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
又到了和律師見麵的時間,葉琪在兩個警員的押送下,心事重重地走進麵會室。
律師已經到了,背對門口坐在方桌後,身側還有一個職業裝扮的女人,麵前放著一些卷宗,應該是他的助理。
葉琪沒在意,微垂著臉繞過桌子走過去。
眼神正好掠過那個女人的臉,她腳步微微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地坐到兩人對麵。
警員退到門外守著,葉琪瞥了一眼,視線落到桌對麵的女人臉上。
“你怎麽在這兒?”
沒錯,這個紮著馬尾,穿著深藍製服,低調地跟在律師身邊的人就是安晴。
“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安晴回望葉琪,短短幾天她憔悴了不少,特別是臉頰那道細細長長的疤痕,令安晴內疚不已。
她一直以為是讓葉琪過來幫她,才卷入這番厄運的。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麵對她的保證,葉琪淡淡一笑:“勉強就算了,我在這兒也住習慣了,你答應我,萬一我有事,一定要替我照顧好我弟弟。”
安晴皺眉。
“你沒做過的事有什麽好擔心的,這件案子的疑點很多,你別怕,這種鬼地方我不會讓你呆太久的。”
比如說葉琪手機上的瀏覽記錄,是否偽造的專業人士一定驗得出來,還有小偷的證供,是謊言就肯定會有漏洞,葉琪是什麽時候從他手裏買的藥,具體細節什麽的,安晴不信會編得那麽完美。
葉琪抿抿唇,沒有告訴他們拘留所裏發生的事。
事關她弟弟的安危,她不能賭。
“你的臉誰弄的?”安晴看著她臉頰的疤痕,“就沒人管管?”
“和別人無關。”葉琪無所謂地摸摸臉頰:“剛進來那天特別崩潰,我在牢房裏發點了瘋,也不知道怎麽一時頭腦發熱,然後就這樣了。”
安晴眸光閃動,這話聽上去太牽強,她不是很相信。
“琪琪,如果你在裏麵受了委屈一定要說出來,這樣我們才能幫你。”
“真的不關別人的事。”葉琪又是一笑:“你還不了解我啊,我是能受委屈的主嗎?”
安晴雖然不信,卻也沒空深究。
探視時間不長,兩人沒聊上幾句就到時間了,葉琪瞧了眼催促的獄警,從座位上站起身,嗓音很輕。
“安晴,對不起,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安晴怔了怔,總覺得這句話聽上去特別膈應,有種交代後事的意味。
“想得美,”她佯裝不爽:“我頂多幫你照顧幾天,你早點出來,自己的弟弟憑什麽塞給我。”
葉晴笑笑,不再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葉琪身材高挑,一頭性.感的卷發既風情又時尚活力,可是夾在兩個製服筆挺的獄警中間,她的背影毫無生氣,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蕭索,安晴看著她慢慢走遠,心底的不安逐漸擴散,具體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走出拘留所,她看了眼時間,突然地心血來潮,撥了傅默川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多聲,在她幾乎想掛掉時才被人接通。
“老婆,”男人低磁的嗓音還是那麽勾人,簡短的兩個人被他叫出纏綿的意味。
“很忙啊?”她抿唇一笑:“這麽久才接電話。”
“在開會。”
安晴眨眨眼:“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當然沒有,我也正好想出來透口氣。”傅默川低笑:“有事嗎?”
“真可惜,”安晴歎氣:“還打算約你一起用午餐來著,看來沒空了,你去忙吧。”
“你在哪兒?”傅默川問。
安晴看著傅一將車開過來,報了個地名。
手機對麵沉吟了一秒,似乎在思索,然後說:“去柏拉圖等我吧,半小時後見。”
柏拉圖不是什麽大哲學家,而是一家中餐廳的名稱,隻用了不到20分鍾安晴就到了餐廳,開了個包間,然後等著傅默川過來。
30分鍾不多不少,傅默川準時出現在包房門口,他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程遠和琳達。
三個人都衣服筆挺,打扮得很正式,看來剛才的那個會議很重要,安晴不禁微微有點赧然,因為她的一通電話,就這麽把正忙著的幾個人叫來了。
加上傅一,幾個電燈泡又去另開了一間房,而後傅默川獨自坐到安晴對麵。
“這樣不好吧?”安晴故意問:“你不和你的助理們一起吃呀?”
後者沒吭聲,隔著桌子伸過大掌,輕輕從她發梢上拈下一絲楊花。
正是楊花飄飛的季節,安晴都不知是什麽時候沾上去的,不禁微微一笑。
“等了很久?”傅默川看著她問。
“沒有,也剛到。”安晴端起茶盞替他倒著茶:“辛苦你了,巴巴地趕過來陪我吃飯。”
傅默川黑眸含笑,“這哪是辛苦,工作這麽累,陪老婆吃飯才是享受。”
“油嘴滑舌。”安晴笑著嗔他一眼。
飯桌很快送上桌,傅默川替她夾了些菜放進她麵前的小盞,似乎無意地問:“你剛才去拘留所了?”
安晴點點頭,剛才她報的地址就在拘留所附近,順便也把探監的事情提了提,因為垂著眸,她沒有注意男人漸擰的眉心。
“我和王律師談過了,這個新出現的證人是關鍵,雖然他的證詞對葉琪很不利,可是漏洞也很多,我準備去找那個證人,無論……”
正說著,傅默川開口打斷她。
“老婆,你有沒有想過,你朋友或許並非無辜的。”
她一怔,抬頭看著傅默川。
並非無辜是幾個意思?所以說,他也覺得葉琪是有罪的。
連她身邊最親近的都這樣認為,何況是其他人?有那麽瞬間,安晴感覺特別無力,這件案子從一開始她就向傅默川坦白了,她以為,他會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你也看到了,所有表麵證據都對你朋友極其不利,”對上她錯愕的眼神,傅默川冷靜開口:“讓她承認過失傷人吧,她並沒有殺人動機,王律師經驗豐富,會令法官相信她是想討好範之海而誤用禁藥,他一定會替你朋友把刑期爭取到最輕,或者是緩刑,這個案子時間拖得越長就對你朋友越不利。”
雖然傅默川分析得頭頭是道,可是安晴還是一口就否決了,葉琪並沒有犯罪為什麽要承認。
“不可能,”她筷子一擱,抬頭看著傅默川:“我不會讓葉琪認罪的,雖然在你們看來她隻是個卑賤的小姐,任人玩弄的情.婦,可在我眼中,她是我朋友,值得我信任的人,她為了幫我才進的監獄,你現在讓我去勸她伏罪?對不起,我做不到。”
傅默川蹙眉看著她:“我隻是就事論是,並沒有惡意,你寧願信任她也不相信我?”
安晴一滯,她不過是想幫朋友而已,他不讚成就罷了,為什麽偏要站在對立麵來指責她,或者在他心底,她才是那個不值得信賴的人。
是啊,他一向不相信她的無辜,認為她為了複仇壞事做盡,隻是最近兩人相處得太好,才令她淡忘當初的錐心之痛。
“我沒這個意思,不過擋不住傅總怎麽想。”一時間心灰意冷,她扭頭去拿自己的包:“抱歉,打擾傅少用餐的雅興,我還有事,失陪了。”
傅默川沒說什麽,沉默地看著她,在她掠過自己身側時大掌一扯,安晴掙紮了一下,還是跌坐到他腿上,男人就勢把她帶到懷裏。
“我們難得一起吃個飯,你要為這種事跟我鬧?”大掌扣緊她,他盯著她的眼問。
安晴抿抿唇,這種事?是啊,在他眼裏,葉琪那種人的尊嚴和清白當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放開我。”她沒掙紮,麵無表情地看著傅默川:“傅少如果不想單獨用餐,可以讓你的助理,或者溫柔又漂亮的小秘過來陪你。”
溫柔又體貼,這個前綴加得很有情緒。
傅默川又怔怔看她幾眼,黑色眼底浮上幾分無奈。
“現在知道體貼你老公了?”他一手圈緊她,另一隻手掌捏了捏她的臉蛋,安晴不服,負氣地將臉側到一邊。
傅默川將她抱在懷中,兩人臉挨臉,很親昵的距離,緩緩開口:“我收到消息,你朋友這個案子有人施壓,範之海是知名企業家,上頭對這個案子很重視,一旦罪名成立重判是少不了的,我讓你打過失傷人,是不想你抱太多希望,萬一輸了官司還可以把刑期減至最輕。”
安晴眸光微動,想到張麗莉的黑背景,她在自己身上吃了這麽多虧,當然會找人撒氣。
但她又如何能眼睜睜著著葉琪替她受罪。
“默川,對不起,是我沒控製好情緒。”好在她是個知錯就改的好孩子,認識到自己有所誤會,立刻識趣地伸出胳膊,主動圈住男人的脖子。
傅默川抿唇不語,麵對麵的距離,朝她微微挑眉。
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安晴眨眨眼,主動把臉湊過去。
“嘴都沒擦。”男人垂眸看著她緋色的櫻唇,似乎有些嫌棄。
安晴瞪瞪眼,沒好氣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準備抽身離開的時候,唇瓣微痛,男人扣住她的下頜。
“小脾氣還挺大的。”下一秒,男人的臉再次俯近,嗓音暗磁:“你說怎麽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