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姑娘今夜宴請俊傑,本王不才,也想來相賀一番,希望姑娘不要介意….”一襲玄色長衫的蕭墨瓖緩步踏來,步履優雅。
江梅連忙上前行禮,“江府鄙陋,哪敢叨煩殿下,殿下駕臨,自是江梅的榮幸!”她雖然得了禦賜,卻自知身份低微,不是誰都敢請,倘若不是七皇子與九皇子事先說明,她哪裏會去下帖請皇子上門做客呢!就連裴、張、蘇、謝等幾家士族也是自己主動上門送賀禮來的。
蕭墨瓖隻是笑了笑,而是朝著曲水旁的眾人一一掃去,他不在乎什麽江醫女,他在乎的今夜這些入席的人,既然大家都來給這位江醫女捧場,他倒是好奇了,所以,忍不住過來看看。
然而果真沒讓他失望,他含笑地看了看蕭墨琤,回想起他剛剛那首詩,原來這位九弟也不是好相與的呢!
“給晟王殿下請安!”
“六哥好!”
眾人遂又是各自行了禮。
“九弟的詩是越發好了….”蕭墨瓖也擇了一地,席地而坐道。
蕭墨琤卻是絲毫不在意,他都能派人刺殺自己了,自己還需韜光養晦什麽呢!蕭墨琤如此作想,遂還是那般笑吟吟道:“弟弟隻是看著這朵紅荷好,隨意說了幾句,哪裏比得六哥運籌帷幄,劍走偏鋒呢!”
蕭墨瓖眸光一閃,略生出森森寒意,看來蕭墨琤真當他是幕後的凶手了,
席上眾人聽了這話,都低頭不說什麽了,這六皇子一來,生生把這宴會的氣氛給破壞了。
江梅心下一沉,暗暗瞅了一眼蕭墨琤,他不是如此唐突之人,他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江梅細細思忖,卻是明白了蕭墨琤的意圖了,聖上派去夏口查案的人至今沒有查到什麽線索,蕭墨琤此舉便是想刺激下蕭墨瓖,看他能做出什麽反應來。
蕭墨瓖微微苦笑,他不是不明白蕭墨琤的意思,夏口那邊什麽都沒查出來,也還不了他的清白,他也瞅著呢。
“今夜風朗月清,荷葉田田,不自作詩真是辜負此情此景了…墨珩看六哥和九弟各飲一杯,咱們繼續…”蕭墨珩拱了拱手,朝著二人舉杯道,
眾人聽他和場,又紛紛附和起來,隻是江梅無意中瞥見了蘇君逸,見他自顧自地喝著酒,全然不顧旁人,心裏又欣賞了幾分,他還是個什麽不關心的主。
侍女繼而給酒杯滿上,任那酒杯繼續漂流。過了一會,酒杯在裴暉麵前停了下來。
“哎喲喲,倒是很少見你吟詩,今日快坐上一首來…”蘇譚趣笑道,一時氣氛又活躍了不少。
“哈哈…去年崢樂台酒會之時,他還是作過詩的….”張匡錄與裴暉交好,少不得幫襯他,
“崢樂台酒會?”江梅詫異問道,
江梅話音一落,蕭墨琤又喜滋滋地跟她解釋道:“梅兒,你可是來對地方的呢,崢樂台每年都會舉行一年一度的樂會,去年聽曲飲酒作詩,今年又不知會有什麽新的玩法,今年的盛會很快要舉行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建康還真是文人薈萃呀!”江梅不由讚道,說著眼神卻是看著裴暉了,等著這位宰相公子作詩了。
裴暉自個兒卻極為高興,連忙拿起酒杯,爽爽喝上了一口,隨後他微閉著眼,開口道:“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
“哈哈,你這首詩還真像你的性子,見到美麗的女子你就傻樂到不知所以然了!”蘇譚笑道,裴暉這首詩頗為有趣,大家也是一一稱好。
酒杯在大家的笑聲中繼續流淌,裴蘭英眼見酒杯快在她麵前停下來,神色相當緊張,作詩作賦可不是她的強項。
不過老天就是愛捉弄人,偏偏酒杯就在她麵前停了下來,裴蘭英叫道:“哎呀,完了完了,這可怎生是好,我不大會作詩呢。”
“裴姑娘,要是好的句也是作數的。”江梅鼓勵她道。
“是呀,是呀,蘭英妹子,你最聰明了,一定能得到好詩句的…”蘇譚少不得給她鼓勁,自蘇譚去夏口拜壽至而今,他心裏卻是很喜歡裴蘭英這樣清爽活脫的妹子,可是一想到她已與沐世子定親,胸口卻是湧上一陣痛意來。邊想著,邊喝了一口酒,掩去不適。
眾人望著蘭英那俏麗又煩惱的神情,更覺這妹子十足可愛。
裴蘭英遂也學著蕭墨琤般,望著池中的荷花思索,過了一會,她眼睛一亮,“有了!”隨即眉目清轉,笑道:“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她聲音清亮如泉水。
“哈哈,好一個‘任天真’,我看說的就是你自己吧!”蕭墨琤第一個讚道,說著便站起來卻是要去敲她的頭,然而被蘇君逸擋住了,“我看你是詩沒別人作的好,嫉妒了吧!”
“哈哈……”蘇君逸一句玩笑話又惹得眾人大笑起來。
江梅抿了一口酒,看著裴蘭英的眼神有絲不同,這個女子天真散漫,純性善良,真是詩如其人。
正當眾人打趣九皇子與蘭英之時,沐世子卻開口道:“蘭英這首詩確實是佳作,此情此景卻是描繪得再契合不過,我飲一杯酒,聊以為賀!”說完仰頭飲盡一杯。眾人也皆隨他一道痛飲起來。
這下裴蘭英的小心髒已如小兔子般,跳個不停,得到任何人的稱讚都不如他一人的誇獎。
自沐簫和出現在裴府的壽宴上時,裴蘭英就被他謙和優雅的氣質所吸引,得知阿翁要將自己許配給他,少女懵懂的心更是雀躍不已,隻是終究是位待嫁的姑娘,她竟是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一番痛飲之後,酒杯再次流動,相繼在蘇君逸和蘇譚麵前停了下來,蘇家乃文辭世家,蘇妃當年才冠京城便是例證,蘇家的老爺子蘇晉更是以太子太保之尊給皇家子弟授業,因此蘇氏兄弟的詩自然是差不了的。
蘇君逸今日身著淡藍色褒衣,在月色的襯托下越發雅量高潔,他手執酒杯,望著一池姣好的荷花,心中忽的生出年華易老的傷感,遂起唇道:“浮香繞曲岸,圓影覆華池。常恐秋風早,飄零君不知。”說罷飲盡杯中之酒。
“此詩頗為應景,不過倒是有傷春悲秋之意。”蕭墨珩舉杯敬他,淡笑道,蘇君逸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回敬了一杯,他二人情誼猶深,蘇君逸的性子蕭墨珩再熟悉不過。
蘇譚也不示弱,依舊跟隨他哥哥,先作詩再飲酒,他吟道:“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說的正是一采蓮的女子,遇到自己的情郎羞澀微笑,一不小心便把簪子掉入了水中。
他話音一落,蕭墨琤便打趣道:“我說蘇二公子,你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羞澀得把酒杯都扶不穩了啦?”
蘇譚被人看破,臉色燒紅,他暗瞅了一眼裴蘭英,心裏頗有些難受,遂飲酒並不答話。這一舉動倒是把蕭墨琤看樂了,誰叫他剛剛打趣有仇必報的九皇子,那絕對是自討苦吃。
不過,看在江梅眼裏,她倒覺得此詩像是在說裴蘭英,剛剛裴蘭英臉紅害羞的舉動不正是應了這首詩麽。
當眾人還在打趣蘇譚時,酒杯不疾不徐地在六皇子蕭墨瓖前停了下來,眾人一時止住了笑聲,紛紛看向他,有蕭墨琤的詩在前,同樣身為皇子的他又會做出什麽樣的詩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