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興”他終於側目望向她
“這是贖瀆神靈”她狠狠咬牙
“神靈”他冷冷笑著望向祭台上那巨大的雕像輕蔑地擠出幾個字“你指的是他”
她詫然這難道不是他的信仰那他要祭的到底是什麽
眼前突然一黑她整個人像是掉進深淵無盡的黑暗隻見一具白色身體閃電般向她撲來
“不要看”一聲怒吼一隻手硬生生地刷下她眼簾其實祭台如此遙遠她不想也看不清楚那女子隻是當時眼睛由不得己睜得巨大無法回避
那隻大手欲切斷她的視線可惜一qiē還是太遲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已刻入腦海她漆黑的世界最後隻剩驚恐的一幕:滿目瘡痍的臉突然張開紅焰大口血淋淋噴向她幾口鮮血耳邊隻剩無盡的陰笑似鬼哭又似人抽泣
她看到最恐怖的死亡之臉直接印在腦海如何也抹不掉
後來她才知那是一個古老的咒語:惡靈血咒
這個古老的血咒隻有死去的施咒者才能解然死去的又如何解
是他抱她回的無正宮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她思緒混亂不分時日仿佛落入一個奇異的世界那裏隻有女子哭笑聲**聲和鞭子的抽打聲七竅流血的麵孔在周邊飄浮陰冷的風似從心底吹出帶著透骨的寒冷日夜折磨著她她想她是瘋了隻有當被一個身體緊緊抱住時這種恐懼才稍稍停歇他們不斷灌她喝下不同的丹藥湯些許時日後她清醒的時辰逐漸增多
那夜月色輕柔他如很多個深夜一樣安靜地側躺在她身旁注視著她她眼光有點閃爍不再是空洞無物
“為何救我”她望著帳頂輕聲詢問
他不作答似在沉思
“我和菱蘭對你而言可有區別”她想她們皆凡間女子為何結局卻大不相同
“應該沒有”他淡然
她側過身背對著他不再說話他也不再言語也許他自己都不知為何要救她
迷戀的隻是夢中的感覺麽刻不上心感覺能藏多久哪一天累了淡了她是不是也和菱蘭一樣一粒不粘腳的沙而已
她清醒的時日逐漸增多他回無正宮的日子隨之減少很多時候她獨自抱著夜色入睡寂寥之時會想起菱蘭記得他說過菱蘭的屍首還留在祭司殿未能找到血咒的解法之前屍體不許下葬
師父有提過幽靈不願往生定是對人間還有念想
菱蘭你纏著我想要什麽
這無正宮沒有禁術她偷偷試過幾次文爺爺教的那些小小變身術此地倒是隨心可用她慢慢悟出些端倪比如之前的古塔怕是懲罰妖魔人獸之地周圍有禁術再厲害的受罰者縱有滔天之術到那裏怕也無用武之地隻剩被巨獸啃食的命而祭祀場那日她無法變化怕是之前給強灌的藥丸有關
既然這宮沒有限製她趁無人之時搖身變成一隻小蚊蟲在夜間胡亂飛行其實她對宮殿不熟但是那晚似乎有種力量指引著她雖飛了很久最後還算順lì地在一小偏閣找到菱蘭的屍體
她恢fù人形心念小咒手心隨之泛起一束白光因她是凡人夜裏無法視物師父無彥可是嚴令這夜裏照明她必須學會如今果真有用武之地
白光隨手停在菱蘭頭部上空此刻她才看清她的麵容如此稚氣清秀的女子除了沒有一絲血色和睡著沒有區別他們清洗過血跡給她換上一身白色長裙冰凍於水晶棺裏而空蕩的樓閣就隻有這具冰棺沒有一柱香火
記得第一次去司女池沐浴偶遇的白衣女子正是她也是自己雇主一心想救的可惜造化弄人她最終還是命歸黃泉死法更為慘烈她們隻有一麵之緣卻都成了誰的棋子
師父說過夢從記憶中來卻可淩駕於記憶之上很多夢裏的是是非非和現實中的記憶絲絲糾結
夢是時間碎片的重組不同時段的記憶生成奇奇怪怪無法聯係的人和事可出現在同一個夢裏夢境中也有很多憑空產生的事物但這淩駕於記憶之上的事物卻離不開潛意識就像一個孩童聽了惡魔的故事夜裏會夢到他意念中惡魔的形象而他現實中是沒有見過惡魔的一qiē皆是潛意識裏的虛幻
這便是夢境的奇異如真如幻往往無法分清當然沒有靈魂的軀體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
輕羽解下一隻束發的簪子緊握於手心開始念起招魂訣陰風習習她身體忽冷忽熱還時不時地聽到詭異的低吼
三歲始她便居住在虛無縹緲的仙羽山吸天地靈氣雖為凡胎卻也有幾分仙氣入骨一般鬼魂靠近不得這惡靈血咒來自菱蘭她的魂魄該是不願離去果然隨著陰氣加重耳邊鬼哭聲淒厲起來震得耳膜“嗚嗚”直響好像有種力量在吞噬她的意識一張七竅流血的臉忽明忽暗在她身邊不停旋轉
“菱蘭讓我幫你”
“哈哈哈”那聲音淒淒地笑著接著又“嗚嗚嗚”地哭起來身邊陰風越轉越快越來越緊像要把她整個身體擠爆又像是要往體內鑽在力氣被抽空的那一順間她看準那流血的臉猛把手中定魂簪刺入她額間簪子瞬間化成一道白光定住這縹緲的魂
魂魄定陰風停
她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口裏堅持念著招魂咒菱蘭的魂魄在她意念指引下飄回軀體她扶著棺木勉強站起伸出顫抖的雙手停在菱蘭額間念起入夢訣
師父說過陰靈的夢極其危險他們有著超出凡人的能力可嗅到造夢者的氣息直接襲擊造夢者的靈魂此時她無法顧及其他菱蘭意境如此混亂她隻想給她一個安靜的夢撫平這具不安的靈魂
追著死者的意念她進入奇異夢境
最初見到的是那輪水鏡緩緩從司女池中升起吸池水倒流而成清晰見影幾十名白衣少女列隊立於一側安靜有序依次穿過水鏡水柔無奇奇的是她們透鏡卻半點不濕衣襟她想這該是傳說中的司女鏡
那十六歲清麗少女菱蘭如其他姐妹一樣緩步而過司女鏡意料之外一幅絕美的司女圖案竟由背而生如鳳騰空七彩羽尾斑斕遊離最後竟退變成一美女圖盤膝而坐成祈禱狀菱蘭和所有在場少女一樣被這奇異司女圖所吸引久久無法清醒
待水鏡重新沉池美圖幻滅化成影印入菱蘭背心她意識到自己成了今年的祭品在深宮如此多年她該明晰那是場活祭那一刻她煞白的臉和顫抖的身軀觸到輕羽的靈魂
她們同樣可悲皆是權威的犧牲品
一直傍觀的幾個粉衣長裙侍女即刻把菱蘭分離出來帶到一間極其幽雅的浴室沐浴然她身處華麗溫池麵色卻極其焦慮似乎在等待什麽據說這華池一浴便要隔離於世等待神祭
輕羽突然明白此時應是她抱著那個失敗的夢昏睡過去因為她醒來時不就成了菱蘭可她當時明明是和他們的王一起深宮數載他們的王怎會不知這菱蘭該是何模樣而司女長圖眾人所見他們的王又怎會不知選了誰
這期間到底是誰唬弄了誰
突然陣陣冷風似從脊梁骨裏寒透而出狂瀾般旋轉於周圍她軀體劇烈顫抖幾乎無法穩足菱蘭的靈魂跟著騷動不安欲破屍而出她猛地撥下頭上另一隻定魂簪刺入屍體額間
長發垂落陰風驟然稍停她長舒口氣心魂未定一聲淒厲叫喊直刺耳膜緊接著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那少女披散著頭發拚命地掙紮淒厲哀求傳遍整個囚室而那男人的身影壓在她身上帶著淫笑無情撕扯她的衣裙那雙罪惡的手黑色指甲劃破她如雪的肌膚她的血和淚的味道更能激發那男人的**……
那是怎樣一個噩夢
輕羽用盡全部靈力拚命想打碎這個夢的記憶心理不停地追問:
“你希望是誰你希望是誰”
她可為她洗去這場噩夢可在菱蘭殘缺的記憶裏她這短暫的一生可有機會見過男人這心儀之人又從何談起
師父說過隻要是在夢中她就是操控著可那惡魔的身影無論她如何努力卻半點移動不得
他到底是誰為何她毫無辦法洗去死靈的這段哀痛
她絕望地閉上眼任由那少女淒厲的哭喊聲在一遍又一遍的蹂躪中漸漸遠去……
原來鞭刑之前菱蘭早已傷痕累累輕羽在她夢裏流下淚痕
凡間這脆弱的生靈何其悲哀而她不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她淚滴入塵夢境突然出現萬道裂痕碎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