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是個好現象,真是個傻子!
秦嚴一準是因她出事兒害怕了,他怕是以為自己真有克妻之命,如今故意躲著她了。
自那日她暈迷在秦嚴的懷中後,那人竟然便再沒出現過。瓔珞自然相信秦嚴不是將她丟在了腦後,更不是不關心擔憂她,想到那日他的各種反應和神情,瓔珞有些頭疼,又有些心疼。
瓔珞方才不過是瞧見祁陽王和唐氏那樣子,不自覺便想秦嚴了。
瓔珞卻沒應聲,倒像是沒聽到蕭承麟的話,蕭承麟見她魔怔了一般,頓時駭了一跳,隻以為是落崖留下了什麽後遺症,一時間臉色都變了,聲音也帶了哭腔,拉著瓔珞道:“姐姐你怎麽了,姐姐!”
此刻眼見著祁陽王和唐氏和好了,而唐氏和瓔珞的病也都相繼好了,高興不已,跳到了瓔珞麵前,道:“這下好了,再沒人給祖母添堵礙眼了,以後郡王府咱們一家人多清淨,姐姐說是不是?”
蕭承麟平日跟著祁陽王的時候倒多些,他是男子,對唐氏的境遇體會不深,倒是對祁陽王沒什麽隔閡,敬愛有佳。
瓔珞眼見著兩人出去,這才依回大迎枕上,卻是怔怔的發起呆來。
祁陽王站起身衝瓔珞眨了眨眼,追了上去,和唐氏一起出屋去了。
說話便轉身往外走,瓔珞忙爬起來跪在床上,一陣討饒,又衝祁陽王道:“孫女笨嘴拙舌,惹的祖母生氣了,祖父可得多為孫女說幾句好話才好。”
她這般明顯的打趣長輩,引得唐氏麵上不自在起來,臉都熱了,瞪了瓔珞一眼,站起身來,道:“行了,嘴皮子這麽利索,想來是全好了!這般頑皮,祖母這幾日算是白擔心你了,既如此,祖母也不在這裏礙眼了,這便走了。”
言罷,卻笑著捂了嘴,道:“雖然祖父多半是為祖母才這般奔波,放心不下,不過孫女還是過意不去呢。”
這次的事兒,確實也怨不得祁陽王,念著祁陽王這次處理的如此果決嚴苛,瓔珞便扯了扯唐氏,道:“祖父辛苦了,孫女病了,倒勞祖父來回奔波,實在是孫女的不孝。”
瓔珞聽聞祁陽王的話,雖對祁陽王早年的作法還有些微詞,可念著蕭敬亭也是祁陽王的兒子,他當時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這畢竟是古代,不可能要求人人都能守著一妻過日子,且祁陽王如今到底也有了悔改彌補的意思。
說著又咳了兩聲,又去偷瞄唐氏,道:“祖父回去不巧喬側妃生了惡疾,送到了江南莊子上養病,你三叔成日在府中吃喝玩樂也不成樣子,便一起離了府,往祖宅打理家業,忙亂了這兩日,心裏又惦記著你祖母和你姐姐的病,確也未曾休息好,祖父休息片刻便好。”
祁陽王見蕭承麟機靈,含笑點頭,滿意的瞅了蕭承麟一眼,咳了兩聲,道:“麟哥兒不說祖父還沒覺察,著實是老了,騎這點馬便氣短起來,想當年祖父縱馬急行軍,三日三夜不下馬也生龍活虎,照樣取敵首頭顱,如今不行咯。”
祁陽王到時,唐氏正坐在瓔珞的床前,蕭承麟坐在八仙桌旁,祖孫三人正說著話,祁陽王進了屋,唐氏也不曾搭理他,蕭承麟卻忙站了起來,見祁陽王衝自己丟眼色,便忙上前扶著祁陽王坐下,道:“祖父一路急趕過來的嗎?祖父年紀大了,以後還是莫再這樣縱馬疾馳了,我瞧著祖父氣色不大好,可是這兩日也擔憂祖母和姐姐不曾休息好?祖母中毒一事兒,祖父可都查清楚了?”
經過這兩日的修養,瓔珞氣色又好了一些,而唐氏吃了慈安大師開的藥劑,雖然氣色還極不好,可也不像前些時日說句話都覺虛弱不堪,見瓔珞好了,中午寺中的素齋還用了不少。
而祁陽王雷厲風行,處理好了府中事物,這才又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大國寺。
喬氏和蕭承麟離開後,祁陽王更是做主將伺候兩人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又令人封了三少爺的明津院,喬側妃所住的西院,自此在郡王府中囂張了數年的一對母子就這麽徹底的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一時間下人們也議論紛紛,卻多是指責喬側妃和三少爺的,倒沒覺得唐氏不容人,或者是蕭承麟難容叔叔的。
很顯然三少爺和喬側妃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兒,若不然郡王哪裏會如此行事。
這下子喬側妃和三少爺先後被送走,下人們才紛紛猜測起來,聯想到唐氏最近的重病不起,還有大少爺和真寧縣主的出事兒,不覺便明白了。
故此雖然郡王府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兒,可究竟是怎麽了,下人們卻並不清楚。
當日祁陽王查察千禧園,封了院子,隻叫了相關人等進去回話,這些牽扯進去的人,便沒事兒被放了出來,卻也是守口如瓶。而千禧園中的下人都是唐氏慣用的,嘴也極嚴。
更可憐的是,這一對母子,一個往北,一個往南,以後便莫說再見了。祁陽王如此處置喬側妃和三少爺,也算是頂頂狠心了。
而祁陽王府蕭家自從建國封爵後,家業都在京城,老家祖宅哪裏有什麽產業?還需要三少爺去打理,三少爺這分明是被放逐了,以後能不能再回來京城,那也不好說。
話雖如此說,可有腦子的下人們卻都知道,喬側妃這被送走後,是再莫想要回來了。
而翌日天亮後,府中的三少爺也被副官家看著上了馬車,卻是和喬側妃去的一南一北,要往北邊祁陽王蕭家的祖籍,前去打理老家的家業。
當日夜幕降臨,便有一輛馬車從祁陽王府的角門駛出了郡王府,卻是王府的喬側妃得了惡疾,會過人,要送到江南的莊子中去休養。
言罷,不再給蕭敬亭再言的機會,大步走了出去。
蕭敬亭的話令祁陽王渾身一震,腳步停頓,旋即他麵上閃過隱痛之色,肩背垂了下來,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好些歲一般,道:“正是以為本王以前錯了,現在才不能一錯再錯。”
而蕭敬亭一直站在旁邊,事態發展的太快了,他這會子都還沒有回過神來,眼見祁陽王放下狠話,拂袖要走,他才驟然驚醒,撲上前噗通一聲跪下,道:“父親,即便是姨娘有錯,也都是因您給了她希望,說起來您也有錯,您如今不能如此無情,將過錯都歸到我們母子身上啊!兒子不服!兒子不服!”
她不明白,為什麽前一刻她還和兒子在合掌相慶,下一刻便墜入了地獄。
他言罷好似連多和喬側妃說上一句都不願了,拂袖便走,喬側妃見此,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發起呆來。
祁陽王一腳踹開喬側妃,道:“本王早便警告過你,要你好自為之,如今你自作孽,卻也莫怪本王狠心。”
喬側妃撲上前,拽著祁陽王的袍角,哭道:“妾身不敢再辯,可這事兒亭哥兒他半點不知,都是我做下的,郡王要相信我啊!”
祁陽王冷笑,道:“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祁陽王令人拎著馮管事便到了明津院,喬側妃還和蕭敬亭關在明津院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亂走動,房門被一腳踹開,眼見祁陽王丟了渾身癱軟的馮管事進來,喬側妃麵上血色全褪,一臉絕望的癱軟在地。
卻正是采買銀霜炭的馮管事,馮管事眼見喬側妃是不行了,再不招認,祁陽王這邊定要上大刑,嚴懲不貸,沒猶豫多久便將喬側妃給招供了出來。
喬側妃如今被拘在明津院中,沒機會及時善後,而祁陽王又親自查察內宅之事兒,他到底是領兵之人,殺伐手段也不差,一番審訊威懾,沒費多長時間便揪出了動手腳的人。
祁陽王和氣的將楊太醫送走,回來便沉著臉令人將購炭,以及有機會接觸到銀霜炭的下人全部帶了過來,接著便是一番嚴審。
唐氏是調香的高手,對氣味是很敏感的,也很精通,故此當時懷疑有人動手腳時,她們對吃食等物都排查的很仔細,可對香味反倒大意了。更有那炭燃燒有味,屋中的丫鬟也每日都聞的到,可都不曾生病,所以也便沒往炭火上想過,這才使得這會子才查出了根源來。
菩提頓時便白了臉,跪下道:“如今天已經暖了,平日裏屋中並不曾籠火盆,每日隻臨睡前在夫人的被窩中放了湯婆子,一早便撤走了。因每日床榻旁都有丫鬟值夜,卻沒發現丫鬟們又任何異常,故此也沒想過這炭竟會有問題,是誰要害郡王妃,竟然如此處心積慮,陰狠毒辣,還請郡王一定要查個清楚,為夫人做主。”
片刻便有婆子將兩筐炭和一些燒過的炭灰放在了桌子上,楊太醫仔細聞過後,點頭衝祁陽王道:“問題就出在這些炭上,這炭都是泡過藥物後又曬幹的,隻要燃燒起來,毒物便會慢慢散發到空氣中,倒不是多劇烈的毒,隻是一些致人無力體虛,食欲不振,精神緊張難眠的藥物。因分量極輕,故此對體格強健的年輕人並無傷害,可郡王妃年紀大了,身體又弱,便受了影響。老夫想,那人應該是慢慢加重的藥量,故此即便有些味道,一日日的聞也習慣了,所以一直都不曾被人發現。”
言罷,忙吩咐道:“快去將夫人尋常用的那些炭都拿過來,燒過的炭也拿一些過來。”
菩提細細一想,眼前一亮,道:“難道是炭火?!”
他說話間將床被翻尋了一遍,又細細聞過,沒尋到要尋的,便問大丫鬟菩提,道:“可有什麽東西先前在床上用過,這會子卻拿走了不在此處的?”
楊太醫走至床前又細細分辨了下,麵色微變,道:“尋到了,就是這床帳間的味道。”
楊太醫也覺奇怪,便仔仔細細地親自四下走動著,尋找排查,便連屋中盆景裏的土都翻找過,也沒尋到緣由,正驚異卻聞到唐氏的床帳間隱隱約約有些異常味道,因極淡,又被藥味遮掩了,不留意竟是聞不到。
而唐氏自生病後,活動的地方就隻有兩間屋子,排查的範圍便大大減小了,祁陽王見毫無所獲,麵色陰冷,道:“煩勞楊兄在這屋子中再細細瞧瞧,必定有疏漏的地方。”
唐氏是中了毒,且慈安大師說了,那毒乃是日積月累的慢性毒,分量下的很輕,雖然不能確定到底是什麽毒物,可這毒物卻定然是要日日接觸到唐氏,這才能讓唐氏病體纏綿。
那些東西其實之前楊太醫便辨識過,確實沒有不妥之處,今日再度一樣樣的排查,卻還是毫無所獲,衝祁陽王搖了搖頭。
此刻他進了千禧園,便令人將下人們都看牢了,又令管家親自點了幾個可靠的婆子,將唐氏的穿用戴等物全都翻找了出來,又令人去請了和郡王府走的比較近的楊太醫,一樣一樣東西細細的排查。
唐氏尚未從大國寺中回來,祁陽王是聽了慈安大師的話,便怒意難抑,又覺在唐氏麵前抬不起頭來,這才騎馬怒氣騰騰率先趕回來的。
祁陽王言罷,拂袖而去,卻吩咐了人將明津院裏三層外三層的守衛了起來。
喬側妃說著便又嚶嚶哀泣了起來,祁陽王瞧著她卻是冷冷眯了眼,道:“好!本王這便徹查清楚,也好讓你死心!”
喬側妃聽到祁陽王全說對了,心中便狂跳了起來,臉色也蒼白如紙,此刻見祁陽王怒斥蕭敬亭,說話間竟然有動手的意思,她忙撲上前將蕭敬亭擋在了身後,道:“郡王明鑒,妾身確實不知道郡王說的是什麽意思,妾身怎麽會毒害姐姐,又怎麽敢毒害郡王妃啊。要知道姐姐可是一品誥命夫人,毒害姐姐是要處以極刑的,再說,姐姐的千禧園都是用了多年的老人,妾身的手也伸不得那麽長,郡王如今厭棄了我們母子,起碼要拿出證據來,才好如此譴責妾身吧,如今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郡王便要如此疑心篤定,說是妾身毒害郡王妃,妾身……妾身……怎麽也不能心服的。”
祁陽王頓時勃然大怒,道:“為父果然是太縱容你了,你叫誰母親?!果然是連禮教倫常,你都不懂了!混賬東西,說,謀害嫡母的事兒,你可有參與!”
祁陽王說著將喬側妃狠狠往地上一慣,喬側妃被丟的撲倒在地,手肘擦過地上碎裂的盤碟,當即便冒了血,蕭敬亭瞧的一驚,忙跪下來,道:“父親!兒是真病了,父親怎麽能這樣揣測母親,什麽毒害郡王妃?母親怎麽可能去毒害郡王妃呢!父親可千萬莫要偏聽偏信啊!”
喬側妃遍體生寒,心中慌亂,祁陽王卻已上前拽住了喬側妃的手臂,將她狠狠拉到了身前,道:“你真當本王是傻子呢!若然亭哥兒是今日方好,你會讓他碰酒?好,你不說真話,本王來告sù你實情。實情便是你讓亭哥兒借著被本王罰跪祠堂的機會裝病,這樣你便可以借此博取了本王的愧疚和心軟,從而以照顧亭哥兒的名義順lì解除禁足,然後再動手腳,安排人毒害郡王妃!對是不對!”
可她還是不明白,就算瓔珞姐弟都沒事,祁陽王也不該自己匆匆忙忙衝回府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難道是她先前做的事兒被祁陽王知道了?
聞言,喬側妃麵色一變,臉上難免露出了痕跡來。
果然,就聽祁陽王,道:“擔心嫣丫頭和麟哥兒?你大可不必了,他們如今都好好的!”
他冷笑起來,一腳踢開地上的鎏金酒壺,酒壺咕嚕嚕打著轉,發生尖銳的聲音,好似一片片刀片在割著人的神經,喬側妃渾身都冒出了冷汗來,有種極不好的預感。
見喬側妃這般作態,還如此巧辯,祁陽王隻覺一陣厭憎不解,他實在不明白,以前他怎麽就會被與眼前這個滿嘴謊話,一臉做作,心狠手辣的毒婦哄騙的。
她說著淚珠便滾了出來,身子一軟,往地上滑,嘴上淒淒切切的道:“妾身知道郡王心中擔憂縣主和大少爺,脾氣大,也知道如今這樣慶祝歡喜不好,可郡王也該為妾身想想,妾身就亭哥兒這麽一個孩子,他是妾身身上掉下來的肉,前些時候病成那個樣子,今兒好容易輕快些了,妾身便不能高興高興?妾身也擔心縣主和大少爺,可是做娘的,都偏疼自己的孩子,這也是人之常理吧。”
喬側妃不明所以,卻感受到了祁陽王滔天的怒火,禁不住抖了抖,道:“郡王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話沒說完,祁陽王便衝上前來,氣怒的一下子便掀翻了桌子,頓時滿桌子的湯湯水水都向著喬側妃二人傾斜砸了過去,喬側妃尖叫一聲,忙著躲閃,祁陽王卻怒視著她,道:“今日剛能下床?隻怕是之前的病也都是裝的吧!”
她到底沒那麽厚的臉皮,這時候再提瓔珞姐弟,表xiàn出一番悲痛欲絕的樣,聲音頓了頓,又諾諾道:“今兒亭哥兒的病好些了,已經能下床,妾身是高興,所以才……”
喬側妃匆忙站起身來,碰灑了酒盅,倒了滿身的酒,也顧不上去擦拭,臉色蒼白的道:“郡王回來了啊……”
丫鬟們這時候才追了上來攔截,動靜驚動了喬側妃和蕭敬亭,兩人回頭瞧見臉色鐵青,渾身發抖的祁陽王,皆是一驚。
“郡王留步啊!郡王!”
而祁陽王怒氣騰騰的衝回府,衝進明津院時,瞧見的便是喬側妃和蕭敬亭母子二人對坐飲酒,好不開懷的樣子,兩人有說有笑,樣子比過年還喜慶,甚至連他衝了進來都沒察覺到。
母子二人歡喜不已,又念著祁陽王和唐氏都不在府中,索性關了明津院的門,連個悲傷樣子都不裝了,便叫了一桌子酒肉飯菜,提前慶祝了起來。
她心情好,自然免不了在蕭敬亭麵前也說了不少不合適的話,使得蕭敬亭也深深的以為,瓔珞姐弟定然是有去無回了。
喬側妃覺得簡直是老天開眼,將那兩個礙眼的姐弟收了去,將平靜又安寧,風光又幸福的生活還給了她。
而隨後唐氏便也拖著病體出府,故此喬側妃根本就不知道如今瓔珞姐弟二人的情況,隻是她一想著已經過去了一日兩夜,不光瓔珞姐弟,連祁陽王和唐氏都沒再回府,她便覺得定然是瓔珞姐弟凶多吉少,說不定已經全死了,剛好停靈大國寺,請了和尚超度呢。
秦嚴將瓔珞平安的消息告知在山穀中尋找的祁陽王以後,祁陽王就隻派了人回祁陽王府中通知了唐氏,消息並沒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