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的燒到後半夜才稍微退了些,但他失血過多一直處於虛弱狀態。
顧子墨不斷的打水為他擦洗,又一勺一勺的喂他進水,這才讓宇文邕在天明的時候,意識恢複了大半,隻是這不過才短短一宿的功夫,顧子墨整個人卻憔悴了一圈。
除了高長恭那個時候中毒他衣不解帶的在一旁照料,還沒為了誰這麽辛勞過。
宇文邕見顧子墨忙裏忙外端著一碗熱粥走了進來,他的視線卻定落在顧子墨手裏那碗有些糊了的粥上。
“啊,我方才熬粥的時候,沒掌握住火候……有點糊了,你就湊合著吃吧……等你恢複點體力,我也就不留你在這了……”
宇文邕靜靜的看著顧子墨端著碗走了過來。
顧子墨見宇文邕愣愣的看著自己,以為他還懵著,“你……能自己吃嗎?”他也就喂過高長恭,宇文邕和他畢竟沒到那個交情上,喂宇文邕喝粥,顧子墨還是拉不下臉的。
“能。”
宇文邕的回答,讓顧子墨鬆了口氣,“那,你先喝粥,我去幫你找見幹淨的衣服……”
不等宇文邕開口,顧子墨已經離開了屋子。
宇文邕端著那碗糊了的粥,一口一口,他喝的極其仔細,似乎想要把這個味道深刻的記下來。
顧子墨拿好衣物進來時,見宇文邕還在喝粥。
“你怎麽喝這麽慢?是很燙嗎?”他記得他是特意晾了一會,不是很燙才端進來給他的。
“馬上……就喝好了。”宇文邕雖然這麽說了,卻還是很緩慢的在喝粥,一碗粥終於喝完,顧子墨便上前把衣服遞到他麵前,“我個子沒你那麽高大,這……可能有點短了,你湊活著穿吧。”
“謝謝。”
“那,你……先換著,好了叫我一聲,我送你下山。”
“好。”
顧子墨交代完便出了屋子,站在門外,等待宇文邕開口。
須臾後,門被宇文邕從裏麵打開了,顧子墨聽到聲音,一回頭,便看到了有些滑稽的一幕。
這衣服果然太短了,宇文邕穿在身上,袖子和褲腿都短了一截。
顧子墨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這……”
“我覺得很好,袖子短,走起路來更加方便。”宇文邕見顧子墨眼神懊惱,扯開唇角,笑著道。
顧子墨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他現在畢竟是傷患,衣服不宜繁雜還是簡便一些更為實用。
“這裏下山到鎮上有幾裏路,你若是累了,我們就停一停。”
“好。”
兩人說完便朝著山下走去,顧子墨為了照顧宇文邕的傷勢,走路的步子刻意放的很慢,宇文邕的臉色還是很蒼白,沒走一會便出了一身虛汗。
“要不要歇歇?”
“嗯。”
顧子墨扶著宇文邕靠在了一棵樹上,拿出了水囊,“來,喝口水。”
“嗯。”
宇文邕是真的渴了,水囊一對著嘴便咕嘟咕嘟大口的喝了起來。
“慢點,別嗆著……”
本來沒被嗆著,被顧子墨這麽一說,宇文邕反而真被嗆著了,“咳咳……”
顧子墨忙伸手給他順背,“你怎麽樣了?”
“沒,沒事了……”
宇文邕將水囊還給了顧子墨,臉色稍微恢複了幾分血色。
“馬上就到山下了,待會若是方便的話,重新買身行頭,然後……你看你要如何聯係你的人把你接走,我也就隻能送你到山下的鎮上了,之後還要看你個人的造化……”
因為立場不同,顧子墨不可能一路護送他到北周。
宇文邕深明這個道理,到也沒有多說什麽。
到了山下後,不等顧子墨主動開口,他便道:“就送到這吧,這一路,多虧了你,若是以後有機會的話……”
“我說了,你救過我,這次我權當還你的恩情了,算我們扯平了,日後的事……日後在說吧,如果可以,你我……最好還是別在有往來了。”
今天的事,若是讓高長恭知道,怕是又要說不清了。
宇文邕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說,眼睜睜的看著顧子墨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視線。
良久,他才轉身朝著鎮上的一家客棧走去。
“主上,您終於回來了……您受傷了……”一進客棧,李娥姿看到宇文邕臉色蒼白,扶著傷處,忙上前來攙扶他。
“讓付若辰過來一趟。”
李娥姿見宇文邕臉色陰鷙,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諾,臣妾,這就去請世子殿下過來。”
須臾,付若辰趕來時,見宇文邕穿著一身不合體的青衫,目瞪口呆。
“昨夜刺客一事,可有線索?”
“與你想的無二,當是那個人手下的死士所為。”付若辰收斂了玩味,正兒八經的道。
“他到底想做什麽……”宇文邕凝眉,不得其解。
“誰知道他呢,一個怪胎,不過……你昨夜那麽做也太危險了,對方是衝著那竹屋裏的人而去,你完全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你可是北周的皇上,若是你有個閃失……”
“在得知他會有危險時,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好在,我現在也算是挺過鬼門關了,而他……雖然對我的態度很冷漠,但昨夜他衣不解帶的照料我一整宿……”
“你為了護他周全才受的傷,他照料你一宿這有什麽問題嗎?你……哎,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居然讓你一個心狠手辣的大魔頭如此執迷……”
聽到付若辰的評價,宇文邕的臉色陰下,“心狠手辣的大魔頭?”
“可不是,你雖然是個好皇帝,繼位後也做過很多讓百姓稱讚的事,然你向來殺伐果斷,為人從不武斷,我自認我是了解你的為人的。可,你這次為了一個人如此豁出性命,這實在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宇文邕對付若辰的話並沒聽進去幾句,沉默了一會後,對付若辰道:“秘密派人暗中在竹屋外保護他,切記,不得驚擾了他。”
……
顧子墨一回到竹屋,立刻把竹屋上上下下全都整理了個幹淨,又把宇文邕留在竹屋沾了血的血衣挖了個坑埋了,處理好了一切後,這才鬆了口氣。
忙完了後,顧子墨又開始忐忑了,高長恭他今天不會還不回來吧?
正想著,門被人推開了。
高長恭手裏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顧子墨望去,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疲憊。
“殿下,你可回來了……”
高長恭突然警覺的看了一眼屋內四周,“你收拾過屋子?”
“是,是啊……”顧子墨盡可能的讓自己看上去和平常一樣。
“趁熱吃吧。”
高長恭把食盒打開,顧子墨聞到香味,迫不及待的把食盒接了過去。
“你和蘇浙昨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連招呼不打就走了……”一邊拿筷子去夾燒肉,一邊問高長恭。
高長恭看著他狼吞虎咽,有些好笑。
“你怎麽不說話啊,我在問你問題……”
“吃完了在發問。”高長恭敲了下顧子墨的腦袋,起身走到了榻邊躺下。
顧子墨吃了一塊肉一回頭,見高長恭閉上了眼睛,似是睡著了。
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雖然不知道他和蘇浙去哪裏做了些什麽,但看他這麽疲憊,肯定是很辛苦的事。
斛律須達剛走到竹屋外,正要進去,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身子一躍,追了上去,卻還是追丟了。
“可惡!以我的輕功,不該跟丟了才是……”
“你的輕功的確不錯。”
突然從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斛律須達微微一驚,回身朝著那人劈了一掌,那人卻早有預料,輕而易舉的閃躲開了。
“你是何人!為何鬼鬼祟祟的跟著小墨!”
斛律須達這一個月來一直在追蹤麵前這黑衣人的下落。
今天這才算是真正意義的接上了一句話。
黑衣人黑布遮麵,看不清楚長什麽樣,隻能透過聲音和體形判斷,他的年紀和殿下應該差不多大。
黑衣人上下打量過一眼斛律須達後,冷淡的道:“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哼!既然你不肯說,那麽,我就換一種方式讓你開口!”
話落,斛律須達便再次朝著那黑衣人攻去。
在北齊,斛律須達的身手雖不及頂尖高手,卻也是很少有敵手。
他自認一般的江湖人,還不是他的對手。
可偏偏這黑衣人身手矯捷內力深厚,才不到兩回合就把斛律須達製服了。
穴道被點,毫無反抗之力,本來想威脅對方開口,現在卻淪為隨時會丟了性命的那一個。
“技不如人,你殺了我吧!”斛律須達憤憤的閉上了眼睛。
他不怕死,從來都沒怕過,隻是不甘心,還沒弄清楚這黑衣人到底是什麽底細,還不知道他到底想對顧子墨做什麽,如此就被對方殺死,也太窩囊了。
“殺你?”黑衣人無奈的笑了聲,“我從不濫殺無辜。你若想死,可自行了斷,我不會殺你的。”
說完,黑衣人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斛律須達衝開穴道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可惡,又讓他給跑了!”
不行,一定要盡快稟明殿下。此人絕對是一個大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