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到八月中秋了,可惜聖上最近比較憂愁,這個中秋恐怕不好過。”江梅酒樓的雅間內,抿了一口青酒,說道。
“是啊,父皇最近頗為煩心,一來父皇收到了不少大臣上書,請立六哥為太子,二來,我聽聞父皇收到了一份江州的密報,說是國舅爺殷鴻在酒後對父皇出言不敬。”蕭墨珩邊倒了一杯酒,邊回道。
“難道就沒有人上書要立九皇子為太子?”江梅有些詫異。
蕭墨珩抬頭看定她,“有,不過隻有兩封,這就是九弟的聰明之處,一者讓父皇知道,他也是可以入主東宮的,二者也不如六哥那樣囂張跋扈。”
“實在不明白,六皇子府上都是些什麽人,怎麽這麽急功近利?”江梅搖搖頭,歎道。
“六哥也是沒有辦法,父皇對袁氏不那麽信任,這麽多年了,已經容不得他韜光養晦。何況他外有兵權,內有財權,父皇又能拿他怎樣?”他淡淡的語氣,似有絲輕蔑。
江梅神色幽靜,不以為然,“隻是可惜啊,這些權力也隻是他的砝碼,而不是真正掌握在他手裏。”
“姑娘說的對,”蕭墨珩黝黑的眸子看定她,“我要的是真正的權,而不是別人的施舍。”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中盡顯王者霸氣。
“好,殿下,風雨欲來,江州必出動亂,建康上遊出亂子,下遊必定不安,殿下的機會就到了。”江梅凝視他,嘴角上揚。
“嗬嗬…”蕭墨珩笑得意味深長,“那江州呢?”
“哈哈….江州的事有的是人操心,殿下就不用擔心了….”江梅笑得有些狡黠。
“墨珩明白了…”蕭墨珩起身,敬江梅一杯酒。江梅立即作揖還禮。
事情正如江梅所料,第二日朝堂上,群臣為冊立太子之事,吵得不可開交,坐在大殿上方的蕭帝冷冷地瞧著堂下眾臣,眉頭緊緊蹙起,沒有說任何話。
尚書左丞宗世林卻是嚷道:“陛xià,六皇子仁德寬厚,深諳政事,實為眾皇子之表率,可堪大任!”
沈攸立馬出列反駁道:“陛xià春秋正盛,不必急著立皇太子!”
張博望眉頭一皺,怒道:“沈大人,陛xià龍體自然康健,但早立儲君,可安國本。”
六皇子黨和其他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竟是誰也不讓步,一個個揚袖傲視,近乎麵紅耳赤。
裴蘊瞅了一眼眾人,輕笑了一聲,緩緩邁開了步子,向著蕭帝拱手道:“陛xià,國舅爺對於太子被廢之事,一直耿耿於懷,皇後娘娘也傷神心憂,倘若這個時候立儲,恐傷國舅之心啊!”
薑還老的辣,一語便擊中要害!
蕭帝聞言終於有些動容,太子可以不急著立,但江州一定不能亂。
他正起身子,看向群臣,道:“好啦,各位愛卿也不必爭來爭去,朕心中有數了,立太子之事,不必再提。”
張博望再次出聲,“陛xià…”還沒說完,被蕭帝打斷,“朕累了,眾卿退下吧!”
眾人無奈隻得退出朝堂。張博望狠狠地瞪了一眼裴蘊,裴蘊裝作全然不知,整好衣裳率先走了出去。
今日正是傳統中秋佳節,而群臣在朝堂上吵著要立太子是什麽意思,什麽時候大桓的朝臣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了,這麽一想,蕭帝心裏對於六皇子蕭墨瓖不免添了幾分生氣。
然而趕赴宮中參加中秋晚宴的蕭墨瓖也非常鬱悶,他原本沒計劃在這個時候去爭這個太子之位,可似乎底下有些人比較急,甚至他覺得有人暗中在挑撥他與蕭帝的關係,於是今夜,他特地帶上了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兒子入了宮,蕭帝一直盼望自己能多幾個孫子,而袁碧桃給他生的這個世子正是蕭帝的長孫。
中秋佳節自然是平民百姓們盼望已久的團圓之日,宮中也布下了熱鬧的宴席,為了方便賞月飲酒,宮宴便安排在了華林苑,中秋家宴是皇宮中最盛大的宴會之一,後宮嬪妃、宮中未出降的公主,以及皇子們都會在宮中會宴。
華林苑中的湖泊名為華林池,池上建有一座奢華高大的樓宇,是為天舞閣,宮中每有盛大的家宴便多在此舉行。
一眾內侍和婢女來來回回,早已把閣內的坐席上擺滿了菜肴和酒品。
不過今年的晚宴不及往年,皇後借由身體不適並未參加,蕭墨瑜遠在臨海,除了宮中的嬪妃和公主外,隻有其他幾位皇子帶著各自的家眷進宮和蕭帝慶賀。
因皇後不在,蕭帝身邊便坐著位分最高的蘇貴妃,蘇妃下麵坐著宮中位分較高的嬪妃們,因為公主們大都成年出嫁,隻有皇十女蕭玉玞年紀較小,依舊待字閨中,她便挨著自己的母親靳昭華坐著。
蕭帝下邊坐著幾位皇子及家眷。婢女和內侍在席後侍候,整個天舞閣內依舊熱鬧不已。
蕭墨璕和蕭墨琤還未娶親,因而是孤身前來,蕭墨珩便帶了側妃謝遠岫,府上那位小郡主因有些傷寒,並未跟來。隻有蕭墨瓖倒是帶了一位王妃和一位側妃以及幾個孩子進宮賀宴。
蕭帝看幾個孩子非常喜歡,因而連著早上對六皇子的怒氣也沒了。已經五十五歲的他膝下孫兒卻是不多,蕭墨瑜的孩子遠在臨海,唯一的一個孫子就是蕭墨瓖前不久剛剛出生的世子。
“父皇,您看這小家夥,看到您也咧著嘴笑呢。”袁碧桃邊抱著孩子,邊笑道。
“哈哈,真的嗎?來來,快讓朕抱抱這寶貝孫兒。”說著讓徐懷遠從袁氏手裏接過孩子,然後自己抱著,還不停的和坐在邊上的蘇妃一起逗孩子玩樂。
蕭墨瓖對於這一幕相當滿意,他朝袁碧桃感激地看了一眼,與其他人相比,這正是他的優勢所在。
蕭墨珩和蕭墨琤倒是不以為意,隻是這一幕看在蕭墨璕眼裏都是有些刺痛,他抿了抿酒沒說什麽,心裏卻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也能擁有這樣的幸福。
他一抬頭看到了一個溫暖的微笑,他的母妃顏貴人正溫和地看著他。顏貴人今日一派素淨打扮,雖年色已老,但依舊有著天然去雕飾的風采。
蕭帝逗了一會孩子,便讓內侍把孩子還給了袁妃。
蘇妃邊幫蕭帝按了按酸脹的手,邊柔聲說道:“陛xià,你看琤兒也不小了,如今已經建府在外,身邊沒個可心的人兒,臣妾不放心,你看是不是也該給他娶個王妃了?”
蕭帝還未出聲,蕭墨琤一口水噎住差點噴了出來,“父…皇,母妃,兒臣不著急,不著急…”蕭墨琤急忙回道。
蕭帝帶些溫怒地看著他,“你也放肆這麽多年了,先前給你定親,你百般叼纏,這麽多年了,難道就沒看到一個中意的女子?”
“回父皇,兒臣心中實則有一位心儀的女子,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時機成熟,兒臣會請父皇賜婚。”蕭墨琤站起來拱手說道。
蕭墨珩聞言眉梢一挑,心下有些狐疑,他心跳突然加速了幾分,難道是她?
蕭帝和蘇妃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蘇妃也愛憐道:“母妃就等著你心思早點定下來。”
蕭帝轉過頭看著蘇妃,“你也不能盡寵著他,也得看那女子怎麽樣,家世和身貌得配得上琤兒!”
“是….…”蘇妃連連點頭。
蕭墨琤聽了這話,心中有絲不快,這正是他所擔心的問題,她隻是一個江湖醫女,父皇會肯嗎?越想心裏越是沒譜,後來索性悶悶喝酒。
蕭墨珩一臉淡然地喝著酒,眼神深不見底,一杯青酒下肚,想著自己的母妃病死冷宮,一股氣鬱結胸中,竟是讓他的心疼痛不堪,他換了一杯烈酒,一杯飲盡,胸中滾燙,倒是好受不少。謝遠岫在旁看他不停喝酒,知他心情不佳,於是稍稍勸慰。
蕭墨珩示意她放心,他一放下酒杯,便發現蕭帝正在瞅著他,他立即端正身姿,神色肅敬,做出一副恭謹模樣。
“珩兒,你成親這麽多年,王妃早逝,身邊僅有一個側妃,是不是也該再娶一個了?”蕭帝溫言道,這個兒子一直深居簡出,不常進宮,蕭帝看著他那幾分像虞貴人的俊朗麵龐,心下突然意識到,這個兒子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兒子,隻是他從不爭寵,倒是容易讓人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