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對視了片刻,活動室的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望去,隻見幾名來勢洶洶的獄警正提著電棍朝他們這邊走來。
尉遲良一時沒反應過來,納悶兒地看了沈航一眼,後者無奈地搖搖頭,對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他這才認出為首的獄警就是他關禁閉之前打傷的那一位。
也許是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尉遲良並不覺得十分驚訝,反倒是沈航離開前稍有些擔心地叮囑他說:“我們的時間有限,你最好別再被關禁閉了。”
一眨眼的功夫,幾名獄警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尉遲良的麵前,活動室裏頓時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這邊,等待一場好戲的上演。
那名被打的獄警姑且稱他為“A”,是個心眼兒小、愛記仇的人。他自知打不過尉遲良,於是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兄弟一起來幫忙。
幾個人氣勢如虹地往尉遲良身邊一站,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包圍圈,剛好尉遲良坐在房間的角落,如此一來,前後左右全都變成了死路。他無處可逃,卻又不能跟獄警動手。
即使不用沈航叮囑,他也不想再進那個漆黑的禁閉室了。他飛速轉動著思維,試圖尋找一個非暴力的解決方法。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幾天前的一個場景。
僵持了幾秒鍾後,尉遲良在對方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緩緩地站起身來,故作鎮定地說道:“哥幾個消息挺靈通啊,我前腳剛從禁閉室裏出來,你們後腳就追過來了。”
獄警A冷冷地哼了一聲,根本就沒打算跟尉遲良廢話,轉而對身邊的兄弟們說道:“給我狠狠地打,絕不能讓這小子騎到我們的頭上來。”
“等等。”尉遲良做出了防禦的姿勢,身體緊貼著桌邊,“你們五個人打我一個,這不公平。要不然還是一個一個來吧。”
“公平?你還想跟我們講公平?”獄警A冷笑地說道,舉起電棍就朝尉遲良揮了過來。
尉遲良雖然不能還手,但也不會老老實實地任由他們欺負。他踩著椅子動作靈巧地跳上身旁的桌子,高高在上地看著那群人說道:“我就是跟你們客氣客氣。送死也得有個先來後到不是?要是你們兄弟情深,想一起死,我也可以成全你們。”
此話一出口,其餘的幾名獄警也全都被激怒了,一個個都抽出腰間的電棍朝桌子旁邊圍攏過來。
活動室裏的氣氛霎時間變得異常緊張,雙方蓄勢待發。所有的犯人都伸長了脖子,屏住呼吸,一臉期待地注視著尉遲良,隻有沈航的臉色微微有些蒼白。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尉遲良突然神色一變,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動作地向後退了兩步。獄警們嚇得神經一緊,紛紛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然而實際情況卻跟人們的預想大相徑庭。隻見尉遲良的身體止不住地發起抖來,像是突然發作了什麽疾病一樣。緊接著,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起來,眾人見他用一隻手捏著自己的喉嚨,另一隻手捂著胸口,沒過多一會兒就搖搖晃晃地從桌子上跌落了下來。
獄警們都感到非常納悶兒,相互之間看了幾眼都不解地搖了搖頭。
獄警A走上前去,用腳尖踢了踢痛苦蜷縮在地上的尉遲良,想到四天前下午工廠裏發生的事情,臉上不禁露出一副駭然的表情。“不會吧,難道這小子也‘中邪’了?”
“我看他就是裝的。”獄警B也湊上來狠狠地踢了尉遲良幾腳,怒聲喊道,“起來,別他媽在我麵前裝神弄鬼的。”
獄警C見狀連忙上前阻攔,“我們還是把他送到醫務室去吧,這要是出了什麽岔子,擔責任的可是我們啊。你忘了之前發生的事兒了?”
“對,對,還是先送醫務室,以後再收拾他也不遲。”獄警D也跟著附和道。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爭論了片刻,最後一合計,決定少數服從多數,尉遲良就被兩個獄警合力抬走,其他人也先後跟著撤離了出去。
犯人們都看的不明所以,活動室裏頓時炸開了鍋。沈航卻如釋重負地呼出了一口氣,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揚了揚。
午休時間還沒結束,醫務室裏放著輕柔舒緩的音樂,跟外麵嘈雜混亂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姚江月靠在一張扶手椅上,手裏拿著一本醫學雜誌,不知不覺間竟然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自從尉遲良來到地下監獄以後,姚江月的睡眠狀況就變得非常糟糕,夜裏經常會被各種各樣的噩夢驚醒。夢的最後,她總是能看到一張陌生卻又十分熟悉的臉孔,如同鬼魅一般對她露出邪惡的微笑,仿佛下一秒鍾就要將她撕成碎片。
連續幾天下來,姚江月已經被噩夢折磨得疲憊不堪,工作時隻能強打精神。要不是外麵的敲門聲持續響個不停,她真想就這樣一睡不醒,再也不去理會現實帶給她的痛苦。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花了將近半分鍾的時間才徹底從朦朧的意識中清醒過來。她關掉音樂,透過門上的小窗口向外看了一眼,一見來者的陣勢就立即發覺情況不妙。
“又出什麽事兒了?”打開門的同時,她急忙向一名獄警詢問道。還沒等那個人回答,她的臉色就一下子變得煞白,因為她發現被獄警送來的犯人不是別人,正是近幾天來不斷折磨著她的噩夢——尉遲良。
“這家夥在活動室裏突然暈過去了,情況跟上周五送來的那名犯人比較類似。”一名獄警簡單解釋道,另外兩個人則手忙腳亂地將尉遲良平放在門口的一張病床上。
“我們在外麵守著,有情況及時按鈴。”
“嗯。”姚江月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竭力控製住內心的慌亂。直到那幾名獄警關門離開,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在經曆一場噩夢,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怎麽辦?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舉棋不定過。四天前的晚上,她已經答應鍾昕暫時不殺尉遲良了,可是麵對上天冥冥之中送來的機會,她又覺得此刻不動手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糾結著要不要找經驗豐富的醫生過來幫忙。就在這個時候,尉遲良突然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從病床上跳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躥到她的身後,一隻手環抱著她,另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十分抱歉地對她說道:“對不起,姚醫生。如果我說我不會傷害你,你會相信嗎?”
姚江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拚命掙紮,嘴裏不停地發出“嗚嗚”的求救聲。
尉遲良無奈地歎了口氣,頗有自知之明地說道:“你能相信就怪了。不過沒關係,鍾昕正在來醫務室的路上,你真的沒必要這麽害怕。”
聽到這句話,姚江月一下子安靜下來,驚恐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疑惑。
“你答應我不亂叫,我現在就放開你。”尉遲良輕聲說道。
僵持了幾秒鍾,見對方沒有反應,他又接著解釋說:“我剛才遇到了點兒麻煩,迫不得已來這兒避一下難,不會把你怎麽樣的。順便跟你打聽個情況,你能保證不叫就點一下頭,我立刻放手。”
也許是鍾昕的名字讓姚江月感覺到一絲心安,她思索了一下,緩緩地點頭,捂著她嘴巴的那隻手果然慢慢地放了下去,但另一隻手卻依然緊緊地抱著她,似乎是怕她跑掉。
“上個星期五的下午,有一名犯人在工廠勞動的時候突然昏倒了。我想知道他到底得了什麽病,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姚江月表情一怔,萬萬沒想到尉遲良竟然會問她這個問題,而且還是以一種極其嚴肅的口吻。“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她十分不解地問道。
“你別管,先回答我。”
“那天下午不是我值班,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姚江月有些敷衍地回答道。
尉遲良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微微皺了下眉頭,繼續問道:“那他現在在哪兒,情況如何,你總該知道吧?”
“不知道。”
“不可能吧,你好歹也是這裏的醫生,怎麽會一點兒消息都沒聽說呢。”
“那名犯人又不是我負責的,你想問什麽就去找其他人吧。”
“好,那我換個問題。以前是不是也有過類似的情況發生?一共發生過幾次?那些犯人後來都被送到哪裏去了?”
“我不知道。”姚江月用力搖了搖頭,“我來這裏還不到一個月,你說的那些情況我不了解。”她剛一說完,尉遲良就把她的身體快速地轉了過來,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用一種咄咄逼人的目光凝視著她的眼睛,仿佛在判斷她是否在撒謊。
姚江月有些害怕,慌忙移開了視線,但對方的目光卻依然停留在她的臉上。她感覺很不自在,臉色因為尷尬和怨怒微微有些發紅。她晃了晃肩膀,試圖從對方的控製中掙脫出來。
就在這時,醫務室的門被人猛然推開,鍾昕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一看到這兩人曖昧的姿勢,頓時就呆住了。“你們,你們在幹什麽?”他驚訝地問道。
尉遲良得意地笑了一下,剛才的嚴肅和犀利瞬間一掃而光。“我就知道你還在監視我,這樣一來就好辦多了。門外的那幾個獄警……”
“我問你在幹什麽?”鍾昕打斷了他的話,臉上帶著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哦。”尉遲良恍然大悟地瞥了姚江月一眼,慢慢地鬆開了她的肩膀,笑著說道,“跟美女醫生聊聊天而已,你不用這麽緊張吧?”
終於擺脫了尉遲良的控製,姚江月逃命似得跑到了鍾昕的身邊。看著姚江月微微有些發抖的身體,鍾昕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兒吧?這混蛋沒欺負你吧?”
“我沒事兒。”姚江月故作鎮定地說道。她不想再提起剛才的事情,於是快速轉移話題道,“你怎麽來了?你們……”她說著在鍾昕和尉遲良的臉上來回打量著,一個在發怒,另一個卻在奸笑,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她搞不懂的關係。
“我不跟你廢話。”尉遲良開門見山地說道,“門口那幾個家夥想找我麻煩,你能不能幫我把這事兒擺平了?”
“可以啊!”鍾昕想都沒想就立刻回答道。尉遲良有些意外,正想問他為什麽答應得如此爽快時,就聽對方又補充了一句,“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不是吧,你又來這一套?”尉遲良哭笑不得地看著鍾昕,“該說的我可都說了,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那好吧。”鍾昕本來也沒打算從尉遲良口中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無能為力地聳了下肩膀,朝醫務室的門口努努嘴說道,“外麵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
“行,我自己解決。”尉遲良並不灰心,反倒表現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醜話說在前麵,我這人下手沒輕沒重的,一會兒出事兒了你也別過來攔我。還有,你今天可以不幫我,但是為了證明我是一個心眼兒小又愛記仇的人,從今往後,我肯定會製造各種機會,頻繁來拜訪美麗善良的姚醫生,隻要你不介意就行。”說罷他就朝醫務室的門口走去。
剛要拉開門,姚江月突然冒了一句話出來,“鍾昕,你幫他把那些人打發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尉遲良暗笑了一聲,緩緩地轉過身來,揚起眉毛用挑逗的語氣問鍾昕,“怎麽辦啊?到底是你去還是我去?”
“你夠狠!”鍾昕咬牙切齒地說道,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上了這家夥的當。不過很快,他就迫使自己恢複了往常的冷靜。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地盯著尉遲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盡管得意好了,等我查明了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我們新賬舊賬一起算。有一點我得告訴你,其實我也是個挺愛記仇的人。”
聽到這句話,尉遲良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目不轉睛地回望著鍾昕的目光,察覺到了一種令人恐懼的堅決。
這個人絕對沒有開玩笑,他的執著以及對真相的渴望都是發自內心的。尉遲良覺得自己也許低估了鍾昕的能力以及他對自己的興趣。如果真的被他查出了自己來這兒的真正意圖,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到這兒,尉遲良不禁在心裏苦笑到:搞不好,我這次恐怕要栽在這個人的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