清軍，成功擊敗黑龍軍守衛，南路清軍三萬多人，已經重歸他的手下，……。”
“什麽，怎麽可能？”曾琪眉頭皺起，急問道：“可核實了電報真偽，不會是黑龍軍冒充的吧？”
“稟告大人，電訊房那邊已經經過再三核對，並且以性命擔保，絕對是吉林將軍來電，不然，卑職也不敢在大帥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來打擾大帥。”親衛肯定道。
“哈哈，那就好。”曾琪大笑，隨即吩咐道：“立刻去電，詢問吉林將軍長順，可知黑龍軍去向，擊敗他的黑龍軍主力在何方，他們又擊敗了多少黑龍軍守軍，他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喳。”
“算了，我隨你親自去電訊房等候。”曾琪走了幾步，又喊了一個人，吩咐道：“告訴那幫家夥，本帥未曾歸來，別急著走，讓他們接著討論。”
“喳。”
曾琪在電訊房親自蹲守，很快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後一直大笑著，回到了帥帳內，道：“哈哈，諸位，不用再爭論了，聽本帥令，各部即刻準備，黑龍軍的殘兵敗將，咱們剿定了。”
“大將軍，可是有什麽新情報？”蔣友曉急問道，很顯然，他是不讚成出戰的。
“當然，若是沒有最新情報，本帥豈敢乾綱獨斷。”曾琪言道：“就在剛剛，我收到了吉林將軍長順之電報，就在昨夜，長順率領被俘之將士，擊潰了黑龍軍守衛，並且抓了不少活口，經過審問得知，黑龍軍南路方麵的主力，其實早就陸續經過秘密渠道潛回了狼域，因為狼域是黑龍軍的老巢，他們不忍放棄。”
“大將軍，即便如此，也不能夠確定這不是黑龍軍之計策啊。”蔣友曉反問道。
“嗬嗬，蔣都統，你知道為什麽長順能夠成功擊潰守衛嗎？”曾琪反笑道：“因為黑龍軍那些守衛也知道黑龍軍即將兵敗，這幾日陸陸續續都有不少黑龍軍守衛，偷偷摸摸離開了，這才導致長順有了機會，很顯然，這是樹倒猢猻散的征兆啊。”
“這，也難以確定吧？”蔣友曉還是懷疑道。
“嗬嗬，蔣都統，領命吧。”曾琪嚴肅道：“難道你不知道，咱們大清現在風雨飄搖，在燕京，英法美等國正在同中堂大人磋商賠償事宜，此戰，若是我軍參戰，且取得最終勝利，必然能夠增加我大清的話語權，從而減少賠償等等。”
“哎。”
蔣友曉一聲長歎，隨即領命而去。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