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水底層層荷花荷葉.斬斷無數阻路蓮藕.他們越遊越深.一凡一手拉著她.一手不停劃水前行.她堅持懷抱古琴.前方突然金光萬丈.別有洞天.一凡忽然右臂環過她頸項.掌心遮住她雙眼.該是怕那強光傷到狐眼.
遊過數裏.她有種破土而出的重生感.周身水壓驟然減少.一凡手掌同時撤離.她看到一條銀湖.湖水粼光閃得有些刺眼.兩岸懸石皆為金石.更有數不盡的珠石瑪瑙鑽石.
原來金陵池是個藏寶之地.天賜財富.享用不盡.
一凡拉她遊上對岸.她立刻重啟琴音.音律相通.那是她能感應到他們的工具.順著魔音初調.她如輕浮小舟.慢慢流入巨大魔河.那是憐兒的幽靈之音.奔騰凶悍.帶著無盡仇恨.震撼中她似入魔幻之界.空中浮現雙影:
滿身創傷的無名.懷抱金狐.高立金山頂.俯視銀河麵上那隻顛簸的帆船.船頭那身著深藍長袍.麵色陰冷的正是狐王.無名突然放生金狐.如猛獸撲食般縱身跳下山巔.狐王仰頭靜觀.待隻剩幾尺之遙時.他才雙手橫於身前.硬接下無名的攻擊.
小船頃刻間顛覆.銀浪飛濺.無名和狐王瞬間沉入池底……
她猛然打住彈奏.細耳聆聽.卻絲毫不聞憐兒的魔音.心裏甚是詫異.
“你剛彈奏的琴律可是傳說中的幽靈之音.”一旁一直關注著她的一凡忽然問.
“不錯.公子懂此曲.”
“嗬.魔音神舞.倒是絕配.”
他空手吸過那副古琴.食指在古木刻跡上輕拂.她忽然記起此琴上刻有“魔音神舞”四字.緊接著他一手托琴.一手急速滑過琴弦.不知是魔音還是神音.隻聞激昂熱烈之音在空中縈繞.銀河之水跟著翻騰.金石抖落.七弦之音似百弦齊奏.
“此曲以音控心智.可在千裏之外.你斷然不會聽到音律.隻在受控者腦際回旋.一曲獨控.二曲相爭.魔音相連相牽.剛浮現的不過是餘音留下的幻影.他們已不再此地.”
曲罷音停.一凡道:“隻有找到憐兒.才能從根源解除.”接著拉起她.重新跳入水底.遊回荷花池.
“我們是要回北神殿.”
“嗯.”
有一凡作伴.她忽覺心定許多.當時自知惹不過憐兒.才一心想追到無名.須不知解鈴還需係鈴人.憐兒才是救無名的鑰匙.趕回北神殿的路上.她忽然疑惑道:“公子如何知荷花池底是…….”
“嗬嗬.金陵池不過是個傳說.”
“傳說.”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自古真理.這凡界萬年.聚財斂財者不計其數.神界亦有貪戀財寶之神.據說金陵池就是神者們偷藏寶物之地.封在冰上地底.不過一直隻是個傳說.凡界無生靈可尋.”
“這裏可是狐王的大本營.”她好奇側望他一眼.若是無意盤踞琥珀山脈.這些財富就得來太過巧合.
“其實在狐王未移入琥珀山脈前.這裏是皇家狩獵地.”一凡說得淡然.她卻驚嚇不小.
“難道公子早知此寶藏之地.卻任其易主.如此多財富.公子不會不知其用途.”她直言.
皇家之地發現的寶庫.不該歸皇室所有.
“本來就不是誰可擁有的財富.何來易主之說.”他笑答.“狐王後來移居此地.冰淩封山.倒是極好的守護.從那以後金陵池深藏.和‘無’毫無區別.”
“可狐王不可能不知.”
“他當然知道.不然這妖魔兩界可容他做主.送出去的不少.不過還算他惜財如命.才能守住絕大部分.之前聚財的神也正好利用他這個弱點.安心天界逍遙.無需擔憂.”
他說得輕鬆.可無論誰守著這富可敵國的寶藏.都有可能自立為王.一統天下.難道皇族不曾思慮過.
“當今天子可是艾氏一族.”
“可以這麽說.”他淡然一笑.暗藏苦澀.
“公子可記得五歲那年那場大火.”
她望向他.忽然很想知道當他離開鳳莞之後.如何熬到今日.
“豈會忘jì.”
“十年相守.離開她.公子又是如何度過.”
她指指自己的臉.這狐妖追他百世.卻隻換得陪他十年.那十年裏.她盼他成長.無奈隻能輪椅上相望.
“其實說來簡單.我不過偶遇一公子.得以安居之所罷了.”
“原來如此.偶遇的怕不是普通人物.她才苦苦尋覓多年.終無果.”
她已猜到除了艾氏皇親.除了皇城有能力藏他之外.天下怕再難找其他容身之所.而一個無法行步之人.如今能行動自如.怕也隻有艾氏皇族可做到.
“不錯.當時以為自己積德厚報.深宮五載.得盡天下名醫神醫相助.才換得今日的瀟灑.後來才知那日偶遇艾氏亦不是偶然.而艾氏皇族如此待我.隻因我是“一凡”.”
“原來.你早知道.”
“不是早.是這幾年參悟到期間奧妙.”
說時他們已來到北神殿雪山底.她急忙前行帶路.此去一轉.不知憐兒是否還在原地.
“七.七夫人.”守洞口的兩小怪立刻認出她身份.
“我.要見你們的主憐兒.”她板起臉色.嚴sù道.這招學從紅蓧.小妖魔怕硬不怕軟.
“憐兒小主不見客.”小妖魔怯聲應答.
她回望一凡一眼.一凡冷笑同時.兩小妖魔已倒地.
“無需囉嗦.”
他拉起她衝入雪洞.凡阻礙者.皆被撂倒.未至奴隸洞穴.空中已能聽到憐兒急怒嚎叫:“我可有讓你殺他們可有讓你破壞琥珀山脈.”
接著幾聲震撼洞穴的鞭打聲.幾欲撕裂她的心.她衝入洞穴.看見五六個小魔怪.手持金鞭.正狠狠抽在無名身上.裂肉更深.傷痕更重.
“夠了.”她怒不遏大吼一聲.
憐兒猛然轉頭.愕然.
“他何錯之有.你自己無法控zhì魔音.怪得誰.你以為他真沒有痛覺”她怒目回瞪.
“嗬嗬.你想怎樣”說著憐兒後退數十布.金笛入口.
殺她.
無名“錚”地掙脫鐵鏈.朝她撲來.
“無名.你為何要忍.”
不躲不閃.她一直望著那熟悉而陌生的高大身姿.沒有憐兒那雙含水帶淚的眼.她隻有輕羽那些沉痛的記憶.而此時的他.還記得幾分.
忽然空中古琴聲起.悠悠長調.低低沉吟.以無法挽回之勢溶入笛音.忽然逆轉而上.吞噬笛音.憐兒嘴邊早滲出血.一直苦撐著.而無名自身也在努力擺脫魔音所困.望著她不知如何下手.
“無名.你若肯出噬魂.這些妖魔豈能有命猖狂.”
她目光停留在他心髒之處.心裏何嚐清楚.因那裏有輕羽的魂魄.他永世不會再用噬魂.
最後憐兒還是無法贏得過一凡.笛音隨著她一口鮮血終止.一凡一指點弦.收住尾聲.無名隨即倒向她.如個失修的木偶掛在她肩頭.她抱住那具身軀.久久無法移步.
“他需要休息.”
一凡立刻走到她身側.接過無名的身體.扛在肩頭匆匆離去.她一步不拉緊跟其後.步出北神殿.她隨著一凡朝天山寺趕路.不料到達山頂.看到整個寺廟一片狼藉.僧侶們和上香民眾屍體遍地.慘不忍睹.
“怎會如此”
一凡幾欲失控.放下無名.直接衝入寺廟深院.她不敢離無名太遠.隻在附近細查.這場屠殺看似來得突然.但該是精心準備過.現場未留一點敵方的足跡.更不用說屍首.不出所料.一凡再次回到她麵前時.還是一臉迷惘.看來並未找到有用線索.
“我.我們還是現在地方安身.”她小聲提yì.
“嗯.”他艱難地點頭.重新扛起無名.這次卻是朝皇城走去.
他和這座皇城有萬般牽連.此時心情該是沉痛難解.她更不敢多說多問.隻是安靜跟在身後.當他們來到城門口.隻見巨大石門立刻打開.裏麵傳來一低沉傳話.帶著無盡喜悅:
“皇上.回宮皇上.回宮.”
她驚愕地雙腳發軟.跌倒在地.看著城內一堆人馬急速朝他們奔來.接駕.她自覺羞愧失禮.立馬爬起.穩住神情.其實.一凡本就為皇.何須大驚.
那堆人馬走近了.她才看清領頭的是位年輕貌美女子.衣冠華麗.以紅為基調.綾羅綢緞瑪瑙玉珠掛滿嬌豔之軀.她想:後宮之首.非這女子莫屬.
“臣妾恭迎皇上回宮.”離得甚遠.那女子已經半跪半屈.溫婉而語.
隻見一凡朝她點頭.徑自朝大殿走去.幾個臣子模樣的隨從立刻靠近.欲接過他肩頭的無名.
“傳太醫至西廂房.”他簡單吩咐.接著轉身朝西走去.
早已嚇成機械玩偶的她.隻會左右挪動雙腿跟著他的身影.路過那女子時.不可逃躲的敵意從那雙丹鳳眼裏冒出.她似聽到“嗤嗤”聲.燃燒地劇烈.
君無情.卿無意.
她心念著.待無名蘇醒.她自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