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眸光一斂,張麗莉把手中的香插到香爐上,轉身走到傅默川麵前,下一秒,在所有人驚愕的視線中,一耳光往他臉上扇去。
當然是沒有打中,傅默川俊臉微微一偏便避開了,兩個獄警也反應迅速地衝過來,一左一右反扭住她的手。
“媽,你們放開我媽。”範洛薇見狀跑過來,在一旁驚慌失措地哭訴,仿佛受了多大驚嚇。
現場兵荒馬亂。
“你求我把女兒嫁給你時是怎麽說的,你是怎麽向我保證的?”張麗莉被兩個人按著還不忘向傅默川咆哮:“傅默川,我看錯你了,你自己始亂終棄辜負了我女兒,卻把屎盆子扣到她頭上,她從頭到尾都隻愛你一個人,你心底能不清楚?我女兒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一切都是你陷害的,為了和這個女人苟合,你竟然這樣抹黑她,她做錯了什麽,她千辛萬苦隻想替你生個孩子,你不領情就算了,為什麽要毀了她的一生!”
她的話不少賓客都聽見了,都在那兒竊竊私語,各種議論。
“媽,你別說了,爸剛剛走,我隻有你了,求你了,我不想你也出事。”
這母女倆都是唱做俱佳的高手,配合起來簡直是天衣無縫,弄得傅默川好像欺壓弱女的惡霸似的。
“還有你!”張麗莉手不能動,眼睛噴著火,凶狠地瞪著安晴:“小賤人,他是你爸啊,你的良心呢,他再怎麽不對也把公司傳給了你,他把你當女兒,你卻殺了他!”
她的話在靈堂遠遠散開,議論的聲音更大,安晴抿唇不語,好像事不關已,也像個觀眾般冷眼旁觀著。
吵鬧間,傅默川走到張麗莉麵前,轉眸往她身後的獄警看了一眼,兩個女警默了片刻,然後鬆開張麗莉的胳膊。
“媽,你沒事吧?”
範洛薇立刻貼心地扶住她,臉上淚痕未幹,在她身側是範之海寂寞的臉,淒涼的一幕令人心生同情。
傅默川卻仿佛渾然未覺,視線淡淡落到張麗莉身上,語氣波瀾不驚。
“張女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在去年的時候被判入獄了吧,罪名是教唆傷人,而被你弄得不死不活癱瘓在床的正是今天的死者範先生。”
這件事宣判的時候很低調,但也不是沒人知道,而且到場的很多是海納的員工,老板的家事早就宣傳得人盡皆知了。
張麗莉咬咬牙,狠狠反駁:“我沒做過,我是冤枉的,可你身邊這個女人卻殺了我老公!”
“你老公?”傅默川冷冷扯唇:“你有沒有做過法律已經給出了定論,我也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它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凶手!”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視線若有似無轉向範洛薇,對上他清洌的目光,範洛薇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又往張麗莉身邊鑽了鑽。
張麗莉感覺到了,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看著傅默川冷笑:“那讓我們拭目以待,最後法律到底站在哪一邊。”
傅默川沒再和她作口舌之爭,伸手扶住安晴。
張麗莉滿臉恨色看著他們,傅默川神情淡淡,隻是在掠過她身邊時腳步微頓。
“張女士,你在牢裏住久了,外麵發生過什麽還不知道吧?”他眸光微轉,在範洛薇臉上蕩了蕩:“難得出來一次,與其花時間咬人,不如關心一下你女兒,問問她到底做過些什麽?”
說完,他沒去看張麗莉氣急敗壞的臉色,淡然地扶著安晴,頭也不回地走出靈堂。
身後一片嘈雜。
直到完全走出去,耳邊的嗡嗡聲才消停一些,看著屋外的藍天白雲,安晴輕輕籲了一口氣,連呼吸都自在得多。
傅默川一直將她扣在懷底,很親昵的距離,忽然在她耳側說:“我沒有求她把範洛薇嫁給我。”
她怔了怔,想起張麗莉剛才的指責,眨眨眼說:“當然了,大名鼎鼎的傅少哪需要去求人,隻有女人排著隊求著要嫁你的份。”
她發誓隻是開開玩笑,不過怎麽聽都有那麽一絲酸意。
傅默川腳步突然一頓,安晴也隨之停下來,扭過臉,聽到他一本正經地說:“但是我想娶的女人卻偏偏不肯嫁給我,是不是因為我還求得不夠?”
安晴看著他灼灼的眼神,心底蕩了蕩,伸手甩開他:“我怎麽知道?”
看著她的背影,傅默川嘴角扯了扯,大步流星跟了過去。
範之海被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墓地是傅默川替他找的,雖然他的葬禮很吵鬧,但是這個長眠之地卻很寧靜,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沒有安遺像,除了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便沒有其他字跡。
他生前娶了二任老婆,也有兩個女兒,可他最後卻死在自己親人手中,死了還含冤莫白。
名字隻是一個代號,範之海風光過也落魄過,跌宕起伏的一生,有過繁華,最後停舊歸於虛蕪。
安晴覺得對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來祭奠的親友都已經離開,她又是等沒人的時候才過來的,思念是放在心底,並不是做給人看的。
將手中的菊花放到墓前,黑色墓碑,白色菊花,她斂著眸色,靜靜佇立良久。
然後,傅默川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走吧。”
她抬起臉,看著男人細致的眉眼,忽然開口:“默川,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我又說謊了,你媽的死和我無關。”
回來後兩人便沒談過這個話題,不想,或許也是有意無意地避開。
傅默川黑眸凝在她臉上,嗓音很低:“這次是真的?”
“真的。”
有風吹過,安晴已經長至肩頭的短發微微吹起。
男人的薄唇咧開一個淡淡弧度,伸手將她的發絲攏到耳後,盯著她精致的小臉,瞳仁黝黑。
“我信你……”
範之海雖然下葬,他的案子卻沒有了結,而且由於涉案人員都是知名人士,有很大社會影響力,令這個案子變得更加矚目。
因為這個官非,傅默川預想的婚禮不得不擱淺,雖然因為身體原因安晴沒有被收監,但身份上她是犯罪嫌疑人,每天都有警察監視著,不能隨意行動。
醫院B超室。
這天是安晴例行檢查的時間,也不知是否最近事情太多,她總覺得肚子不舒服,妊娠反應也很重。
傅默川扶著她在B超床上躺好,其實安晴早就跟他說過,讓他不用總陪著自己,但他對這胎特別緊張,好像少盯一眼都不安心似的,隻好由他去了。
醫生把探頭放到安晴腹部,看著麵前的監控儀,眉頭微微一扯,而後又把探頭在她肚皮上滾了滾,仔細看了幾眼。
傅默川看著她的動作,眉心跟著擰起來。
瞄了眼安晴,他忍著沒有吭聲。
“醫生,我寶寶怎麽樣?”躺在B超床上的安晴沒注意她的臉色,隻是覺得今天檢查的時間長了點,所以開口問了一句。
醫生笑了笑,“恭喜,傅先生,你太太懷的是雙胞胎。”
雙胞胎?
兩個人同時吃了一驚,傅默川難以置信地看著醫生:“真是雙胞胎?”
“我看了幾次了,你看,有兩個胎囊,”
醫生指尖點著監控儀,耐心地向他解釋,傅默川其實並不是很看得懂,不過在醫生的指點下,嘴角慢慢扯起。
安晴也覺得不可思議,她不但有了孩子,還一次懷了兩個。
直到半小時後,兩人還沒從這份震驚中回過神來,病房內,傅默川嘴角一直勾著,顯見心情很好。
“你看夠了沒?”安晴摸了摸肚子,真難以想象,裏麵正孕育著兩個小生命,“你再怎麽看他們也不會馬上生出來。”
“我在想名字呢,”傅默川微笑:“怎麽辦,我一個女兒的名字都沒想好,現在又多了一個。”
也夠愁人的,連大名都要多想一個了。
傅默川嘴裏雖然這樣說著,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在發愁。
安晴也懶得去糾正兒子女兒的事情,反正生出來就知道了,希望生出來他別太失望就好。
夫妻倆喜悅的心情在保羅到來後為之一變,聽到結果,保羅臉色頓時垮下來。
“雙胎?”他挑著眉梢,瞅了眼手中的報告單,而後看著安晴,斬釘截鐵地說:“要麽減胎要麽引產,你自己決定。”
引產?
房間內的兩人都被他的話震動了,傅默川扭頭盯著他:“為什麽?”
“她的身體懷一個孩子都很吃力,現在卻有兩個,滑胎的風險會加大,嚴重的話會危及母體安全,作為醫生,我的建議是盡快引產。”
傅默川看了安晴一眼,沉聲問:“是不是減胎就可以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安晴默默地撫上自己腹部,還不到兩個月,她的肚子很平坦,但是她已經感覺到有生命在裏麵燥動,難怪她這次懷孕反應特別大,原來肚子裏有兩個寶寶,她剛知道他們的存在卻要麵臨拿掉他們的選擇。
無論是一個還是兩個,她必須要舍棄他們中的一個,她來之不易的孩子,卻要親自送走他們。
她真的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