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媽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何歡想到那日在車內與江秀瑜的對話,還是覺得心酸不已,“她說你終究會娶池姍姍,讓我別犯傻,別給沈家丟臉…”
“所以你這段時間一直避著我?”
“不是避著你,而是適當保持距離。”
“鬼扯,你不是一向不願意聽你媽的話嗎?”沈澈氣得一下子從沙發椅上站起來,往何歡麵前走去。
她卻突然抬起一隻手,輕喝:“你別過來,我是對我媽有怨恨,但是這次她說得很對,我們在一起不會有結果,不光沒有結果,還會影響你的前程和聲譽。”
“可是我不在乎,何歡,你不能這麽一聲不吭就把我踢出局,我答應過你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但是前提是你必須給我時間。”
“那要多久?一年,兩年,半輩子?等你跟池姍姍說清楚?還是等你跟她結婚後利用池家的財勢幫沈氏打好底子,然後你跟她離婚再回來娶我?”
她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澈站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竟然真的沒有勇氣再靠近。
“怎麽不回答呢?哥…”她還是喊他“哥”,多麽殘忍,拋給他這樣一個問題。
“何歡,我現在沒辦法承諾你什麽,但是有一點你要相信,我心裏一直隻有你。”
“可是你很辛苦,哥,你明明很辛苦,對嗎?”
一邊是責任倫理,一邊是他想要的女人,他確實很辛苦。
“我不要你這麽辛苦。”何歡自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沈澈麵前,看著他清澈的眼睛,“哥,如果最終我的存在必須逼你作出選擇,我情願你不愛我。”
“所以你選擇現在就退出?連一個選擇的機會都不給我?”
“錯!”何歡止住他的話,“我沒有退出,我隻是回到我該站的位置,而我們也從未開始過。”
沈澈那一晚真是對眼前的女人刮目相看,他從未想過何歡處理感情的方式比自己還要果斷。
“那你的意思是之前我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我這麽多年對你的好,你都當看不見?”
“我看得見,而且我會牢牢記在心裏,但是哥,僅此而已,你別再逼你自己,也別逼我。”她不希望自己對他的感情成為他的負擔,她不想看到他為難,更不想有朝一日因為自己讓他成為沈家的罪人。
“哥,這麽多年你為我做過的事我都記得,如果沒有你我肯定在沈家撐不到現在。”何歡笑著對沈澈說,眼裏有深情,也有隱忍,“但是我可能混淆了感激和感情,我以為我很愛你,但是事實好像不是這樣的,我能夠容忍你娶池姍姍,甚至能夠容忍沒有你一個人在外麵過,所以或許我沒有想象中那麽愛你,我隻是依賴你,僅此而已。”
多好的一段話啊,這是沈澈聽到過的最婉轉也最殘忍的拒絕方式。
“所以你現在在跟我說,你從來沒愛過我?”
何歡默默捏緊五指:“算是這個意思吧,原本我打算找個更合適的機會告訴你,但是既然今天你來了,剛好又說到這事,我就一次跟你說個清楚。”
她又停了停,更加與他貼近。
“哥,我以前不懂事,但是以後我會注意分寸,你也一樣,都是快結婚的人了,別總想著我,好好和姍姍姐在一起,她才是你以後要爭取的幸福。”
沈澈看著眼前依舊靜柔的何歡,這個他嗬護了這麽多年的女孩,看著她從六歲剛進沈家時柔弱無助的孩子一路長成現在的模樣,站在他麵前已經亭亭玉立。
他一度以為剛才她說的那些話是在背台詞,可是她那雙認真又明亮的眼睛告訴他,她說的都是真的,雖然殘忍,但她已經下定決心。
“好,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沈澈最終給她答案,笑了笑,又俯身揉了揉她的頭發,“你知道的,你向來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何歡被他這句話弄得心裏刺痛,隻能垂下眸去。
沈澈那晚終究沒有再留下來,走的時候隻跟何歡打了聲招呼:“既然你覺得我不必要留在這陪你,那我就回去了,如果有事給我打電話。”
何歡故作輕鬆的笑:“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
“有事給你打電話。”
“嗯,不管怎樣我還是你哥,如果沒有喜歡,至少讓我覺得你還需要我。”這話被他說得實在傷感,何歡隻能揮手催他出去。
沒有敢對他說“再見”兩個字,她恨不得以後再也別見。
隻是最終何歡還是對著沈澈的背影揉了揉眼睛。
“哥,從來都是你為我考慮,為我做了很多事,這次輪到我,讓我為你做一件事。”
如果她的存在會給沈澈出一道左右為難的選擇題,那麽就讓她來為他們不堪的關係劃一個句點。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不想成為他輝煌前程裏的絆腳石。
她愛他,所以才要離開他,這是她唯一能為沈澈做的事。
隻是這夜涼如水,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把沈澈趕走了,她人生中唯一可以給她溫暖的人,一個是何海,一個便是沈澈。
如今沈澈離開,她像是被生生剝去了一層外衣,冷得沁骨,卻連哭都不敢哭出來。
隔日於瑋彤出院,何歡送她回公寓。
兩人似乎都沒有多少興致講話,直到進屋何歡把她安頓在沙發上,於瑋彤才悠悠開口:“我想跟歐家偉解約了。”
何歡一愣,她都勸了於瑋彤兩年了,她都沒下得了決心跟歐家偉翻臉,現在怎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想清楚了?”
“嗯,想清楚了!”
“可是你單方麵提出解約會有什麽後果你知道嗎?”
“知道,傾家蕩產,一無所有。”換句話說,意味著她這幾年在模特圈摸爬滾打所受的委屈和苦全部白費了。
何歡覺得她這主意變得太突然。
“能告訴我原因嗎?”
“為什麽我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於瑋彤將頭仰在沙發上,深深呼了一口氣,“何歡,或許你以前說得對,這麽多年我始終下不了決心,是因為我對歐家偉的感情還沒有死透,我一直對他還心存希冀,所以才能縱容他一次次傷害我,但是蘇怔有句話讓我一下子醒了,他說歐家偉是皮條客,當時我還極度氣憤打了他,可是歐家偉在唐會的包房親口對我說,瑋彤,我知道有點委屈你,但是陪酒脫點衣服也不算什麽,所以你看,這跟妓女皮條客也沒有區別了。”
何歡聽她說完,也不知該欣慰還是該為她感到難過,但她知道於瑋彤離開歐家偉的決定肯定是對的。
歐家偉就是個渣男垃圾,可是沈澈不是。
沈澈像一輪紅日,是何歡這麽多年生命中唯一的光芒,可是這麽暖的光都被她扼殺掉了。
她明明對他還有感情,她的愛沒有死透,居然也能下定決心離開沈澈。
何歡簡直無法回憶昨晚沈澈離開時那雙眼睛,那麽傷,那麽絕望。
何歡啊何歡,真看不出來你還能做出這麽殘忍的事。
何歡走後於瑋彤獨自在家休息,下午的時候接到歐家偉的電話。
“瑋彤,搞定了,剛才《摩登》的律師打電話給我說他們不會再追究下去!”
這是好消息,於瑋彤卻隻是淡淡“哦”了一聲。
歐家偉聽出她語氣裏的冷漠,這才想起來昨晚的事,又開始裝腔作勢地解釋:“瑋彤對不起,昨晚那種情況我也沒有辦法,你要體諒我,我把你一路捧到這位置不容易,你也不想為了這件事而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對吧,所以我才…”
“好了,歐家偉,不說了好嗎?”
他總是這樣,事後才來放馬後炮,虛偽矯情得讓人惡心。
“你這些話我都聽膩了,以後也不想再聽,明天你在公司嗎?我想找你談一下合約的事。”
“合約?什麽合約?”
“到時你就知道了。”
她這次是下定決心。
掛了歐家偉的電話,於瑋彤才掙紮著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水喝,可是握著冰冷的玻璃杯,她一下子又想起昨晚蘇怔那雙眼睛,漂亮的眼瞳裏全是嘲諷之意。
他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啊,怎麽突然就不追究了呢?
“喂…”於瑋彤給何歡打電話,對方卻虛著聲音,“喂…瑋彤,你有事?”
“你在上課?”
“對啊,不過沒關係,選修課。”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於瑋彤正了正聲音,“剛才歐家偉打電話告知《摩登》不會再追究責任,我很想知道為什麽對方突然改變主意,但是我不方便私自跟蘇卉聯係,所以想麻煩你幫我從周沉那裏打聽一點消息。”
“周沉?”何歡想了想,“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啊。”
“我知道,但拜托你試試吧,就旁敲側擊一下,能打聽到最好,如果打聽不到也沒關係。”
何歡因為於瑋彤的電話又心神不寧了半天。
她說不清自己與周沉的關係,雖然已經與他孤男寡女住了三個晚上,但在她的印象中他始終是Z傳媒的總裁,時而溫和時而冷漠,他所在的世界與自己相差太遠,更何況何歡現在還知道了周沉與沈明月相過親,說不定哪天突然就被告知兩人要訂婚了。
這種富家之間的聯姻太正常不過了,誰也說不準,所以何歡掙紮半天還是沒有撥通周沉的號碼,但於瑋彤窮追不舍,臨近傍晚的時候又發了一條短信到何歡手機上。
“幫我問了嗎?”
當時何歡正在去秀中閣的路上,隻能回複她:“有點忙,一會兒空了幫你問。”
周沉接到何歡電話的時候已經是靠近晚上七點,他正在開內部高層會議。
當時蘇卉就坐在她左側方的斜對麵,分明看到他目光睨過手機屏幕時迸出明顯的欣喜。
“抱歉,我接個電話。”他就那麽直拔拔地站起來,打斷正在匯報工作的分公司經理,拿了手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