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願,萬魂香將得以轉世重生,不帶半點前世之憶!”
神君恒天話音剛落,隻見一道光束從深海處閃出,瞬間落到他們腳邊,鋪成一條光道。神君拉著她沿光道前行,她立刻意識到兩側有無數個女子的冰像,姿態各異,有騰躍有側立有蹲坐……每一個都自成舞姿。
“羽一曲?”她脫口而出。
神君拉著她的手隨之微微抖動,而後附耳輕語:“無需壓抑自己的思緒,任隨他們飛……”
這神語,仿若是把鑰匙,層層打開她腦海裏緊鎖的門戶,門後還是門……似乎走不到最後那扇!滑過視線的每一樽冰雕,似乎都藏著一段記憶一個故事。走走停停,她如入迷霧,腦海一片混亂又不停地閃現某些清晰片段——似記憶的片花。又或者,根本不是她的記憶,而是某個人或某個神暫時寄放在她這裏?
那些看不盡的冰雕仿佛在瞬間複活,在她四周輕舞,白色絲帶頻頻在眼前閃過,如強光般刺目!她不得不緊閉雙眼,感覺已走過百個世紀,心力早枯竭,卻還是無法走到最後那扇門,絕望的情緒油然而生……
“轟隆!”震撼聲陣陣竄入耳膜,她猛然睜開眼,隻見滾滾塵土撲麵而來,腳下土地在劇烈抖動。不知境況的她當即傻愣在原地,癡望著一黑尖之物,破開塵煙飛馳而下!說時遲那時快,她頓覺腰間一緊,被一股強力拖入高空。隻聽“錚”地一聲,尖利長物深深刺入地麵,掀起無數碎塊,緊接著抽離,繼續“琤琤”前去……
驚魂未定的她轉頭望向緊貼脊背的神君,吐不出半個字。神君立刻抱住她,躍出濃滾的塵霧,翻上一千年老樹枝。此時她才看清,是數百隻巨大的白蟻獸正匆匆急行,踏出一片狼藉!
“這不是夢?”她顫聲問。
“是回史。”神君冷靜應著。
“啊!我們回到何時何地?”她幾近尖叫,雙腳俱軟。
“遠古!”
“啊!我們?我們這裏算什麽?”她急得唇齒打架。
“嗯?”神君猛然領悟,淺笑道,“之前是什麽,現在就是什麽!隻是換個時間和地點。”
說得輕巧!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人族,在這荒穀蠻夷之地要生存,談何容易?本以為做個“路引”不就是帶個路,須不知這路一帶就來到遠古!她可不想死在這裏!
“咳咳!我,本君不也還是神族麽?!”看出她的焦慮,神君立刻提醒著。
“你說的!看緊我了!”她瞪眼道,“我還要活著回去找姐姐!”
“走吧!”神君挽著她躍下古樹,沿著白蟻獸踏出的空道急馳。
“你,知道要去哪?”她心生好奇。
“這些白蟻獸訓練有素,定有靈物看養,跟去看看再說。”神君小聲應道。
果真不出所料,穿過古林越過幾座土坡,這些白蟻獸陸陸續續進入一個山崖口。兩側高山入雲不見峰巔,隻剩一條天線狹縫,勉強容得下蟻獸的軀體。約莫行過數十裏的山坳狹道後,眼前驟然出現一天然空穀。無數木樁圍欄隔離成單個“飼養”圈,上百個粗壯大漢的身影散落在各處,有喂食有訓練有清理……
果然是人工圈養。她回頭用眼示意。神君輕輕點頭,隨後帶她悄然滑入一側石林,靜心觀望。隻見蟻獸群在無數壯漢的吆喝下,各自分散進入木欄。她視線未曾離開過領頭那隻,一直想看清那個獨立在蟻背上的高大身影。能以凡人之軀駕馭蟻獸群狂奔千裏的人,對於初到遠古的她來說,委實不可想象。
那影一跳下蟻背,幾個黑大漢立刻簇擁過來,遞上一碗清水,同時嘴裏謙卑討好著:
“淩風大人!一路辛苦!族長已備好酒菜,為淩風大人接風。”
淩風大人?她再次回望神君一眼,心問著:這名字好熟悉,你可知是誰?
神君又是一笑,拉著她沿石壁前行。翻過幾座石山,穿過一山間長洞穴,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身在某懸崖洞口邊,而腳下萬丈深處,是一片繁華——
“部落聚集地!”她驚訝叫道。
“是女巫族。”神君終於附耳小聲應了一句。
女巫族?她禁不住遙望坐落在山穀底的石頭房屋。和之前看到的飼養蟻獸的空曠深穀不同,這裏可謂三麵懸崖,平滑如鏡,無草木,根本不容攀岩。隻有一麵看似一座石堡,背依橫山。層層而上的是無數洞口,看似石堡壘的窗口或者門戶?外圍是一道萬裏高牆,把那雕刻在山崖石壁上的石堡壘圍得嚴實。
“那裏就是他們族長住地,石堡壘背靠的那座山崖後麵,就是剛才我們看到的蟻獸飼養地。”神君指著遠處小聲道。
高牆之上,曾經有個影,長日坐在輪椅之上,遙望——她心頭猛然緊鎖,似乎不願去回顧那莫名的痛……
“本君的元神,曾經落入幻境回至遠古,傷殘一身地坐在那高牆之上……”
“原來,你並未忘記?”
她轉望著他,到底誰是誰的“路引”?
“其實,本君也一直在做著同樣一個夢,夢裏的他一直呼喚著我……此時,不過是睹物思夢,撿拾到某些片段而已。”他悵然。
“我們可是要混入石堡壘?”她眼裏閃過一絲興奮。
凡人這二十多年來,這些“小偷小摸”的事她沒少惹,不帶惡意,就是圖個心跳。見她如此孩童般,神君忍不住拍她頭頂一下,笑道:“總得改裝一番,你在此地安靜等著。”說完,神影一閃便無蹤跡。
斜靠在石壁上,她滿心期待。可期待什麽呢?她忽然覺得茫然。神君恒天的元神與她毫無相幹,她斷然不會去期待與個神相遇?更何況,她不是輕羽的轉世!不過與那女子的凡魂同鎖一劍,同投一胎,便得如此奇遇:眉黛神花留存於世,得他護存六界……足矣!而那女子奇幻的幾生幾世,她再也不敢去奢望!
“本是多餘,留這遠古也未嚐不好?”仰望藍天,她自顧嘟噥著一些無頭緒的話。
“喂!你是誰?”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她立刻轉頭,看到一對年輕男女正驚愕地望著她。他們皆皮膚黑黝,略顯粗糙,全身上下隻留幾塊獸皮遮擋私處。樣貌長得倒不是很嚇人,至少她未被嚇暈,隻是一時愣著,不知如何回答——她是誰?
“外族?如何爬到二叔的後院?二叔肯定又在瞌睡!”女的跟著道。
“嗬嗬!相識即是緣,管他什麽族。我叫阿諾,她叫木魚!”男的裂開唇齒,傻笑著。
“見到美女就這德行!”木魚立刻踹過一腳。
阿諾笑著躲讓,突然回身拉過木魚的手,同時朝她撲來。緊接著,他們三人急速衝下懸崖。她嚇得麵色慘白,緊緊巴在阿諾身上,驚懼地喊不出一個字。木魚自是憋得麵紅,怒不可言。
“再不救我們,今晚就看不到火花了!”阿諾突然朝木魚大喊。
被逼得無奈的木魚揮出右臂,朝上空拋出一絲細線,緊扣山石。他們下落速度頓時緩解,借著細線柔韌之力平穩落地。回過神的她,望著木魚回收無色無形的細線,纏繞在手臂上,最後如活物般隱入肌膚,一時驚訝地無語。
“嗬嗬,這個是我們女巫族的絕學,是姊姊教我的。”木魚被看得不好意思,隻好簡單解釋。
“姊姊?”她總覺得似曾相識。
“咳咳!姊姊是我妹妹,木魚是未過門的妻子。”阿諾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菱羽!”
“菱羽?以後就叫你小羽!”阿諾拍拍她肩頭,笑道,“以後得多練練膽量!要生存必須先戰勝心底的恐懼!”
原來,阿諾帶她們跳懸崖,怕也是想試試她的膽量。
木魚立刻接口道:“嗯!此地猛獸怪物繁多,越怕越難存活!”
“哦!哦!我還有一個朋……”
“快走!不然趕不上了!”
木魚立刻打斷,拉著她朝山穀奔去。阿諾早已跑在前頭,留下一串憨笑聲。半山的洞穴變得遙遠,她無奈地想:既然是神君,總會有辦法找到她。
“阿諾!她這外族服飾太過顯眼!”木魚突然叫道,“你看著她,我去找阿布宮大人!”
“阿布宮?”她又是一愣。
阿諾停下腳步,拉她到附近一棵樹旁坐下,笑道:“ 木魚是阿布宮大人的妹妹。阿布宮是女巫族的勇士,負責統管族人的奴隸!那些奴隸多數是外族的戰俘,也有本族的犯事者,可凶殘了!”
“外族?”
“就是女巫族之外的部落。據祖輩們說,以前百族間相互廝殺,紛爭不斷。自從一凡始祖一統之後,各部落相安求存,雖有爭執卻不敢任意屠殺,倒是清靜不少。隻是不知為何,羽鈴一族突得神族眷戀,遷移至九重天界。而以姐妹族相稱的女巫族備受冷落,隻能留居在這石林裏。幸得環山地勢和我們的猛士守護,猛獸妖魔不能輕易闖入,族人才得以如此安居樂業。”
她抬頭仰望漸漸泛黑的長空,嘴裏吐出兩個字:“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