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預約嗎?包廂還是大廳?”
馮厲行在擁擠的店堂裏轉一圈,實在沒找到空位子,便問身後的連翹。
連翹完全不想理他,直翻白眼,最終還是小秋湊了上去:“這其實就是個小餐館啦,消費很便宜,但東西真的特好吃,所以生意火爆,根本不接受預訂,也沒有包間。”
馮厲行轉身又掃了一圈,確實,店裏橫七豎八排滿了桌子,人也多,鬧鬧哄哄,環境很嘈雜。
“抱歉馮總,不知道今天您會跟我們一起吃飯,所以選了這麽一個地方。”小秋又解釋。
馮厲行也不是沒禮數的人,抿唇笑了一下:“沒關係,先找位子坐吧。”
一群人在狹窄的走道裏被擠來擠去擠了十幾分鍾,最後終於擠到了一張小圓桌。
浩浩蕩蕩十多個人呢,桌子又不大,得一個挨緊一個坐,坐下去之後基本連手臂撐開的距離都沒有。
那應該是馮厲行近幾年吃過的最窘迫的一頓飯。
先不說用餐環境有多惡劣,且說說吃的東西。
店麵叫“麻辣串串鍋”,聽上去像是挺有意思,可說穿了就是每人點一個小底鍋,然後把要吃的肉串蝦串蔬菜串等扔進去涮涮……
這個在小秋嘴巴裏形容的“做得特好吃”的東西,說白了就是“麻辣燙”!
五到十元一個鍋底,蔬菜一縷五毛一串,肉類丸子兩元一串,海鮮要稍貴些,平均下來大概四元左右。
這麽一算,加上飲料啤酒,人均消費大概在30-80元左右。
然後馮厲行就穿著身上那件五位數的意大利純手工白襯衣,被一幫嘰嘰喳喳的女人擠在中間吃人均30塊錢的“麻辣燙”!
更憂傷的是,連翹為報複他,特意給他點了一份重辣鍋底。
小樣兒,她可記得他不能吃辣呢。
服務生很快將鍋底和串兒都端上了桌。
本就小的桌麵上一下子被塞滿了,熱氣騰騰的,都幾乎看不見對方人的臉。
小餐館吃的便是這股子熱乎勁,可馮厲行實在不大習慣,對著麵前燒得滾燙的小鍋子一籌莫展。
連翹在心裏偷著樂,隨手扔了一串香腸到他鍋子裏,涮幾下,再夾到他盤子中。
“吃啊,別光看著,味道不錯!”
馮厲行見連翹吃得這麽歡,鼓起勇氣夾了一塊試試,結果一口下去,整個味蕾幾乎都被辣麻了。
他可是一點辣都沾不得的啊。
馮厲行被這一口香腸嗆得連連咳嗽,臉色都變了,極其痛苦的樣子。
連翹心裏樂開花!叫你硬要跟我們來吃飯!
最後還是宋微言看不過去,遞了一杯溫水給馮厲行:“馮總,您不吃辣吧?趕緊喝點水,這湯裏的辣椒可厲害了。”
馮厲行連連喝掉大半杯溫水,被辣紅的臉色總算消褪了一些,卻轉頭一眼刺向連翹,知道這女人是故意的,故意騙他吃這麽辣的東西。
連翹卻當沒看見,眉梢一揚,自顧自的吃自己盤子裏的東西,可心裏其實美翻了,簡直大快人心!
隨後細心的宋微言給馮厲行特意重新換了一個清湯鍋底。
他趁機將襯衣袖口卷起來,身上被辣出一身汗,又將領口的領帶扯掉,往下解了兩顆扣子。
這下可不得了。
凸起的鎖骨,若隱若現的胸肌,不是那種特誇張的肌肉線條,而隻是些許緊致肌肉的隆起,剛好可以將襯衣的筋骨撐出來,顯得特別有型貴氣。
“天…真帥氣!”
“是啊,我之前就聽人說他隻穿白色襯衣,但真的很少有男人能夠把白襯衣穿得像他這麽好看!”
“嘖嘖,穿衣服好看也不能光看臉吧,身材也很重要!”
“那肯定啊,穿衣顯瘦,脫衣顯肉,這是形容男人身材好的最佳標準,估計他就屬於這種!”
“嘿嘿,應該是,你看他都有小胸肌,肩線又寬,天哪,都要流口水了,你說他下麵還會不會有魚人線…?”
一個個像是忘記麵前的男人是自己的大BOSS,對著馮厲行開始評頭論足,竊竊私語。
連翹真恨不得將這樣死丫頭的嘴都給縫上!
沒見過男人麽?
沒見過帥哥麽?
一個個這麽沒出息,目露“凶光”,恨不得將馮厲行大卸八塊,每人分一塊帶回去!
“喂喂喂,別聊天了,吃東西!”連翹火急火燎地企圖分散她們的注意力。
宋微言笑著,為馮厲行的杯子裏又加滿溫水。
“馮總,這個鍋底不辣了,您可以涮些清淡的蔬菜試試。”說完還很周到地替馮厲行布菜。
馮厲行嘴上應著,可哪兒還敢再吃啊,剛才那一口已經辣得夠嗆。
可他不吃,不代表坐在那裏無所事事。
他可以看連翹吃啊!
“餘總監,來串蝦嗎?”
“好!我最愛吃放在麻辣鍋底裏涮過的蝦!”連翹伸手就要去拿,卻被馮厲行一把拍掉!
“你能吃蝦?不怕夜裏身上傷口癢?”
“……”說得有道理,連翹撇了撇嘴,將手縮回來。
“那吃串魷魚吧,魷魚總可以了吧。”小秋又拿了一魷魚給連翹。
馮厲行直接搶過去:“魷魚更不行,魷魚屬於海鮮類,吃了傷口會留疤!”
你妹!
連翹看出來了,這貨純心是在找茬!
“誰說吃海鮮會導致傷口留疤?你騙小孩呢吧?前天晚上你不才給我蒸了一條石斑魚嗎?”
“……”
“……”
全場肅靜,個個咬著串兒低下頭去…
艾瑪,這話裏的信息量好大!
連翹恨得嘴裏發出“嘶嘶”聲,咬牙切齒,這貨原來是挖了一個坑在給她跳。
活該她自己笨,居然真跳下去!
“嗯,石斑魚沒事,況且你跟我說過,你最喜歡吃魚!”馮厲行氣定神閑地接她話,當沒事人一樣,可說完嘴角便顯出一抹痞笑,即是那種壞事得逞的痞。
後半場大夥兒就悶頭吃了,不敢再亂講話。
連翹更是拚命灌啤酒,這貨坐她旁邊簡直讓她生不日死,還不如直接灌醉自己。
走的時候連翹已經有些暈了。
馮厲行一路扶著她,直扶到餐館門口,她還吵著鬧著要跟每個人說再見,可下屬們哪兒敢多留,除了宋微言過來跟馮厲行打了一聲招呼,其他人都一溜煙地跑了。
很快門口就剩下連翹和馮厲行兩個人。
夜風瑟瑟,她還不肯走,舉著手在跟空氣道別:“拜拜拜拜,明天見,明天見…”
馮厲行簡直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將她的手摁下來,又將她穿來的風衣裹到她身上。
“她們都打車走了,你還站在這幹什麽?我先送你回去!”
“才不要呢,誰要你送!我開車來的,我可以自己回去!”連翹掙脫他開始在包包裏猛翻車鑰匙。
馮厲行哭笑不能,用手扶住她東倒西歪的身子往車子那邊走。
本以為她喝多了會一路鬧回去,可居然在車上便睡著了。
上身裹著風衣歪在皮椅裏,毛茸茸的短發有幾縷蓋在側臉上,小巧挺立的鼻尖發出輕微的鼾聲。
這種時候的連翹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就像是調皮了一天的小狐狸,累了困了,縮著滿身皮毛和長尾巴,酣足睡去。
“真是……喝啤酒都能喝到這麽醉,酒量差成這樣,還總喜歡討酒喝!”
馮厲行借著開車的間隙看她,自顧自地笑,又將自己的大衣蓋到她身上……
連翹醉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好像有人一直抱著她,下車,上電梯,最後脫了她的衣服將她塞進被子…
她也懶得睜開眼睛,困得要死,翻了一個身便愜意睡過去。
最後怎麽又醒了呢?
完全是被房間裏的腳步聲和洗手間的水聲吵醒的!
“討厭,誰大半洗澡?”
連翹嘀咕著睜開眼睛,看到臥室自帶的洗手間裏亮著燈光。
她嚇得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怎麽會又睡回這個房間?這明明是馮厲行的床啊!
連翹敲著發脹的腦袋,一點點回憶,貌似他們在一起聚餐,喝了好多啤酒,然後自己好像喝斷片兒了,他說要送自己回家…
然後呢?
你妹!
然後他就把她帶自己家裏來了!
連翹憤然下床穿好衣服,準備趁馮厲行洗澡的時候她就偷偷溜掉,結果貓著身子剛要經過浴室門口,玻璃門“嘩啦”一聲被移開了。
裏麵全是白騰騰的蒸汽冒出來,馮厲行便圍著浴巾站在那團白霧裏麵。
上身赤裸,全身都是未擦幹的水往下淌。
連翹偷瞄一眼,一下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你身上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惡心的小疹子?”說完還潛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滿臉嫌棄表情,好像麵前的男人是帶著什麽惡劣細菌的毒瘤。
馮厲行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嚇人,紅疹從脖子一直蔓延到小腹和四肢,密密麻麻的一片片,紅腫發癢。
“不需要像看怪物一樣看我,我從小就對辣椒過敏,稍微吃一點就會全身起紅疹!”他大概解釋了一句,隨手撩了件睡衣套上。
轉身的時候見連翹還維持震驚的表情看著他。
“是不是第一次聽說過這種病?但我媽說我父親生前也是這樣,所以這估計是家族遺傳…”
家族遺傳?
連翹覺得後背嗖嗖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