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見她出來,保鏢們果然迎上來:“你有事嗎?”
她喘了口氣,手機還通著,她怕刺激到範洛薇,平緩著嗓音說:“我肚子有點餓,突然想吃城北林記的酸辣粉,能麻煩你們替我跑一趟嗎?”
孕婦的口味本來就很難伺候,安晴算是好的了,住了這麽多醫院都沒讓他們跑腿,所以保鏢滿口答應下來。
“我還想吃小吃街最東麵那一家的烤翅,這東西趁熱才好吃,十分鍾內吃最好了。”
她說的兩個位置離得有點遠,十分鍾之內肯定是趕不回來的。
“沒問題,我們馬上買回來。”
然後,她又刁鑽地說了好幾樣小吃,當然這些東西分布在龍城大街小巷,所以到最後,隻剩一個保鏢留在門外。
“哎喲!”她佯裝難受地捂住腹部,“能幫我叫下醫生嗎,我肚子突然好疼。”
“好的,我馬上去叫。”保鏢不疑有他,想先攙扶她去床上躺著,被她揮手拒絕了:“你快去,我動不了,哎呦,肚子好疼。”
她撐著牆壁,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保鏢心急地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跑開了。
下一秒,她也鑽出房間,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樓梯不長,她很快下到下麵一層,慘白的燈光映著寂靜的走廊,她喘著氣,對著手機說:“我來了,朗程在你身邊嗎?”
“你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手機對麵冷笑。
她咬咬牙,看著範之海的病房,加快腳步走過去。
房間虛掩著,裏麵很暗,她心急火燎地推開門,借著門外的燈光,一眼看到範之海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除他之外,房間內空無一人。
朗程呢?
範洛薇呢?
她一怔,對著手機低吼:“你到底在哪?”
手機對麵陰惻惻地笑了幾聲,“你到窗邊來。”
她一怔,然後心底湧起濃濃的恐懼。
“範洛薇,你敢動我孩子試試!”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窗邊,這一會兒的功夫身上滿是汗,一半是跑的,一半是嚇的,朗程還懷著的時候就被範洛薇害過一次,這女人是瘋子,她完全不敢往下想。
無論她怎麽害怕,還是衝到窗邊,窗戶半開著,夜風一陣陣吹進來,盯著那黑洞洞的窗口,她突然退縮了,不敢往外看,怕看到朗程孤零零地躺在下麵。
手機還緊緊捏在手中,她也沒心思聽對方再說什麽了,深深呼吸,內心掙紮著,慢慢挪到了窗側。
住院部有十幾層樓高,樓下是一個綠化帶,夜色中能見度不算很高,她捏緊了手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過令她鬆了口氣的是,她瞧了半天,並沒有看到什麽。
按理說,如果有小孩掉了下去,哪怕是晚上,動靜也應該不小,想到這層,她的心情略微鬆了鬆,扭過臉,才注意到身側病床上的範之海。
她進來半天了,範之海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透過門外映進來的燈光,她看到範之海安靜地躺在那上,臉上還蒙著一個大枕頭。
她皺了皺眉,本能地走過去,替他取上臉上的枕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房間的燈突然亮起來,一個女聲在身後問:“你幹什麽?”
扭過臉,傭人突然出現在門外,看著她手中的枕頭,臉色變了變,“安小姐,你這麽晚來這兒做什麽?”
安晴心底動了動,猛地扭頭去看床上的範之海,傭人也急步朝她跑過來,同時爆發出一聲慘叫:“安小姐,你怎麽能殺了老爺!”
沒錯,病床上的範之海仰麵躺著,臉色烏紫,眼睛還張開一條小縫,臉上的表情相當痛苦,已經沒有了氣息。
安晴看著手中的大枕頭,不用說,在她進門之前,範之海已經被人用枕頭捂死了,而她,就作了這隻替罪羊。
另一邊,傅默川急匆匆走出宴會廳的時候,範洛薇還在外麵賴著沒走,他的視線掃過去,腳步突然頓下來。
“你怎麽在這兒?”
“我想進去給老爺子賀壽,可是沒有請柬他們不讓我進去。”範洛薇一臉委屈地咬著唇瓣:“老爺子對我那麽好,聽說他今天大壽,我特意趕過來,隻想親口對他說聲感謝就走。”
“你一直在這兒?”傅默川眯起眼。
“是啊,我準備了一點禮物,他們不讓我進去,所以想等散場的時候老爺子出來親手交給他,”範洛薇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包裝得很精美的盒子:“默川哥,要不你替我轉交給他吧。”
傅默川沒有伸手去接,黝黑的眼光像無底的深淵,不帶感情地凝在她臉上。
對上他冷洌的眼神,範洛薇下意識垂下眼瞼,訕訕地縮回手說:“那我還是等他老人家出來親自交到他手上吧。”
“把她帶走。”
傅默川對門外候著的保鏢吩咐一句,轉身大步走出去,也不理會範洛薇在後麵如何吵鬧。
十分鍾前,範之海窒息身亡,“凶手”安晴被當場抓獲,她一口咬定自己是接到範洛薇的電話才趕到病房的,可是範洛薇在這個時間段一直在宴會廳外和守衛們糾纏,根本沒有打過電話,這點不僅很多人看到了,還有現場的監控為證。
而偏偏那麽巧,醫院的監控突然壞掉了,所以安晴那邊是死無對證。
所以,她是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朗程隻是一個誘餌而已,對方真正的目的是她。
等到明白過來已經晚了,很不幸地,她再一次地成為殺人凶手。
她很快就被收監,但是這一連串的刺激令她又動了胎氣,所以沒多久又送回了醫院。
範洛薇回到家已經很晚了,今晚去酒店作了半天秀,又被抓到警局錄了半天口供,她已經累得不行。
傭人留在醫院,家裏隻有她一個人,空蕩蕩的房間她把燈全部打開,拉上窗簾,然後走進自己的臥室。
她身上還穿著赴宴那件白色長裙,純潔的白色襯著她亭亭的身姿,給人一種柔弱的美,但此刻她眼底的光芒是狠戾的。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低頭,在手機上找了一個號撥了出去。
“喂……”
手機對麵是個懶散的男中音,清淺的嗓音,很是悅耳,她的眉頭卻皺起來。
“我剛從警局回來,”她直接了當地說:“煩死了,被警察問了半天,今天的事情不會牽連我到身上吧?”
“事情都做了,現在才擔心這個,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聽到傅緯年的挖苦,她捏緊手指:“反正如果我有事,也一定會拉你下水。”
“你攤上的事倒真不少,”傅緯年懶懶說:“老爸剛剛被殺,作為苦主有你忙的,放心,這是個充滿關愛的世界,你是弱者,會得到很多同情的,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接下來你會很辛苦。”
範洛薇咬咬唇,在她自殺後傅緯年找到她,問她想不想出口氣,她幾乎沒作什麽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知道傅緯年這個人不可信,可他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互相利用而已,現在的她很需要幫助。
特別是在她聽說安晴再次懷孕之後,強烈的妒意已經令她不顧一切。
“我要那女人死,”她眼出湧出恨意:“有傅默川保她,你真的能夠做到?”
“不愧是我孩子的媽,心腸真不是一般的歹毒。”
傅緯年的話令她眼神一厲,哪怕時過境遷,她也忘不了孩子出生給她帶來的恥辱。
“你做好你的本份就夠了,其他的我會看著辦的,女人嘛,操心太多會老得很快的……”
玻璃的反光映出傅緯年模糊的臉,看著窗外夜色,他愉悅勾動唇角,燈光的折射下,玻璃中的弧度卻有點冷。
一年了。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反而漸漸沉澱,越來越濃。
比如恨。
這一天他真的等得太久了。
醫院。
還是那間病房,安晴重新被搬到病床上,一切和她幾小時前離開時一樣。
如果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門外多了幾個表情嚴肅的警員。
朗程已經被送人回龍鼎灣,他暫時還不知道這些事,不過也不知道能夠瞞多久。
傅默川坐到床側,身上還穿著剛才宴會上那套衣服,外套已經脫了,領帶也不翼而飛,但是神情看不出什麽疲憊。
“睡吧。”他將安晴額角的碎發攏了攏,嗓音很溫柔:“什麽事都別想,好好睡一覺。”
安晴沒動,睜著眼睛看著他:“我會不會坐牢?”
“不會的,”傅默川笑了笑:“你以為牢飯是那麽好吃的,你什麽都沒做,他們憑什麽養你?”
“我不怕坐牢,可是不想肚子裏的寶寶在牢裏出生。”安晴眨眨眼說:“今天之前我還想著要給他全世界最好的,讓他不要像朗程那樣小小年紀就受罪,但我真的不適合作個好媽媽。”
朗程就不必說了,她剛剛知道腹中這個孩子的存在,就已經令他承受了如此多的風險,現在還麵臨牢獄之災,相信沒有哪個母親會像她這樣做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