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鍾庭立即笑出聲來,嘴裏卻說:“哪裏,我才是久仰餘小姐的大名,不過前陣子聽說令尊住院了,不知有沒有大礙!”
連翹摸不透這幕後老板的態度,隻能打嗬嗬:“沒什麽大問題,謝謝楊董關心。”
“應該的,雖然平時鮮少見麵,但畢竟在一個圈子裏麵。”楊鍾庭始終蓄著一點笑,似乎毫無老板架子,隻是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轉身看著馮厲行:“要不這樣吧,厲行,你有時間的話代表我去看看餘小姐的父親,畢竟以前也算是舊識。”
馮厲行應了一聲:“可以!”
從觀景台回會場的時候,連翹腦子裏始終留著楊鍾庭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圈內傳言這男人年輕時有過黑道背景,骨子裏嗜鬥霸爭,好色膽大,不過連翹覺得他不像啊,至少麵上看著挺平易近人的。
而且楊鍾庭在圈內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了,十幾歲就入行,二十多歲掙下第一桶金,隨後自己創業。
可能是成功來得太過容易,再加上年輕氣盛,最終因投資失誤欠了銀行一屁股債,無力償還被判入獄。
許多人或許會因為這一遭入獄一輩子都栽了,可他出獄後竟然能夠卷土重來,重新創立LA’MO,並在幾年時間內將其發展到如此規模。
不容小覷啊。
隻是…
“楊董和陸予江很早就認識?”她突然想起這茬,問走在身邊的馮厲行。
“當然,這很奇怪嗎?圈子就這麽小。”馮厲行的回答很嘲諷,像是連翹問了個傻問題。
不過問完她自己也覺得傻,都在一個行業裏麵,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那陸予江以前和他…”連翹似乎還有問題要問,馮厲行卻突然掏出手機。
“喂…”
“厲行,你在哪兒?我可以過去找你嗎?有事。”
雖然隔著電話,但連翹還是聽出對方是裴瀟瀟的聲音。
“她找你有事呢,快去吧。”
“那你?”
“我自己隨便逛逛,對了,今天不是說蘇卉也來嗎?我一會兒去找她打聲招呼。”連翹滿臉平和,還傻嗬嗬笑了幾聲,像趕他走一樣。
馮厲行盯著她樂嗬嗬的眼睛看了幾秒,陰著一張麵孔,就那樣走了。
連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直到馮厲行高挺的背影混入天橋盡頭璀璨的燈火裏,她才轉身,擦了擦發酸的眼睛。
也不知一個人在觀景台上站了多久,反正腿和手臂都凍麻了她才想到要回會場。
會場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人走了一大半。
連翹在裏麵轉了一圈,沒找到馮厲行的影子。
“不好意思,有沒有見到馮厲行?”她實在等不了,便隨便拉了個穿著製服的服務生問。
服務生將她打量了一下,回答:“馮總好像已經走了。”
“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具體什麽時候走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我看到好像是跟裴小姐一起走的。”
連翹當時那心情啊,就像突然含了一大口冰,咕咚一聲滾到了心裏。
涼,冷,還有說不出的疼,順手又從服務生的托盤裏拿了兩杯紅酒,整個灌了下去。
離開答謝會的時候連翹是基本醉了,從二十六層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開始恍惚。
酒店大廳裏還徘徊著一些記者,見到連翹穿著華美禮服,知道她是答謝會的賓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搶著過來胡亂拍她的照片。
她被閃光燈閃得刺眼,手抬起來遮住眼睛,這樣才歪歪扭扭地走出去。
出去之後便能看到許多接送人的車子,都是數得上名的豪車。
門童見連翹穿成這樣,自以為她也有人來接,便很主動地跑過去問:“小姐,請問您是在等接您的車嗎?”
她嗬嗬笑著搖頭:“沒有,沒人來接我,這附近有公交站嗎?”
“公交站?您是指巴士站嗎?”門童操了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
連翹連連點頭:“對,就是巴士,BUS…哎喲,我都忘了,你們香港人叫公交車是巴士…”她醉醺醺地嗬嗬笑,然後手胡亂指著馬路,問:“這附近有嗎?我要去等車回家!”
門童一下子就頓住了,這得多為難人家啊,明明瞅著麵前的女人穿戴不凡,怎麽居然要坐公交車,但好歹奢侈酒店的服務生都有職業素質,還是挺熱情地給她指路了。
“您從這邊出去往左拐,大概走三百米會看到一個紅綠燈,然後再右拐,再走一條街應該有個巴士站。”門童的普通話實在欠缺,連翹也沒大聽懂,不過無所謂了。
“謝謝。”她揮了揮手就往路上走,可還沒走幾步那門童就追上來,善良地提醒她:“小姐,這個時間應該沒有巴士了,您還是坐的士回去吧。”
“不用,我就想坐公交。”她好像一根筋又梗上了,步子卻走不穩,看著像隨時要倒。
門童隻能扶住她:“小姐,您穿成這樣,又喝了酒,坐巴士不安全,我還是給您叫輛車吧。”
真是良心好門童啊,可連翹不領情,脾氣還挺大:“不用,不用你管,以後都不用你管了!”滿口胡言亂語,挺糙地推開門童自己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方向對不對!
反正連翹看到紅綠燈就往左轉,看到十字路口就穿,最後腳底實在疼得不行,隻能將十厘米的高跟鞋脫下來拎在手裏。
然後呢?然後她穿著六位數的定製禮服,光腳踩在十字路口的柏油馬路上,往左看,再往右看,對麵的紅燈變成了綠燈,一大群陌生人麵無表情地朝她湧過來,她被人撞得搖搖晃晃,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淩晨過後的尖沙咀依舊燈火昌盛,可是又怎樣?她在這座城市誰都不認識,哪兒也不想去!
最後當然沒有找到那個巴士站,也不知走到了哪裏,周邊都是錯綜的窄巷,路燈變得很少很暗,偶有收夜攤回家睡覺的小販經過。
連翹那時候已經完全走不動了,又喝多了酒,直打瞌睡,所以完全不顧慮周邊環境危不危險,直接找了個台階坐下。
好困啊,她打了個哈欠便把手袋放到膝蓋上,兩手撐住下顎睡覺。
還沒睡熟,手機響了,她迷迷糊糊地在手袋裏掏手機,結果一不小心手袋裏的錢包和化妝品等零碎物品全部撒到地上。
“喂,誰啊!”連翹伸直膝蓋,一邊用醉醺醺的聲音接電話,一邊吃力地彎腰去撿地上的東西。
可電話那邊的馮厲行還沒出聲,隻聽到連翹一聲鬼叫:“喂,喂…你拿我錢包做什麽!站住,把錢包還給我!”
馮厲行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麽事,隻能喊她的名字:“連翹…連翹!”
可連翹就是不回答他,像是在氣喘籲籲地往前跑,邊跑邊喊:“搶劫啦,有人搶東西…”背景是什麽硬物乒呤乓啷倒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