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辭別遲璟奕回到大國寺為定安侯府安排的精舍已是到了正午時分,大國寺作為皇家寺廟,齋飯自然也是馳名大豐的,隻可惜因老夫人病著,眾人心思各異,皆沒什麽胃口。
齋飯擺在老夫人的精舍中,大家都沒怎麽用,瓔珞也便不好多用,不過撿離得近的菜品略填了填肚子,那邊鬆枝便進了精舍,稟道:“老夫人,前頭法源大殿慈安大師要略休息片刻,一個時辰後才繼續講經會,奴婢去問過大師身旁的慧濟大師了,慧濟師傅說老夫人既然不舒服,這會子便可過去,慈安大師用完齋飯便給老夫人請脈看診。”
老夫人聞言便放下了箸,由著大夫人扶著起身,道:“不可讓大師多等,老大媳婦,你陪我過去。”
她言罷,小劉氏卻忙忙站了起來,道:“母親,讓雨丫頭和雪丫頭也陪著母親一起去吧,丫鬟們沒見過世麵,萬一衝撞了大師豈不失禮?還是讓她們兩個跟著伺候母親吧。”
慈安大師是得道高僧,若是蘇瑛雨和蘇瑛雪能得慈安大師看看麵相,但凡說上兩句好話,提親的還不得踏破門檻,小劉氏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大夫人心中不覺有些泛難受,慈安大師尋常不是閉關就是雲遊,見客的時候並不多,這次若是能將女兒帶來就好了,在大夫人看,她的蘇瑛鶯才是最有福氣的,如今倒好,便宜了四房的一對賤丫頭。
大夫人想著不覺又恨起害的蘇瑛鶯被禁足的瓔珞來,扭頭盯了瓔珞一眼,眼神惡毒。
瓔珞隻當沒瞧見,心裏念叨著小劉氏異想天開,像慈安大師這樣的,說話都是要負責任的,怎麽會隨便給人看相,想利用慈安大師給蘇瑛雨姐妹抬身價,她該說四夫人太異想天開了呢,還是癡人說夢了。
老夫人聞言卻目光一亮,明顯也動了心思,看了眼穿戴素雅,一對姐妹花般的討喜孫女二人組,點頭道:“你們母親說的對,還是你們伺候祖母過去吧。”
說話間大夫人和蘇瑛雨姐妹都離開了,四夫人心中不放心,索性也跟了出去。
精舍中一下子便隻剩下招人厭的瓔珞,還有一向就是個透明人的蘇瑛紫,瓔珞深呼一口氣,隻覺空氣都順暢了,一屁股坐下又拿起箸吃了起來,見蘇瑛紫一臉怔愕,不覺揚眉笑道:“這大國寺的齋飯真不錯,這素齋也能做的這般有滋有味倒是難得的很,七妹妹也坐下再用些吧,一會子說不得就要離寺回城了,這會子不用,可就沒機會了。再說了,不填飽肚子,等上了馬車多難熬呢。”
言罷,見蘇瑛紫站著沒動,便笑著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好妹妹,快坐下陪我再用一些,不然就我自己坐這裏吃,多難為情啊。”
蘇瑛紫可沒瞧見瓔珞有半點難為情的,不覺好笑地搖了搖頭,倒也重新坐了下來。
沒了礙眼人,兩人倒是細嚼慢咽,吃飽喝足,待將殘羹撤下去,院外竟然就傳來了老夫人們回來的動靜。
瓔珞和蘇瑛紫相視一眼迎了出去,卻見小劉氏和蘇瑛雨姐妹麵色失望,顯然是沒能如願,老夫人臉色也不大好,想來是在法源大殿那邊又碰上了什麽人,聽到了什麽閑話。
瓔珞早便猜到會這樣,安安靜靜地行了個禮便退到了一邊,丫鬟們簇擁著老夫人進了精舍,瓔珞索性拉著蘇瑛紫回了耳房。
今日定安侯府在大國寺又出了一回名,原本老夫人是打算在大國寺住上一日的,如今已被慈安大師診過脈,開過方子,她也呆不下去了,瓔珞剛坐下沒片刻,小丫鬟便來吩咐,讓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
而瓔珞這邊正瞧著妙哥將取出來的東西都放回包袱中,鬆枝卻挑簾而入,道:“五姑娘,方才在法源大殿那邊碰上了將軍府的太夫人,太夫人今日也來大國寺聽講經會了,言道好些天沒見五姑娘了,有些想念,欲接五姑娘過去說話。說是等明日回京時再送姑娘回府,老夫人已經答應了,這會子將軍府的嬤嬤已經來了,五姑娘收拾下過去吧。”
瓔珞聞言應了,出了屋果然見王雪瑤身邊的劉媽媽侯在廊下,瓔珞衝劉媽媽點頭笑了笑,轉進正房向老夫人辭行。老夫人身子不舒服,懨懨的躺著,不過擺了擺手連話都沒說一句便將瓔珞打發了。
瓔珞一路隨著劉媽媽往外走,一麵問著話,道:“這幾日有些融雪,天這麽冷,太夫人怎也出門了?這會子可是在法源殿那邊?雪瑤姐姐也來了嗎?”
劉媽媽便笑著回道:“慈安大師這次講經會後便要外出雲遊,聽聞三五年都不準備回來,太夫人豈能不來聽這講經會?我們小姐自然也是跟著的,太夫人到底年紀大了,雖說身子還硬朗,可也禁不住長久跪坐,這會子已經從法源殿回了精舍,下午也不過去聽講經了,便讓老奴過來接了五姑娘過去說話。”
將軍府的精舍離定安侯府這邊並不算遠,環境更為清幽,院子中兩顆百餘年的銀杏樹,雖然已落盡了樹葉,枝椏間卻壓著積雪,顯得異常古樸宣闊。、
瓔珞尚未進精舍,王雪瑤已聽到動靜迎了出來,她今日穿著件水藍色的長褙子,映的臉蛋兒白生生紅撲撲的,未語先笑。
瓔珞也忙笑著快行幾步上了台階,拉了王雪瑤的手道:“也不披個鬥篷,怎就衝了出來。看來雪瑤姐姐可是想煞我了,我這招人疼的本事當真是有增無減呢,隻改明兒雪瑤姐姐再受了風,太夫人豈不要少疼我一些了?姐姐這到底是對我好呢,還是不好呢。”
屋中太夫人樓氏已然聽到了瓔珞的歡笑聲,不覺也笑了開來,揚聲道:“瞧瞧,這丫頭還沒進屋倒編排起我來了,瑤丫頭,快給祖母打她的嘴!”
王雪瑤笑著道:“好嘞,難為我還擔心你受了委屈,心裏頭會不舒服,又怕你們老夫人給你掛落吃,巴巴地央了太夫人派人趕緊接你過來,你倒好,一來就將我和祖母都給編排了,看我不打你這張小油嘴!”
王雪瑤說著便揚手往瓔珞臉上招呼,瓔珞一麵往屋中走,一麵拉了迎上來的蘇木,身子一閃躲在了蘇木身後,笑道:“蘇木姐姐快救救我,瑤姐姐和太夫人合起火來欺負我了。”
蘇木卻笑,道:“這曆來都是找主子告奴才狀的,奴婢可是我們太夫人的好丫頭,五姑娘找奴婢告奴婢主子的狀,這話是怎麽說的?”
說著就轉身將瓔珞給推了出去,太夫人和金嬤嬤等人瞧著瓔珞和王雪瑤你追我趕的笑鬧不覺都笑了起來。
瓔珞這廂衝王雪瑤討了饒,這才在蘇木的伺候下脫去了身上披著的鬥篷,上前恭恭敬敬地給坐在炕上的太夫人請安見禮。
太夫人笑著點頭,招呼著她到了身旁坐著,拉著瓔珞的手道:“早先我也在法源殿,以前那青桐我也是見過的,瞧著還有些樣子,不想如今已經成了不知五六的,這樣心大藏奸的就不能容情,你做的就很好,今兒讓你受了委屈,改明兒我好好數落奕哥兒為你出氣。”
瓔珞聞言笑了,略低了頭,道:“遲大公子方才來過大國寺見我們老夫人賠罪,他都說清楚了,不是他的錯,我這也好端端的,也算不得受了什麽委屈。”
一旁金嬤嬤頓時笑了起來,道:“五姑娘這還沒嫁過去呢,就知道向著未來夫君了,果然是女生外向,一點不錯!”
妙哥並一眾丫鬟頓時也笑了起來,饒是瓔珞眼皮子厚,也有些臉頰發熱。
太夫人這才又道:“方才回去,你們那老夫人可為難你了?”
太夫人口氣中頗有幾分不恥,她往常便知道那馬氏因瓔珞嫡母的事兒待瓔珞不好,有些個不慈,心中便很是瞧不上,可還是低估了馬氏。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都能將貼過去的親孫女給推開,孫女這邊有了事兒,跑的比路人還快,做長輩的半點擔當都沒有,不護著小輩也就算了,還表xiàn出明顯的厭惡來。
這已經不算是不慈了,該說是刻薄惡毒才對,這樣涼薄的人家實在令人難以尊重得起來。
瓔珞聞言不覺心中一暖,道:“不曾的,這不太夫人疼愛我,將我接過來了,太夫人可得讓我在這裏多躲懶幾日才好。”
太夫人便戳著瓔珞的臉笑了,道:“行,你愛呆多久呆多久,誰還能攆了你不成?”
一旁王雪瑤也擠坐在了太夫人身邊,道:“聽說遲家表哥和瓔珞妹妹合開的那藥膳樓明兒就開張了呢,祖母,明兒咱們從大國寺回城去那藥膳樓吃席麵好不好?也好嚐嚐是瓔珞妹妹那鋪子裏的藥膳做的好,還是咱們將軍府裏廚娘做的好?祖母見多識廣,也好看看那藥膳樓哪裏做的不好,給瓔珞妹妹和遲表哥提點提點。”
藥膳樓好容易開張做生意,瓔珞自然是想親眼去看上一看的,原本還想著回到定安侯府後怎麽找個機會出來,如今王雪瑤便善解人意的替她開了口,瓔珞望過去,王雪瑤便衝她眨巴了兩下眼睛,神情頗為狡黠。
瓔珞也笑著衝她丟了個大大的媚眼,見王雪瑤哆嗦了下,不覺抿唇一笑,回頭搖著太夫人點頭道:“是呢,是呢,我這好容易當上了個小東家,太夫人說什麽也得賞我這個麵子,也好讓我財大氣粗的請太夫人吃上一回酒席,全全我這感激孝敬之心。”
太夫人被兩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的哄著,哪裏有不答應的,笑著搖頭,滿臉寵溺地擺手道:“這兩個皮猴,自己想著吃喝玩樂,倒還拿我老婆子作伐,罷了,罷了,且隨了你們吧,隻明兒我若吃不好,可莫怪我砸了你那藥膳樓的招牌去。”
眾人聞言便又都笑了起來,一旁金嬤嬤見太夫人笑容滿麵,這些時日眼瞧著麵色也紅潤了,臉上也豐潤了些,氣色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整個人瞧著像是年輕了五六歲一般,不覺瞧著瓔珞的目光又溫和了些。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不知哪件事哪句話受了啟發,入了心,多年的心結便打開了。
旁人不知道,她卻瞧的明白,太夫人便是那次在船上聽了瓔珞衝蘇木說的那一番話,後來這人便一日日敞亮輕鬆了起來,身子也跟著好了起來。
往常雖然有王雪瑤陪在太夫人身邊,但到底還是冷清了些,如今瓔珞時不時到將軍府去,兩位小姐都是妙齡之年,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又一個塞一個的水汪汪花朵一般,討喜地緊,兩人哄著太夫人,莫說是太夫人,便是她這個老奴瞧著也是歡喜的。
家裏多了歡聲笑語,這老人便也一日日有了精氣神。要說這人和人真是奇妙,這些年眼紅王雪瑤,想往太夫人跟前湊的各府閨秀真不少,也不乏那蕙質蘭心,送抹額送鞋子的體貼人,那用心的比蘇五姑娘可下功夫的多,可太夫人統沒入眼,偏和這蘇五姑娘就有這個源法,竟就被蘇五姑娘解了心結,且入了心。
太夫人待人一向護短,入了心的便是十分的好,這也是蘇五姑娘的福分,若不然那邊剛出了青桐的事兒,這邊兒太夫人便忙令人去接五姑娘過來。五姑娘也是個知恩圖報的,每次過來都想方設法的讓太夫人高興,五姑娘來了,太夫人便連吃飯都能多用半碗呢。
當真這就是緣分,不信都不行。
瓔珞跟著太夫人在大國寺中住了一日,翌日起來又隨著太夫人拜了幾個大殿,上香添了香油錢這才準備動身回城。隻這邊還沒來得及出發,便有將軍府的小廝跑來報信,蘇木聽了信快步進了精舍,滿臉含笑地道:“太夫人,方才小廝來報,說是大少爺跟著祁陽王從軍營回來了。恰好祁陽王府上的三少爺這些時日又染了病,祁陽王接到家書,又聽說慈安大師出關開講經會,便特特過來親自為蕭三少爺向慈安大師求個平安符,大少爺便也隨著祁陽王過來了,到了山門才瞧見了咱們將軍府的車駕,聽說太夫人和小姐也在大國寺,大少爺和祁陽王已是往這邊過來了。”
蘇木口中的大少爺卻是前些年被太夫人從盛家遠親中選出來養在將軍府的那盛承義。
聽聞此話,太夫人不覺麵露喜色,忙道:“怎這麽大的雪回來了,這一路隻怕受了不少苦累,快去,讓齋膳堂的小師傅們給行個方便,做上兩碗熱熱的銀絲麵湯,做好了趕緊端過來。”
蘇木聞言忙應了一聲,轉身匆匆去了。瓔珞早聽說過這盛承義,盛家軍功起家,雖然子嗣單薄,但代代都有良將立世,老將軍和少將軍又是為國戰死的,故此盛家在軍中還是頗有威望的,便是兩位將軍去了幾十年,盛家在軍營裏也還保留著力量。
聽聞這些年也是那盛承義一直在軍營中維係著將軍府的勢力和威名,瓔珞早便聽說過此人,卻一直不得見,此刻聞言不覺目光微亮,因王雪瑤的關係,對這盛承義倒是多了幾分好奇。
她不覺目光灼灼盯著王雪瑤,卻見王雪瑤也是開心的,臉上掛著笑意,一雙晶亮的眼眸直盯著門口望,豎著耳朵聽著院子中的動靜。
察覺到瓔珞的目光,王雪瑤轉過頭來,見瓔珞目光灼灼盯著自己,神情極為古怪,先時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後想到那日在瓔珞床榻上,兩人並肩說過的話,王雪瑤不覺雙頰一紅,瞪了瓔珞一眼,別開了頭。
瓔珞一時笑了起來,站起身來,太夫人卻道:“雖說於理不合,但你如今已定了奕哥兒,早晚叫我一聲姨祖母的,奕哥兒和承義素來情同手足,都算不得外人。那祁陽王今年已半百之齡了,算是長輩,便莫避諱了,坐下吧。”
瓔珞這才依言在王雪瑤的下首坐下,見王雪瑤被她方才瞧了那一下,這會子臉上還有些發紅,不怎麽自在,而外頭又還沒動靜,便低聲道:“祁陽王是誰?”
王雪瑤瞧了眼瓔珞,見她麵上已然沒了戲謔之色,鬆了一口氣,湊過來低低地和瓔珞說著話,道:“祁陽王府也是軍功起家,是世襲罔替的郡王府,祁陽是郡王府的封地。祁陽王府和將軍府是世交,這些年祁陽王蕭明一直戍守在東北邊疆,承義哥哥現如今就在祁陽王的麾下。祁陽王原本是有兩個嫡子的,隻可惜前些年東北戰亂,都折在了戰場上,說起來倒是和將軍府有些同病相憐,不過好在如今祁陽王府還有個三少爺。隻三少爺是庶出,又有些體弱多病,不過如今到底是祁陽王府的獨苗,祁陽王自然要多在意些的,隻是可憐了祁陽王妃……我小時候祁陽王妃還經常來將軍府裏做客,很是和善愛笑,這些年倒是極少出府了。”
瓔珞聞言心生唏噓,點了下頭,也不再多言。
沒過片刻,院子中果然便傳來了沉沉的腳步聲,瓔珞望去,很快便有兩個同樣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前一後進了屋,大抵上過戰場的人身上的氣質都是相似的。
帶著些沉肅冷然,一舉一動都讓人心生敬畏,不敢隨意造作。這兩人一進屋子,好似魁梧的身材都令精舍生生狹窄了一些般,明顯丫鬟們的呼吸都清淺了一些,屋中靜的隻剩下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瓔珞細細打量卻見那走在前頭的祁陽王穿著件簡單的墨青色箭袖長袍,袍子隻袖口上繡著兩圈紫色雲紋,腰間束著一條皮革鑲嵌銅扣的腰帶,上頭沒掛荷包玉佩,倒是塞著根紫金馬鞭。腳上蹬著一雙鹿皮青底靴,外頭披著貂毛大氅。
身材略有些發福,長出了將軍肚來,但並不妨礙他通身的氣度,他身量高大,倒是更顯魁梧威儀了。瓔珞再瞧他的容貌卻是微微一怔,隻覺哪裏有些眼熟。
國字臉,濃眉大眼,鼻直口方,頭發兩鬢已經發白,一雙眸子寒星點點,留了一圈短須的嘴巴倒是掛著爽朗的笑容。這人自然就是祁陽王蕭明了。
瓔珞掃了眼便忙忙看向後頭跟著進來的盛承義,隻見盛承義穿了件暗紅麒麟紋窄袖織錦長袍,下頭是雪青色的長褲,褲腿束在厚底官靴上,那官靴上還繡著大豐軍隊統領標記的飛鷹圖紋。他外麵罩著狐狸毛大氅,油黑色的風毛隨步伐滾蕩,顯得很是灑脫颯然,黑發束在犀牛皮的冠中,用虎頭瓚固定著,雖鬢角被寒風吹的微亂,可卻不顯狼bèi,反而顯出些不羈來。
猿背蜂腰,身姿挺拔如鬆,氣質端凝,沉穩英氣,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來,便是容貌不算頂頂的俊美,卻也算上乘,尤其是一雙上挑的鳳眼,趁著劍眉斜飛入鬢更令人覺得灼灼其燦,晃人心神。
瓔珞不覺讚了一聲,看向了身旁的王雪瑤。
王雪瑤自盛承義進來便有些左立不安的,一者是以前她心係遲璟奕,對盛承義不過是兄妹之情,可如今遲璟奕已經訂了親,她絕了心思,早先又被瓔珞開解過,心中一釋然,反倒對盛承義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再者這次盛承義離開京城已有三四年之久,未曾回來,離京前他還帶著些青年人的稚嫩,如今卻已然鐵骨錚錚,滿身都是男兒氣概,瞧著竟和印象中的大哥哥頗有些不一樣,陌生中又透著股別樣的吸引力。
偏旁邊瓔珞還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在盛承義和自己之間掃來掃去,這便讓王雪瑤愈發坐如針氈起來。一想到如今自己已經及笄,這次盛承義回來隻怕太夫人是定要將他們的婚事提上日程的,王雪瑤便忍不住雙頰飛紅,抖動著睫毛垂了眼,看都不敢再看盛承義一眼。
見王雪瑤低了頭,麵頰發紅,瓔珞不覺好笑。王雪瑤一向是個爽快的性子,這般模樣倒也少見,瓔珞禁不住勾了勾王雪瑤的衣袖,見王雪瑤瞧了過來便張了張嘴,用口型無聲地道:“不錯嘛!”
王雪瑤哪裏想到當著盛承義的麵,瓔珞竟也敢戲謔自己,生恐被盛承義瞧見,她本能地便抬頭去瞧盛承義,卻不想他也正望過來,兩人四目相對,王雪瑤刹那便漲紅了一張俏臉,飛快地低了頭,恨不能撕爛身旁瓔珞的嘴去。
瓔珞卻是悶聲笑了下,肩頭微抖。
盛承義身上卻有著軍人的敏銳性,更何況,他進了屋目光便不自覺瞧向了王雪瑤。故此自然也沒漏掉瓔珞對王雪瑤的打趣,見王雪瑤水潤的眸子瞧了自己一眼又飛快地躲開,滿臉都是少女的嬌羞之態,盛承義心神一蕩。
隻歎一聲,小丫頭片子終於長大了。
一時間望著王雪瑤低垂的發頂,眼前還是她方才望過來的,宛若林間受驚麋鹿一般濕潤潤水汪汪蕩漾了春光的眼眸。
瓔珞將盛承義的晃神看在眼中,不由抿唇一笑,徹底放下心來。
那邊祁陽王已向太夫人見了禮,太夫人也起身還了半禮,又於祁陽王介紹道:“這是雪瑤,郡王不知可還認得?”
王雪瑤忙福了福身,道:“雪瑤給蕭伯伯請安。”
祁陽王不覺朗笑,道:“雪瑤侄女寫給靜安的信我倒是瞄見過兩回,瞧著那字當真是一日日長進,這人也和字一樣,長成蕙質蘭心的大姑娘了。”
說著不覺瞧了眼身邊的盛承義,盛承義倒也沒不好意思,目光落在王雪瑤身上道:“瑤妹妹人大了,瞧著也和我生疏了。”
王雪瑤聞言這才麵色微紅地抬頭叫了聲,“承義哥哥。”
盛承義不覺回以朗然的笑,太夫人瞧著兩人的樣子不覺點頭笑了起來,這才指著瓔珞道:“這是定安侯府的五姑娘,前不久剛定親給了遲家大少爺,珞丫頭,你也給王爺和表哥見個禮。”
瓔珞聞言恭敬地福了福身,道:“小女見過郡王爺,見過表哥。”
祁陽王目光落在瓔珞臉上卻是微凝了下眉,不時未言,倒是盛承義笑著道:“梓言竟然已經定親了?這小子倒是搶在了我這個做兄長的前頭去了。蘇家表妹快快請起。”
盛承義的聲音響起,祁陽王才笑道:“無需多禮。”
瓔珞站起身來和王雪瑤重新落了座,太夫人才問起祁陽王這次突然回京的事,祁陽王隻道:“今年北邊降雪厲害,軍中的軍餉三催四請也未曾發下,主要是將士們的棉服,再拖延下去隻怕要鬧出嘩變來,另有一些軍務需當麵呈稟陛xià,我索性便親自回京了。至於靜安他原就是要回來的成親的,再這麽光棍下去,我這個做上峰的可要被編排不關心下屬咯。”
祁陽王再度打趣起來,王雪瑤是徹底呆不下去了,不覺站起身來,道:“祖母,我去看看齋膳堂的銀絲麵怎麽還沒做好,催上一催。”
瓔珞也跟著站起身來,笑著道:“我陪瑤姐姐去。”
太夫人失笑,卻也不為難王雪瑤點頭應了,兩人出了精舍並未走幾步便迎上了蘇木,王雪瑤吩咐蘇木趕緊將銀絲麵端進去,卻也不再提回去的事兒。
蘇木心知肚明地笑了下,帶著兩個丫鬟進了精舍。
祁陽王和盛承義用了銀絲麵,見天色已晚,便也起了身,盛承義陪著祁陽王去尋慈安大師求平安符,而太夫人也吩咐著眾人將物件行李裝車,以備著兩人一回來便回京。
丫鬟們忙碌著,金嬤嬤伺候在太夫人身邊,卻是笑著道:“早先見蘇家小少爺便覺眼熟,一直不曾想起來是像了誰,今兒祁陽王一來,老奴這一瞧,那蘇家小少爺可不就是像極了年輕時的祁陽王嘛,老奴瞧著足有六七分想象呢!”
金嬤嬤一言,太夫人怔了下,麵露驚異地笑道:“可不就是像極了!其實要說像,倒更像去了的祁陽王世子,足能像個*分呢。”
祁陽王年輕時清俊膚白,如今經年在邊關,肌膚難免被風沙吹的粗糲黝黑了些,加上中年後身材發福,臉型便也有些變化,又留了短須,氣質也沉肅。故此金嬤嬤不說,太夫人一時間還沒發覺這點,此番金嬤嬤一說,當真是越想越像。
又想起那故去的祁陽王世子,當真更是像足了,竟似一對雙生子般。這也是祁陽王世子故去有些年了,一時間才不曾想起,如今想起便像是祁陽王世子複生了一般。
太夫人一時麵露沉思,若說這世間之人非親非故的有所相似也不是不可能的,可相似成了這個樣子就有些奇怪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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