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琪真的死了。
一小時後,安晴看著靜靜躺在她麵前的女人,無比確認了這個事實。
“安晴,你要的東西。”
唐俐也瞥了眼葉琪,下一秒迅速移過視線,側過身遞給她一個紙袋。
她接在手中,朝唐俐扯扯唇角:“行了,你先出去。”
唐俐沒有立刻走,朝太平間打量幾眼,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臂說:“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你有沒有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媽啊,果然陰氣好重。”
“不必了,我一個人可以的。”安晴看著她戒備的小眼神,嘴角淡淡一笑:“其實我倒希望真的有鬼,我還有些話想問她。”
唐俐表情更加害怕,嘴皮動了動,最後還是沒說什麽,嚀囑幾句迅速閃了出去。
紙袋裏是一套女性衣飾,從內到外都有,安晴從裏麵拿出一件白色長裙,蕾絲加上輕紗的設計,高貴中透出幾絲甜美,皎潔得仿佛天邊最純淨的雲彩。
她托在手中,看著葉琪身上灰仆仆的囚服歎氣:“琪琪,你那麽愛美,怎麽能選擇這種痛苦的死法?”
還好,葉琪臉上沒有那種很恐怖的猙獰狀,但可以看出她臨死前的掙紮,畢竟窒息而死是件很難受的事。
一個人呆在這陰森森的太平間,麵前躺著個死人,哪怕是認識的,還是很瘮人的。
安晴表情卻很淡定,甚至朝葉琪俯下腰,親手替她解著囚服上的鈕扣。
葉琪的身體很冷,完全不複之前的柔軟,安晴抿緊唇,費了些力氣才替她換好衣服,裙子領口很高,可還是無法完全遮住她脖子上的勒痕。
還有她的手,安晴眼眶微紅,看著葉琪原本漂亮的纖纖玉指,十個指尖幾乎都磨破了,聽說她是為了留下血書才弄成這樣。
血書的內容安晴打聽到了,隻有寥寥數語:我錯了,別逼我再害人。
可能怕被人掩蓋,她特意用血塗在牆上。
模棱兩可的九個字,卻換來安晴的自由。
“你怎麽這麽傻?你就這麽走了,你弟弟怎麽辦?”
她掏出濕紙巾,一點點替葉琪擦去手指上的血漬,最後弄得自己的雙手也是血。
“你倒是輕鬆了,憑什麽讓我來照顧他。”想起探監那天葉琪說過的話,她心底一陣陣後悔,如果那天她能多留點心,結果會不會不同。
看著葉琪有點青紫的臉色,她咽下喉底的澀意,對著她擠出一個笑:“你休想,我又不是你的誰,誰的弟弟誰來管……”
她在房間呆了很久,替葉琪精心裝扮了一番,最後的葉琪表情雖然僵硬,卻比剛進來時好得多了,唇色也塗上她喜歡的豔色,穿著潔白的長裙,仿佛睡去般安祥恬靜。
說來也巧,葉琪被送來的醫院正是範之海住院的那一家,從太平間出來,安晴洗幹淨手上的血漬,轉身去了範之海的特護病房。
範之海的病情依舊沒多大起身,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看護在一旁守著他,滿室寂寞。
他一生娶過兩個老婆,私下裏女人無數,身家百十億,如今身畔卻一個親人都沒有。
倒是有不少記者聽到風聲想來采訪他,卻被醫院的保安攔住了。
範之海現狀雖然淒慘,到底是有錢人,張麗莉再狠,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安晴麵無表情走進病房,揮手打發掉看護,走到床側,低頭看著病床上的範之海。
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著,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根本沒有清醒,隻有心電儀上的數據不停跳動,顯示他還活著。
“你知道嗎?葉琪死了。”安琪在床側坐下,看著範之海冷冷開口,她不知道範之海有沒有意識,但有些話她很想告訴他。
範之海沒有反應,不過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的眼睫微微一顫。
因為很細微,安晴也沒在意,範之海這副樣子令她想起也是毫無生氣的葉琪,她微側過臉,眯眼看著心電儀上躍動的數字。
“或許你不在意,你從不缺女人,少一兩個對你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帶著一絲嘲諷她冷冷說:“女人在你眼裏算什麽?生具機器?瀉欲工具?範先生,和年齡都可以做你女兒的人上.床是什麽感覺?你就不覺得可恥,沒有一絲罪惡感?”
她越問越激動,心底像窩著一團火,令她不吐不快,範之海當然不會給她反應,她倒是被這團戾氣烤得眸色泛紅。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好繼承你偌大的家業,但如果不是你花心,我哥又怎麽會死!”
也不知是否提到兒子,心電值有了些許波動。
安晴的視線移到範之海臉上,看見他的眼皮微微一動。
嗬嗬,她嘴角譏誚一笑,這男人對兒子還真是執念頗深呐。
沒錯,安晴應該是有一個哥哥的,安婕懷孕6個多月的時候撞見範之海和小秘的奸情,她一時激動導致流產,是個男嬰,範之海雖然遺憾卻沒放在心上,因為張麗莉當時也懷孕了,他覺得自己還年輕,遲早還會有兒子的。
這件事後,安婕對範之海的感情慢慢轉淡,雖然範之海信誓旦旦會和外麵的女人一刀兩斷,但當她再次懷上安晴的時候,發現範之海不僅還在外麵尋花問柳,甚至還和小秘生下了女兒。
在她痛失愛子的時候,範之海卻和間接害死她兒子的女人生下他們的孩子!
安晴盯著範之海的臉,微微朝他俯下身,隔著半寸左右距離,在他耳畔輕輕開口。
“可是你知道嗎,你永遠不可能再有兒子了,我媽懷上我的時候,就給你下了絕育藥,被你的風流害死的我哥,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兒子。”
話音剛落,範之海的呼吸忽然急促,安晴盯著他劇烈顫動的眼皮,好心替他按下呼叫鈴。
是的,絕育藥並非張麗莉下的,也不是安晴的手筆,她隻是剛好知道這件舊事,拿來做文章而已,所以當初葉琪的流產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她布的局。
可是她做的一切,最終卻害了葉琪。
安晴拳頭緊緊蜷成一團,在醫生趕來之前,冷冷做出今天的總結陳詞。
“範先生,永遠不要得罪女人,當年因為你的負心導致絕育,今天又因為相同原因,被你親愛的小三老婆害得不死不活,你現在這副鬼樣,又沒有兒子承續香火,你的家產還是造福社會吧,也當是為你積福,父女一場,這就當我替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以後,她對他隻有恩斷義絕。
或許早在四年前,範之海為了家產狠心地將她和安婕拒之門外的時候,她和範之海的父女緣份就走到頭了。
病房外,唐俐低頭坐在休息椅上玩手機,見她出來,手機迅速黑屏朝她走來。
“安晴,你要不要回去避幾天風頭,記者還在外麵守著。”
她沒吭聲,隻覺得每個毛孔都透著疲憊。
“隨他們吧,葉琪在警局還有什麽手續要辦?先讓她入土為安。”
唐俐猶豫一會,還是問了出來:“你和葉小姐關係很好啊?”
安晴明白唐俐的顧慮,之前她就是因為唆使葉琪投毒入的獄,剛剛才放出來,於情於理都要和葉琪撇清關係,可她還親自操辦葉琪的後事,傳出去很惹人懷疑。
但她現在沒心思去理會人家的揣測,葉琪都為她死掉了,她總不能連這點小事都無法做到。
她點點頭,靜靜看著唐俐,“叫她的名字吧,她這輩子,能叫她名字的人都沒有幾個。”
父母雙亡,唯一的弟弟又不在身邊,安晴想著葉琪這短暫而不幸的一生,心底一陣難受。
唐俐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安晴瞥她一眼轉移話題問:“網上說我什麽了?”
“還不是那些,範洛薇這戲精也敢出來蹭熱點,你爸媽離婚20多年前她就生出來了,這私生女當的也太著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小三生的,難怪她大著個肚子到處嘚瑟,原來不要臉也是遺傳。”唐俐牢騷幾句想起什麽,自知失言地看她一眼:“你別聽她吹,誰知道她懷的誰的野種。”
安晴無所謂的聽著,心頭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安晴,咱們也接受記者采訪吧,”唐俐提議:“真看不慣她那副白蓮花的嘴臉,你不出來說兩句人家還以為你心虛。”
“隨他們怎麽想吧,她愛演就演個夠。”
安晴興致闌珊地往外走,卻不知道,就在不遠處的某間病房,傅默川背靠沙發,胳膊上掛著點滴,斂眉聽著傅四的匯報。
聽說安晴單獨一人呆在葉琪身邊整整幾個小時,他按了按眉心,沉聲吩咐:“她想做什麽不必攔著,確保她的安全就行了。”
“好的傅先生。”傅四看著傅默川有點蒼白的臉色,關心地說:“傅先生你先休息吧,讓安小姐知道你這樣也會擔心的。”
傅四也變壞了,知道把安晴抬出來,傅默川薄唇輕扯。
“她不會知道的,”他揚眉:“現在她心情不好,不如再送她一件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