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發皆白的夔長老在謝過了張太妃的好意之後,開始遺憾地點評起此前死去的孩子還有現在仍在娘胎裏的幾個胚胎的不足,也提了些個再找了女人來的要求,口吻就如在討論著自家未得豐產的豬圈。
徐羽的眼睫不由戰栗地扇動了幾下,接著,嘴角噙起一抹諷笑對上了根本就視他若無物的人們,“別盡做這種無用的蠢事了。我出生時錯過了引星蠱,自也消弭了上古流傳的莽氏血脈。種不夠好,生下的孩子也就根本沒有半點用處!””少主!”,夔長老轉過橘皮老臉,痛心疾首地勸起了徐羽道:“南召子民莫不望故國早複,烏蠻部族也盼著蛇神莫呼洛迦的直係傳人早日回歸。殿下雖則無法承繼先統,但還是要竭盡全力拚出個可重啟聖星的傳人才好!南召舊史中也曾有一則無蠱護體的莽氏族人最後養下孩子能引星蠱的例子,還請少主擔待著,再努力試上一試!”
“千年中獨一份的特例?”
徐羽不屑地哼了一聲,抬步走到了夔長老的身前怒道:“既然你們標榜著是忠心耿耿地想複了南召莽氏皇族榮光,為什麽不放過我去找佘訥!反倒不惜犧牲性命一次又一次攔著他。他身上的莽氏血統算來比我這個沒用的家夥強了萬倍!從今往後要尋種,你們自去找他!找他去!”
老頭兒的白須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眼眸中閃了些仿若意動的微光。
“少主怕是想借你們尋了他師傅來救他的!”,高維氣度風雅地輕輕一笑,繼續對著夔長老言道:“若是你們有把握困住徐訥,怕也就早行此策,而不是帶著少主殿下東躲西藏了。”
夔長老尷尬地捋了捋頜下白須。
的確。當年在楚陽截住了曾得而複失的徐羽,他們就一直在躲著徐訥的追蹤報複。若不是徐訥先是被北楚囚獄絆住手腳,又接著被扣洛京,讓他們爭取時間聯絡到了天香苑並取得了建陽朝廷的幫助,再幾次用了替身舍命引開追兵,說不準他們現在已被一鍋兒燴了。
隻可惜。聽聞洛京的天香苑已經沒了,而建陽城眼瞅著城破在即。
高維顯然是個聞弦知意的好主人,見夔長老囧色上臉,臉上也立時帶上了些不舍之意,低聲道:“隻是現下建陽不甚安穩,倒是要麻煩夔長老帶著少主於近日內移駕了。”
“太妃娘娘與高大人的收容之恩,老朽感激萬分。本也就是因幾個孩子相繼出生、滿月要引星蠱才戀棧不去的,現在祭典失敗,倒是就此該走了!”。白發白須的夔長老長歎口氣,盡顯沮喪。
大隱隱於朝,相比較更容易被鄉民村婦看出異常的荒郊野外,有了上位者維護著就無人敢指摘的後宮確實是最好的藏身地。隻要一些小小的付出就能白吃白住,還白得了不少供做胎母的美人。
“天無絕人之路!夔長老且放寬心!”,高維暗裏瞟了正緊抿嘴唇的徐羽一眼,悶聲笑道:“與少主離別在即,維倒是記些童年往事來。夔長老。當初在下似乎跟您提起過,我與少主年少時在霍城相識皆因了我家那個鍾靈毓秀的小表妹。”
“是!”。夔長老點了點頭,歎道:“當時高大人還猜想說,徐訥會突然收了個江南姑娘為女徒說不準是因其體質特殊。”
“是呀!少年時,在下就一直覺得徐國師對表妹的教養似乎比對少主更上心……”,高維眼波一轉,右手握拳想是恍然想起什麽似的狠擊了左手掌心。朗聲道:“對了,最近我有在父相的書房裏看到北地信報,據說維的那個表妹現正身懷六甲。既然少主這兒試了幾個孩子都不見效,夔長老不如且用她的再試試……”
“我殺了你!”,高維的話還沒說完。本來一直裝聾作啞想聽聽曼雲近況的徐羽突然蹦了起來,眼眶睜裂,雙手如鉗,直撲著高維的細脖而去。
溫文爾雅的書生被發了瘋似的野人騎在了胯下。
散著亂發的徐羽赤著雙目,拚了老命地雙手用力,雙掌之下高維的臉孔現出了憋氣的紅紫。
嘩的一聲響,兩根長長的銀鏈被緊繃著扯了起來,銀鏈的盡頭緊緊地串鎖在徐羽的琵琶骨上。隨著後方用力的操控拉扯,血水如注而下,透濕了徐羽雪白的衣裳……
眾人立即團團圍上,七手八腳地架開了渾似不要了性命的徐羽,也拖出了險被掐死的高維。
撕裂的咳聲響了好一陣兒,還赫赫喘著粗氣的高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伸著一隻手指顫抖地指向了癱在前方,身上被紮了數根銀針正被人扒衣上藥的徐羽。
狂笑聲不可遏止,高維好容易才穩住了聲音,啞著嗓子道:“你待她的野種倒是比待你的親生子還要好!這倒奇了……本來我也不過是大膽猜猜,但衝著你殺人的勁頭兒,估摸著倒是被我猜對了!能被南召國師看入眼的周曼雲果非常人!”
“佘訥本就是莽黛珠與中原人生下的野孩子。當年聖星殿據說或死或失蹤在中原的那幾個莽氏聖女,說不準曾留下後人!”,夔長老捋著須,附和地點了點頭,看著倒象是真信了幾分。
“沒關係!她與莽氏沒有半點關係!阿爹收她為徒,不過是念周家收留之恩。她,她根本不可能有我莽氏的尊貴血統……”,徐羽雙目赤紅,脖頸麵孔盡暴青筋,扯著嗓子厲聲相斥。
“真不明白你們在爭什麽?”,張惜惜嘻笑著湊過了,插嘴道:“不是說她都已懷上孩子了。就等她生下來,你們把娃娃搶來試試不就得了!”
兩根銀針被夔長老眼疾手快地紮在徐羽上齶的天池穴,止住了他意欲咬舌的企圖。
痛苦地癱在地上的男人被圍上的灰衣人小心地搬上肩輿,抬進了宮室。
“好可惜!看著傷情,怕又沒有個三五天好不了!”,張惜惜遺憾地瞟了些閉上的殿門。輕聲一歎,道:“能不能給他用些好些的藥!”
經了幾個月相處,已明白眼前女人好心目的的夔長老立時冷下了一張老臉,憤聲拒絕。將離建陽,徐羽作為現在他們最重要的財產絲毫不容有失。
“一點都不好玩!”,張惜惜嘟起了粉唇。手指氣惱地卷繞著一縷微濕的長發,大眼睛霧氣朦朧就如了大膽遊玩正上癮時被長輩喝止的豆菀少女。
“不如太妃娘娘移駕寶儀宮,臣在那兒備了……”,高維以手遮唇,幾乎是咬著張太妃的耳朵似的親昵提了建議。
張惜惜興奮地點了點頭。再看到高維轉向夔長老,從一臉不情不願的老頭兒手中拿了個包裹嚴密的紙包時,立即抬手掩唇笑得更加開心暢意了。
移宮的鳳輦穩當起行,桃紅色的紗簾半卷半垂,依稀能聽到其中斜靠在男人懷中的張太妃的嬌聲輕嗔。“真不曉得高相那樣的老古板,怎麽就教出了這麽個不正經的小高大人……”
寶儀宮宮室香風酥軟,軟紗輕羅間漫撒著鮮嫩的花瓣,夜明珠串寶玳燈光得仿若柔氤氳生煙。
一進宮室就遇了偷襲的張太妃發出了興奮的尖叫,象隻粉嫩的小鼠一般四下逃來躲去,避著幾隻身體強健孔武有力的“野貓追”逐。
送她進來的高維已然被她置腦後,但溫雅的小高大人並不惱,一邊看著愈演愈熱的春戲。一邊輕輕地捏了捏身邊婦人的嫩手,挑起嘴角。與那女人相視一笑。
年輕的女人容貌妍麗,身姿豐腴,隻是雖係著緊緊的束腰,但是腰腹部還是有些未收起的微隆。
剛才高維帶著張惜惜進來時,正是她給挑的簾子。而寶儀宮今日的新遊戲也正是她一手操持的。
善解女人心,對男人來說。小半確是天賦本能,但更多是因為有著可以依靠的資源,明麵上隻要裝裝就好。但女人對女人卻是打從骨子裏的了解,特別是當她們還有著同樣的出身淵源時……
“薛素紈!你們給本宮滾過來!”,許是看到立在一邊的一對男女眉目傳情的樣子。玩得正酣的張惜惜憤惱地喝出聲來。
“你過去吧!”,高維衝著薛素紈點了點頭,順便也向著張惜惜抱歉地指了指自個兒還殘留著徐羽指印的脖子。
薛素紈婉約地低頭提裙向著張惜惜走了過去,先是踞跪在地再又側臥枕臂躺在地上,溫順地象隻聽話的大貓。
“真乖!好好幫本宮喂喂貓崽,讓他們多長些力氣。”,張惜惜滿意地笑了,側趴在薛素紈的背後,一邊比手劃腳指揮著爭當小貓的幾個男人,一邊飛挑著眉梢大聲地問向了還靠站在門邊的高維,“小高大人,你有沒有查清了這隻騷貓兒兩個月前剛生下的仔到底是誰的種?”
高維認真地想了會兒,帶著抹無奈笑意,恭敬地提聲應道:“啟稟太皇太妃,微臣從去年開春起奉懿旨時常帶她來宮中請安。娘娘每每有賞,莫說微臣,就連她自個兒也記不清是何時種玉藍田的!”
薛素紈聞言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聽聽小高大人說得多好!所以說我們這樣的女人,就得跟我一樣不能生才好!你這樣三年抱倆的身子糟糕透頂。你看看那孩子,若不是本宮硬要護著,小高大人早就灌你喝藥打掉了。”,張惜惜帶著幾分憐意伸出隻手撫上了身旁女人飽滿沁珠的玉峰,用力一擠。
已自找了窗邊椅榻悠閑坐下的高維,笑眯著眼看著前方空地上尊貴的太妃娘娘,自家的溫柔小妾和幾個男人一道兒醜態百出地纏做一團,眸底覆著一層冷冷的薄冰。
張惜惜故意說給他聽的話,他盡數聽清了。
為妾者,本就隻是玩物而已。不管是撩貓還是逗狗,能物盡用就好。隻是孩子……
高維現下已經算是膝下有三個子女,且還都是薛素紈所生。長子高瑾被父親高恭當寶一樣藏了起來,泰業十一年冬到建陽後生下的是個女兒,而兩個多月前高家又新添了個白胖的小少爺。
又或者,就連薛素紈在夏口懷上的女兒也未必是高家骨血。
若不是還要留著孩子在人前做戲,高維真恨不得含淑宮中那些個被蛇蠍毒蛛活生生啃成白骨的小崽子都是從高家後院裏抱來的。
所以徐羽每每強忍傷痛的模樣真的可笑至極,說起來,那位南召少主估計還從來沒看清過任一個曾給他生下孩子的育種母體究竟長的是什麽樣子。被喂食了藥物象是完成配種任務得來的野種,死就死了,何至於那般強烈的傷神費心。
不過,徐羽好象更重視另一個更加該死的孽種。
高維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還帶著些辣痛的喉嚨,幽暗入魔的眸光中隱帶著躍躍欲試的血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