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翎當晚就出現在我的病房裏,看到他我微微有些震驚,“你不是去出差一周嗎?”
“你還好嗎?”他這樣問我。
我身體往被子裏縮了下,點頭說:“還好。”
衛翎看著我的樣子,眼睛裏有沉痛有憐憫,但又不願在提起那讓我恐懼的經曆。隻輕輕說,“你放心,你離婚的事情有我們呢。”
提起這個,我卻沒有半分的鬆懈,立刻警覺的問,“那電梯裏的攝像頭.......”土引農弟。
想想真是可怕,如果那視頻流出去,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每每想起,心尖都像是被人紮了一樣的疼。
“已經銷毀了。”衛翎說的認真,“你放心吧,不會讓你有事的。”
衛翎的辦事能力我還是很信賴的,心下微定。可同時,我也明白,其實衛翎是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幫我的,我們沒有血緣。說是友情,可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他能這樣,我很感恩的,“謝謝你。”
在人生最痛苦的經曆之後,還有個可以依靠的人,這對我來說已經是萬幸。
“這事情我來的時候就已經處理好了,你該謝的人不是我。”
我沉默下來,他這麽說。我卻不敢問他該去謝誰。怕他會說是陸暻年,這種感覺極其矛盾,其實我自己也知道不該這樣,可是被陸暻年看到我那麽淒慘的樣子。又被他經曆我初初醒來時的情緒不穩,到底還是覺得難為情的。
不想提起他,見到他,真的是發自本心的想法。
鴕鳥一樣的心態,再一次出現,以為這樣就能忘了那些不好的記憶,徹底將它掩藏起來。
陸暻年似乎也明白我這樣的心情,從我穩定下來開始,他就沒有在出現在我麵前了,這讓我放鬆許多。
衛翎找了個看護來照顧我,畢竟他還要上班,忙碌的很,不可能來時時陪著我。陪護是個中年的阿姨,對我很好。說話也輕聲細語的,隻是第一次看我換藥的時候心疼的不行,歎氣說:“這要是我閨女,我得心疼成什麽樣。”
我頭上的傷口疼的很,卻又想哭,從我受傷到現在,我爸媽都沒有出現過。
無論平常關係怎麽樣,在這樣的時候,總還是希望身邊有家人陪伴的。悲傷的是,他們並沒有來。
等到我爸媽來的時候,我已經可以下床。
實在抱歉,我說不清楚他們是在第幾天來的,因為養傷的日子對於我來說,日夜顛倒,像是與世隔絕,而我整夜整夜的做惡夢。根本睡不著,隻能在白天實在撐不住困意的時候,勉強睡一會兒。
失眠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你永遠無法想像一個通宵未眠的人,還要在白天裝出如無其事的樣子是多麽痛苦的事情。
我媽給我熬了湯,倒給我喝。
熟悉的媽媽的味道,讓我又溫暖又感傷,其實我要的並不多的,從小我隻是想要父母多一點的關愛,不用超過顧佳芸,隻要多那麽一點點就好,多照顧我,多?勵我,甚至隻是多看我一眼。
如果沒有父母的多年冷待,當年我還會不會一頭紮進對江哲年的愛戀裏,不得而知。這是一個無解的題,卻是日日折磨的我徹夜難眠的假設。
我媽看我吃的好,坐在床邊歎氣,“你說說你,怎麽就能折騰到醫院來了。還是這種私利醫院,我今天跟你爸來光是打車費就花一百塊。”
當時我都昏迷了,被送到哪裏根本不是我能選擇的,聽我媽這麽說,我自己也有些擔心醫藥費的問題。畢竟我現在掙到的錢,僅僅隻是夠我的生活,遠遠負擔不起這麽昂貴的醫藥費。
轉念又覺得荒謬,我都如此慘了,哪裏還計較這些。
要付醫藥費,也是江哲年付,他是主要責任人。
“江哲年呢?”
“你還好意思說!”我媽瞪了我一眼,“兩口子一言不和,吵吵鬧鬧的,都是常事。誰還有一輩子不拌嘴的時候,偏就是你事多,自己要跑來住醫院,還把哲年弄進警察局,到現在還拘留著呢。”
“我可告訴你,趕緊跟警察解釋解釋,讓把哲年放出來,自己老公被拘留,你還有臉了,是嗎?”
我難以置信,這些話是親媽說出來的。吃驚的問:“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嗎?”
“當然清楚,整個小區都傳遍了。”我媽說的氣呼呼的,“你也真是的,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懂不懂?有什麽事情不能關上門在家裏說,非得鬧成這樣。你以後還怎麽做人啊,不是我不心疼你,等哲年出來,媽一定幫你狠狠的訓他。”
“家醜不可外揚?”我怪怪的笑起來,“那是不是他把我打死了,都不能告訴任何人呢?媽,他這是犯罪!”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偏激呢!”我媽不讚同,“什麽叫他把你打死了,你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還能跟我頂嘴麽!要不是你非要離婚,怎麽可能把人逼急了,跟你說了多少次,婚哪裏是那麽容易離的,你那麽逼人家,還不準人家發發脾氣啊!哲年也是人。”
“那我就活該被他那樣欺負?你還是不是我媽?!啊!”
“我怎麽不是你媽了!照我說,你這個孩子就是欠揍!前幾天要不是這醫院不讓我進來,我早就進來罵你了!早跟你說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讓你別離婚別離婚,你不聽!我要是哲年,娶到你這樣的老婆,可真是後悔死的,倒了多大的黴!你說現在男人在外麵有點花花兒事,是多正常的事情,偏就你眼睛裏容不得沙子,非要鬧!現在害的哲年工作都丟了,你爸下半年怎麽看病都成.......”
“你滾!”我吼起來。
什麽親情、什麽母親,統統見鬼去,我實在無法相信在我經曆了那麽多,在我如此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時候,我的母親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給我滾出去!”
“嘿!你這是要翻天啊!”我媽怒了,“你讓誰滾呢,我可是你媽!你還有沒有規矩!”
我管不了那麽多,要是在聽她繼續說下去,我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麽事情來,抬手就按下了紅鈕,我現在是重點看護對象,不一會兒就醫生護士的來了一屋子,我隻有一句話,“讓他們離開這裏!我不想看到他們!”
護士長很負責的請我父母出去,“病人需要休養,你們還請早些離開。”
我媽一貫強勢,哪裏受過這樣的對待,當下氣的就要撒潑,但這種地方,準備?全,一邊一個護士按住她,半推著她往外走,我媽不停的叫著,“顧夏,你這麽對待你媽,會遭天譴的!我把你養這麽大,不得好死!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爸站起來看了看我,到底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的跟著走了。
他們離開後好久,我都無法平靜。怎麽能平靜呢,我爸、我媽、我姐,他們給我的傷害遠遠不亞於江哲年。
悲觀的情緒再度侵襲,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如此懲罰我。
半小時後,陸暻年出現在我麵前,他還是老樣子,嚴絲合縫的西裝,嚴肅的表情,眼睛銳利又專注。
“你看看?滿意就讓律師去辦。”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文件?離婚協議書。
是我跟江哲年的離婚協議書,並不是當初江哲年給我的那一份,而是新起草的。
“這事情.......不勞陸總了。我今天就出院,去找律師。”
我爸媽的到來讓我明白,繼續這樣躲起來獨自舔著傷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傷害我的人不會得到懲罰,更不會有人為我主持正義。
一切都隻能靠自己。
一次次的麻煩衛翎,我已經戰戰兢兢,要知道人情欠多了,就成了債。還不起的債有時候比什麽都沉重。
就像我媽,因為是母親,所以她就天然的可以淩駕於我,多年的養育之恩是我欠她的債,所以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傷害我,而我無法反擊回去。
隻能忍耐。
我太害怕,這世界又出現一個這樣的人,是我不能去反擊的,隻能承受的。
我並不想讓陸暻年幫忙,盡管知道如果他插手,事情會順利很多。
“你不是想報仇嗎?”他問我。
我是說過那樣的話,可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的上去捅江哲年一刀,倒是痛快了,可代價太大,且還便宜了他。
那電梯裏的痛苦經曆讓我認識到,死其實是一件極其解脫的事情。
“是想報仇。”我沒有否認,“但我想自己出手。”
依靠別人盡管很省心,但到底沒有自己出手的痛快感,我既不想欠人情,又不想放棄親手報複的機會。
陸暻年沉默一陣,這才說:“好,不過這事情我既然碰上了,就沒有中途罷手的道理。你不要覺得負罪,正常人在麵對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如果不出手幫助,會良心不安。”
我又難堪又感動,我明白他的意思,見到我那樣的慘狀,隻要還有些善心的都不會袖手旁觀。我對他的防備心減低了些,點頭答應說:“好的,如果我需要幫助,會向你求助的,不會客氣。”
有他這樣的人幫忙,對現階段的我來說有利無害,畢竟到今時今日,我也算是眾叛親離。
找件事情做,是走出陰影最好的方法。
我頭上的傷還沒有好,醫生不準我出院。隻能將律師預約到醫院來,至於錢的問題,陸暻年先幫我預付了一些,尾款等著我的離婚案子判下來。
律師對我的案子很有信心,“如果起訴故意傷害罪,因有婚姻關係這層保護,通常也不過就是批評教育,但是要以此為證據起訴離婚,勝算還是比較大的。顧小姐,你丈夫出軌在先,故意傷害在後,這案子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意外,可以贏的。”
“不,不僅要離婚案能贏,我還要江哲年給我精神賠償。”
對薄公堂又怎樣,我就是要讓江哲年失去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