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要安排蘇景華和祁陽王見上一麵,首先要做的便是讓老夫人解除對她的禁足。
她還尋著機會,不想翌日清晨,昌平侯府倒是送來了喜訊,卻是大姑奶奶蘇瑛瓊在清晨的時候順lì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子,昌平侯府前來報喜,並且邀請老夫人三日後帶著定安侯府的女眷們前往昌平侯府參加洗三禮。
蘇瑛瓊一直養在老夫人的身邊,又是侯府這一輩的頭一個孩子,彼時宋氏又是剛剛嫁過來,正是老夫人疼愛宋氏的時候,再加上蘇瑛瓊容貌是幾個孫女中最肖似老夫人的,她自己又是個伶俐穩重的性格,極是討人喜歡,故此各種因素綜合起來,使得蘇瑛瓊一直是老夫人最為疼愛的孫女。
即便蘇瑛瓊已經出嫁多年,可老夫人有什麽好東西也都不忘送去昌平侯府。這次三房進京,因蘇瑛瓊身懷有孕,可月份已經很大,懷的又不大安穩,故此一直未曾被昌平侯夫人允許回娘家來,蘇瑛玥倒是前往昌平侯府去看過這個大姐姐,瓔珞和蘇瑛紫作為庶女,大抵是蘇瑛玥有體己話要和蘇瑛瓊說,怕她們去了礙事,彼時卻不曾令她們隨行。
今次蘇瑛瓊又順lì產下一子,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很,當即病體便輕便了一些,下令三日後侯府的女眷都前往昌平侯府參加洗三禮。
蘇瑛鶯算計出大國寺的事情來,一來是想害的瓔珞名聲被毀背負上善嫉的名聲,再來她是料想青桐這個通房給定安侯府這樣的笑話,尚未過門便有通房尋上了門來,說不得瓔珞和遲璟奕的親事便要起波折。
可她沒想到一場風波輕輕鬆鬆便讓瓔珞給躲了過去,不僅沒能毀掉瓔珞的名聲,反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更沒能令瓔珞和遲璟奕的親事生出任何波折來。
蘇瑛鶯一時間怒火攻心,暗自罵瓔珞果然是個沒用窩囊的古代女人,這樣的事情都能忍受的下來。倘若是她,哪裏容得下通房存zài,說什麽也不會這麽輕輕鬆鬆就讓事情過去的。
隻是這件事兒雖然蘇瑛鶯沒能達到目的,但是老夫人心中厭惡瓔珞,對蘇瑛鶯的惱怒便少了許多,此消彼長便也解除了對蘇瑛鶯的禁足。還吩咐三日後蘇瑛鶯也跟著闔府女眷前往昌平侯府參加洗三禮。提前解除了對她的禁足,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闔府女眷中間自然不包括被禁足的瓔珞,瓔珞正想著等三日後侯府女眷們全部前往昌平侯府去參加洗三禮,到時候她倒是可以偷偷出府一趟,安排下蘇景華的事,卻不想她思慮的好,奈何有人卻不肯給她清淨。
卻是當日傍晚,一直養病的蘇瑛玥出了院子,前去給老夫人晨昏定省,並且還奉上了一條新做的抹額。
暗紅色的錦緞麵兒上細細地繡著墨綠色的鬆鶴紋,針線綿密,活計鮮亮,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的。蘇瑛玥是三房嫡女,自回來京城後老夫人因宋氏和蘇瑛珍的事情,心懷愧疚,對蘇瑛玥便多有疼愛。
如今她大病了一場,老夫人自然更為心疼憐惜了,眼見蘇瑛玥憔悴的可憐,老夫人將她抱進懷中撫著她咯手的背脊,歎息道:“都病了,還做這樣的活計幹什麽,你的孝心祖母還能不明白嗎?上次為那麽點小事兒你父親便重重的罰你,可憐你受了風寒病了這麽些時日,當真叫祖母剜心一樣疼啊。”
蘇瑛玥卻是柔柔一笑,道:“上次是我做錯了事情,父親對我失望,責罰於我都是應該的。我雖病著,可也聽聞祖母也一直臥病在榻,我隻覺和祖母祖孫連心一般,日日也不得安寧,總想著能來侍奉湯藥,隻可惜我的身子越是著急便越是不爭氣。不能像其她姐妹一樣侍奉在祖母跟前,我這才為祖母繡了這抹額,聊表孝心罷了,祖母可莫嫌棄孫女活計不好。”
老夫人想著蘇瑛玥被罰跪祠堂,當時她卻因一時氣恨沒能攔住蘇定文,為了瓔珞那種混賬東西,竟眼瞧著蘇瑛玥這樣孝順的孫女受了這麽長時日的委屈和苦楚,不覺心中愧疚更盛,見蘇瑛玥非但沒心懷怨懟,還有這番孝心,便拉著蘇瑛玥的手很是讚許了兩句,又道:“今日便留下來陪著祖母用膳再回去吧。”
蘇瑛玥笑著應了下來,她陪著老夫人說話難免就談到了三日後去參加姐姐洗三禮的事來,道:“我也沒什麽好東西能夠給小外甥添盆,便隻打了個小長命鎖,雖沒多貴重可盛在小巧精致。也不知道五妹妹和七妹妹都準備送小外甥什麽添盆,她們總歸是庶女,隻我才是哥兒嫡嫡親的小姨,這添盆禮若是還不如兩個妹妹那便不像話了。”
老夫人聞言頓時笑意便收斂了,沉聲道:“你七妹妹是去的,隻你五妹妹已經被祖母禁足了,那個孽障,且讓她成親前都在府中呆著吧,祖母沒準備帶她去昌平侯府給你大姐姐添堵。”
蘇瑛玥聞言麵上一詫,似這才發覺說錯了話,不該提及惹了老夫人生病的瓔珞一般,忙起身要往腳踏上跪,道:“是孫女說錯了話,惹地祖母生氣了。”
老夫人見她誠惶誠恐的倒不好再多言,忙心疼的拉起了蘇瑛玥,道:“瞧你這孩子,祖母又不是衝你使火,怎便驚慌成這個樣子,果然是受了委屈,連性子都弱了起來。”
蘇瑛玥順勢又坐在了老夫人的身旁,麵露猶豫,最後終究是勸說道:“祖母,孫女覺得祖母應該解了對五妹妹的禁足。”
見老夫人目光一詫,臉色微沉,蘇瑛玥焦急地道:“孫女不是為五妹妹求情,五妹妹惹得祖母生氣,祖母責罰她,孫女也知孰是孰非,豈會為這樣的逆女求情?孫女這全是為了老夫人著想,雖然孫女一直在院子中養病,可也聽到了一些外頭的事情。如今大家都在傳,說遲家為這次雪災捐了八十萬兩銀子,連早朝上皇上還對遲家讚不絕口,並且還讓遲家名下的宣和堂取代了回春堂,遲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時,不少的貴胄府邸都在響應皇上對遲家的讚譽,爭相捐銀捐物,這次大姐姐家的小外甥洗三禮,各府貴夫人們齊聚,到時候是一定要談起雪災一事,談及捐銀還有正在風口浪尖的遲家的,而五妹妹又已和遲大少爺訂了親,自然也會跟著被提起關注,而大姐姐是我們嫡親的姐姐,這樣的場合五妹妹卻不曾出席,知道內裏的自然不會說什麽,可不知道的隻怕又要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到時候孫女隻怕祖母又要被氣壞了身子。”
蘇瑛玥的一番言辭倒是令馬氏心中微驚,她原本厭惡瓔珞,不想帶瓔珞再出門自然沒有多想,如今聽了蘇瑛玥這一番話卻是暗自著火,知道這次是不得不對瓔珞解禁令她前往昌平侯府去的。
一時間馬氏心中堵的難受,竟然覺得拿瓔珞毫無辦法,瓔珞將她氣地連連臥床,將家裏攪合的一團混亂,不得安寧,可她做祖母的如今竟然連禁她的足都不成了,這像什麽話!
蘇瑛玥見老夫人明顯已經被說動了,隻是卻分明心有不幹,一言不發,便又勸解道:“姑娘們想要參加各府的宴席不過都是為了多露麵,好將名聲傳揚出去,說得一門好親事罷了。如今五妹妹已經訂了親,出席這樣的洗三禮本也沒有多大的意義,更何況五妹妹她因先前出的事情生恐大姐姐會不喜她,而昌平侯府又是大姐姐的家,五妹妹說不得根本就沒想前去,還樂的被祖母禁足受罰在家的。祖母如今解了她的禁,帶著她往昌平侯府去,大姐姐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她卻少不得要提心吊膽的,如此也算是對她的懲罰了。”
馬氏聞言麵色和霽起來,緩了聲音道:“好了,你一片為祖母設想的心祖母都明白了,一會子祖母便派人去秋水院傳話解了五丫頭的禁足,令她跟著準備好三日後前往昌平侯府去。也就是你,真真是個軟心腸的,能不計前嫌的,為她求情。”
蘇瑛玥靦腆一笑,挽著老夫人的手臂道:“我這都是為了祖母著想,哪裏是為她。”
秋水院,霜杏笑著進了屋,脆聲道:“姑娘,好消息,老夫人剛剛解了姑娘的禁,令姑娘三日後也陪著往昌平侯府參加洗三禮呢。”
瓔珞正坐在美人榻上閑閑地翻著本醫書,聞言抬眸望向霜杏,心中鬱結不已,納悶的很。
那昌平侯府洗三禮,她隻以為可以因禁足避過了,沒想到馬氏竟解了她的禁,這卻是為何。
瓔珞麵上卻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和驚喜,道:“是嗎?老夫人罰我禁足這還沒兩日呢,怎麽就突然解禁了呢。”
霜杏卻笑著道:“今日三姑娘到福祿院去陪著老夫人用膳了,三姑娘離開老夫人便解了姑娘的禁,定是三姑娘為姑娘說了好話。”
瓔珞聞言詫異地揚眉,接著麵色複雜地道:“三姐姐一向不喜歡我,如今怎麽……”
她喃喃著,聲音漸轉消弭,霜杏卻是也收斂了笑意,微蹙眉道:“上次三姑娘才因陷害姑娘而被三老爺懲罰厭惡,她如今好容易才養好的病出門走動,該是不會再打姑娘的主意吧?那昌平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地兒,姑娘若然在那裏出了什麽事兒,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反倒不好扯清,三老爺又豈能不怪罪她們?所以奴婢想著,三姑娘許是為了向三老爺表xiàn她已知悔改了,這才替姑娘在老夫人麵前求了情。”
瓔珞聞言麵露讚同之色,瞧向霜杏,道:“你說的對,是我想多了。好丫頭,難為你慮事這般周全,提點於我,若不然我非得提心吊膽不可。”
霜杏不覺麵上一紅,道:“姑娘是水晶玲瓏的心肝,哪裏就需要奴婢提點,姑娘淨取笑奴婢。”
她說著卻是走到了大廚櫃前打開櫃子將瓔珞新做的幾件未曾上身的冬裝拿了出來,一一擺放在拔步床上,比對著搭配顏色,道:“昌平侯府不比咱們定安侯府,侯夫人是個重規矩禮儀的,昌平侯府富貴喧天,這回小少爺的洗三禮不知有多少尋常不得見的貴夫人都會前去,說起來這還是姑娘跟著三老爺回京後頭一回參加宴席,這裝扮上可不能馬虎一點。這回裝扮的妥當,姑娘也能給人留個好印象,姑娘多結識些名門閨秀,等嫁進了遲家也能被多看重一些。”
霜杏說著將配好的三套衣裳指給瓔珞看,道:“姑娘快看看,這套玫瑰紅的勝在嬌豔喜慶,這套秋香色的穿著要溫婉嫻雅一些,這套水藍色的穿著清新舒爽,一準也是好看的,姑娘中意哪套?”
瓔珞目光在那三套衣裳上掃了一眼卻是不怎麽感興趣,隻擺手道:“我瞧著都挺不錯的,這還三日呢,還早,到時隨便選一套穿著也就罷了。”
霜杏卻不讚同,道:“那哪兒成,雖是還有三日,可到了當日匆匆忙忙的,哪裏能收拾妥當。姑娘現在選出來,還要按著衣裳斟酌梳什麽樣子的發髻,戴什麽樣的頂簪壓鬢珠花挑心步搖,掛什麽配飾荷包,外頭搭哪件鬥篷,穿哪雙靴子……便連畫的妝容也要多試幾樣,姑娘這一個月瘦了些,這衣裳都是剛下雪時添置的,隻怕腰身都不合適了,趁著這兩日奴婢還要修改一下,還得仔細的往香籠上熏上一日。雲媽媽你說是不是?”
霜杏說著,見雲媽媽帶著妙哥進了屋,便笑著揚聲問道。
雲媽媽和妙哥顯然也得知了瓔珞被解禁的事情,麵上皆帶著笑意,聞言雲媽媽道:“霜杏說的是,姑娘既要前往昌平侯府便需早準備,不然到時候豈不忙亂。”
霜杏便笑著回身拉了瓔珞到拔步床前再三勸著她選一套,瓔珞被她催的厲害,這才多瞧了幾眼,選了那套玫瑰紅的。
霜杏便又拉著瓔珞試了衣裳,按坐在梳妝台前和妙哥一起為她挑選頭麵,很是比劃了一陣子這才選了一支金累絲嵌紅寶流蘇步搖,一支金廂貓睛流蘇斜簪,兩支金鑲玉寶蝶趕花壓鬢,並一支累絲玲瓏寶簪。有挑選出紅寶石倒掛蓮花的金耳墜,霜杏這才將選出來的發飾都單獨收攏了,抱著衣裳歡歡喜喜地出去。
瓔珞望著她的背影卻是若有所思,手指漫不經心地在梳妝台上輕敲了幾下。
雖則平日她的衣裳等都是霜杏在打理,平日裏出門也多是霜杏安排這些穿戴之物,可瓔珞總覺得霜杏這次有點太過重視,雖然她表xiàn的並不很明顯,可還是令瓔珞直覺不大對。
霜杏乃是老夫人賞的人,雖然上次在楚衣閣霜杏表xiàn的毫無破綻,這麽長時間她在秋水院中伺候也是謹小慎微,恭敬周到,不曾有半點錯處,可瓔珞還是不能相信她。
這樣完美的霜杏,愈發令瓔珞覺得有假,人怎麽可能不出錯呢,除非是時刻都提著心,戰備狀態之下。
霜杏一直小錯都不曾犯過,隻能說明她從來沒將自己當成主子,而是隨時在做戲企圖哄得自己的信任。
“姑娘,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陰謀?三姑娘真會那麽好心,替姑娘求情?隻為了挽回老爺的寵愛,向老爺表示悔過之意?”雲媽媽見瓔珞出神,忍不住憂心忡忡的道。
瓔珞目光流轉瞧向雲媽媽,道:“三姐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誰知道她又打什麽主意。”
不過這下也好,她也不用再想法子讓老夫人解她的禁了,昌平侯府也是軍功起家,不同於定安侯府,如今還算門庭昌盛,世子的嫡子過洗三禮,想必到時候振威將軍府,還有祁陽王府都是要去人,這下也不用刻意安排了,隻要請盛承義弄清楚祁陽王的行蹤,讓蘇景華守株待兔便好了。
“姑娘,那昌平侯府不定有什麽等著姑娘呢,要不到那日姑娘裝個病,躲過去吧?”雲媽媽憂慮的聲音傳來。
瓔珞卻一笑,道:“左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到時候勞煩媽媽好好檢查下霜杏準備的衣裳首飾,莫出了岔子便好。若然是我們草木皆兵了,裝病豈不是徒然人笑話?若是真是她們有所謀劃,我便是裝病隻怕也是躲不過的。媽媽放心便是,早先在穗州時那般孤立無援,我尚且無懼,如今便更不會心生膽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