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靜瑤從王府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宇文邕的馬車停在不遠處,她一步一步,步伐有些艱難的朝著那輛馬車靠近。
終於上了馬車,卻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她有種被重挫的錯落感。
“我早就說了,你貿然去王府不是明智之舉。”
“可我隻是想去看看他,這也是奢望嗎?他怎麽能對我避之不及……他就一點也不顧念當年的情分了嗎?我為了他付出那麽多,他都忘了嗎?……”
聽著鄭靜瑤的訴苦,宇文邕冷冷的笑道:“言歸正傳,高長恭他為何會這麽對你,你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你什麽意思……”那件事她不認為宇文邕也知道,為何聽宇文邕的口氣……
宇文邕斂去那抹笑意,聳聳肩,“高長恭會這麽對你,我一點也不意外,若是換做是我,你做了那種事,我也是斷然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可是……我那麽做,都是因為我愛他啊……”
“愛一個人?就可以無條件傷害另一個人?你認為這樣的愛誰受得起?若是你想真的得到高長恭,我勸你多多收斂,被流放的這大半年,難道還沒讓你長一點記性?”
“可你說的讓我靜觀其變,我真的做不到,一想到他對一個男人那樣……還讓那個男人占著我的位置,你讓我心裏如何能痛快?”這對她鄭靜瑤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恥辱。
“不行,我還要在去見一次莫如楓,一定有辦法讓他出手的!若是他肯出手的話……”隻要神不知鬼不覺做了那個男人,一切後患之憂就可免除。
宇文邕眸光漸深,淡淡的看著鄭靜瑤下了馬車,良久都沒有言語。
茶樓頂層,斛律須達正要出拳,突然被莫如楓喊停,“稍等片刻,有客人到了。”
“掃興,既然有客人,那便下次吧,我走了。”
自從那次切磋失敗之後,斛律須達總會找莫如楓切磋,兩人過招次數不下百回了,可他偏偏沒勝過他一次。
莫如楓的武功路數十分詭異,斛律須達更是聞所未聞,每次想辦法克製他的招式,卻總會反過來被克製,弄的他心裏隻癢癢,越切磋越上癮,幾乎一有時間便追著莫如楓要求過招。
他想,隻要他鍥而不舍,總有一日可以摸清莫如楓的路數直到打敗他。
“別急,你先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莫如楓拍了拍斛律須達的肩膀,臨走時又強調了句,“等我回來。”
“那你快點!最多一炷香,逾期不候!”
斛律須達瞪了一眼莫如楓,真是麻煩。
莫如楓輕聲應了一聲,便下樓去了。
鄭靜瑤一見到莫如楓,忙命人拿出了自己的誠意,“莫少主,若是上次沒能說服你,這次,我想你就沒理由拒絕我了。”
“看來,你的理解能力好像不怎麽好。”莫如楓看了一眼那些武功秘籍和真金白銀,唇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天下秘笈,我壓根不稀罕,能破我門派的秘笈,又豈會被你所覓得?你拿這些東西來求我出手?是小看我還是小看你自己?”
“你……”這可是她廢了好大功夫才尋到的,卻被莫如楓如此輕視。
“你,你連仔細看過都沒有,你憑什麽就斷定這些東西……”
“你走吧。我還是那句話,那個人,我不會殺。”
說完,莫如楓便轉身要上樓去,鄭靜瑤陰沉著臉打斷了他:“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來人,送客。”
“聽說你近日裏都和斛律家須達走的很近,你若是對他有那種心思,我可以促成你們的事,隻要你能幫我除掉那個人……”
莫如楓身子頓住了,良久,他冷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向了鄭靜瑤,“嗬……若你不是鄭淵的千金,就方才你所說的那幾個字,已經足以讓你死上千回萬回。”
……
顧子墨沒想到高長恭一直都沒去議事廳,直到晚膳後,他瞧瞧打探過,那鄭靜瑤已經離開了,這才鬆了口氣。
轉而又覺得自己卑鄙無恥,居然耍起了這種心計,這可一點也不是他的為人風格。
難怪後宮的女子都要為了爭寵爭的頭破血流,哎,人都是不能免俗的麽。
奇怪,為何會把自己和後宮女子扯在一起?
顧子墨打了個寒噤,第一,高長恭不會登基為帝,不存在的,第二,他又不打算和高長恭如何,為何要這麽想?
睡前,斛律須達來了,他和高長恭匯報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被顧子墨拉到了一旁。
“小墨,你這是什麽表情,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說什麽?”
“我……我有件事想求教你……你務必要對我如實相告。”
“那是自然,就憑你我的交情。”
“你……知道鄭靜瑤嗎?”
“什麽?”一聽到這個名字,斛律須達下意識的渾身一怔,按理說,殿下已經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這個名字,為何顧子墨會知道?
“你知道她對不對?”雖然斛律須達還沒說是不是,可顧子墨已經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了端倪來。
“我……是知道一些她的事……隻是……”
“你方才說了的,就憑你我的交情,你一定要告訴我!關於鄭靜瑤的事,越多越好!”
看著顧子墨殷切的眼神,斛律須達開始犯難,若是讓殿下知道他多嘴可沒他好果子吃啊。
“須達!是兄弟就不要把我蒙在鼓裏!”顧子墨急了,斛律須達的反應,明顯就是有什麽。
“咳咳,小墨,你別急,也別惱,我說,我都說還不成嗎?隻是,能不能先給我來杯茶,畢竟這事,說來話長啊……”
“好,你稍等,我馬上去沏茶。”
顧子墨迅速的去沏了一杯茶,端來時,斛律須達接過,一飲而盡。
“說吧。”顧子墨殷切的看著他,等待他開口。
斛律須達知道躲不過去了,隻好正色的道:“說起鄭靜瑤,首先就要提到她爹鄭淵了。”
“什麽?她是鄭淵的女兒?”顧子墨一聽到鄭淵,整個人都顫抖了下,她怎麽也沒想到,看似無害,嬌俏可人的女子,居然有那麽大背景,居然是堂堂武林盟主鄭淵的女兒。
不過,若是如此的話,她能得高長恭青睞到也是正常了。
畢竟以她爹的江湖地位,足以撼動朝廷,有武林盟主庇護,自然能成為護國砥柱。
而他也早就聽說過,鄭淵雖然是武林中人,但因為地位極高,故而被北周和北齊共同封為王,傳聞鄭淵有一個私生子,若是猜的沒錯,就是付若辰了,而鄭靜瑤,應當便是正室夫人嫡出的千金,一出生就貴不可言,命運甚至比皇家公主更為尊貴,如此傳奇女子,怎能不讓人動容?
“你……還想知道她的事嗎?”看出顧子墨極受打擊的模樣,斛律須達歎息了聲,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不用了。”已經知道了最關鍵的事情,別的也不需要知道的太詳細了。
原來門不當戶不對,原來地位懸殊,有的時候真的會壓得人喘不過氣,或許,他早就應該麵對現實。
“你也別多想,她也就爹比較厲害……”
“我沒事,你不用安慰我。”知道斛律須達是好意,可,他說的話卻很實際,一個鄭淵就夠了,就足夠讓顧子墨啞口無言了。
“小墨……你真的沒事嗎?”
斛律須達覺得顧子墨有些勉強,顧子墨卻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就那麽倉皇離開了。
顧子墨沒有回墨園,而是去了溫泉,他想讓自己清醒清醒。
他把自己的頭浸入溫泉的水裏,如是這樣溺死了,到是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了。
從溫泉出來時,已經是子夜了。
回到墨園,斛律須達居然站在門口,似乎等了他很久的樣子。
“小墨,你可算回來了!”
“你怎麽還在這?”
“我這不是放心不下你嗎?你,真的沒事嗎?”
“我能有什麽事,你還怕我想不開嗎?放心吧,我真的不會有事的。”
“可我還是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啊,鄭靜瑤她啊和殿下過去是有點什麽,可那都是過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顧子墨茫然的模樣,壓根就沒明白吧?
斛律須達有些急了,“我的意思就是說,鄭靜瑤做了對不起殿下的事,所以殿下就對她沒那個心思了,就算她爹是鄭淵,也改變不了,殿下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連皇位殿下都沒興趣,又怎麽會為了攀附一個鄭淵犧牲自己的終身幸福呢?”
“……”顧子墨的腦子嗡的一聲好像炸開了。
渾身的力氣開始重新從四肢百骸朝著心髒開始匯聚。
他凝視著斛律須達,聲音在微微的顫抖,“你……沒騙我?”
“我若騙你,就當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難怪……”那日看到那些畫卷被下人拿去處理,高長恭既然這麽做了,就表示他真的已經對過去,對鄭靜瑤沒什麽感情了吧。
可,為何,知道了這些,他的心裏,依然開心不起來呢。
鄭靜瑤可是他深愛過的人,都能如此輕易的從心裏拔出,有朝一日輪到自己的時候,隻怕是在高長恭心裏留下一絲痕跡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