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分鍾的工夫,陳謹吾和吳天長便已走遠了。陳劍豪獨自踱著步子,慢悠悠地走在前往俱樂部的路上,心裏止不住地想著一件事情。
與淡漠的外表相反,盡管陳劍豪總給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但其實,他在小學四年級就交上女朋友了。
這也很正常,放眼中小學校,不諳世事的少女往往更喜歡投入小混混們的懷抱,而小時候的陳劍豪,正是這類典型。
就跟女人不了解男人為什麽都愛****美腿一樣,實際上這都是人之常情,哪怕上了年紀的女人,也隻是把小混混升格為霸道總裁,幻想對象的本質是不變的。
陳劍豪當然跟總裁不沾邊,但霸道二字,似乎還擔得起。所以他身邊幾乎從不缺女人。雖然隻讀到初中畢業,但是期間內交過的女朋友,加起來比他接受的九年義務教育的數目還要多。
如今早戀成風,所謂的“情竇初開”已經不適用這個年代的孩子了。尤其對於陳劍豪,男女之間的神秘感對他而言是不存在的,所以他能神氣自若地說一些葷話,去調戲吳熙瓊。也許吳熙瓊算不上是絕世美女,但也絕對稱得上是一方尤物了――嬌小的身軀,加上反差感極大的潑辣性格,恰恰對了陳劍豪的胃口。
不過,此時他想的卻並非這個。
昨天的訓練賽裏,他一球未進,也沒能得到任何破門機會。他正在思考,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俱樂部。
無論何時看來,貝薩體育場大樓前的黑豹銅像,都顯得十分威武霸氣。陳劍豪走上前,駐足觀望了幾秒鍾,愛撫似的摸了摸豹頭,才往俱樂部食堂走去。
下午的訓練強度不高,隊員們分成若幹小團體,做一些基本的合作演練。由於陳劍豪和吳天長的溝通能力基本等於零,馬裏奧-席爾瓦教練便單獨給他們發了兩頁單詞表,都是足球場上常用的術語,然後讓陳謹吾一邊翻譯,一邊解釋給他們聽。
席爾瓦說:“我知道,短時間內要你們掌握一門新語言是不現實的,但至少,這些單詞你們必須立刻記下來。記住,我說的是‘立刻’!我要求在明天之前,你們必須把這兩頁單詞牢牢記住!就像烙印一樣,深深地烙在你們的腦子裏!”
於是剩下的時間裏,這對難兄難弟被鎖在席爾瓦的辦公室裏,背了一下午的單詞。事實證明,限時任務所營造的急迫感,十分有助於記憶,第二天,席爾瓦先分別考核了倆人的背誦情況,竟比想象中完成得更好――除了“linhadeimpedimento(越位)”、“táticasderetardamento(拖延戰術)”之類比較長的容易混淆的短語,幾乎都達到了脫口而出的程度。席爾瓦不吝讚美之辭,把他們狠狠誇了一頓,便讓他們重新加入球隊訓練。
令陳劍豪失望的是,這一天是戰術課,依然沒法碰球。由小潘充當翻譯,席爾瓦為他們講解了大量相關知識。陳劍豪心不在焉地聽著,他隻想著跟一線隊再踢一場訓練賽,找到更有效的進攻手段,這件事情如鯁在喉,無時無刻不在煩惱著他。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裏,教練都沒再安排訓練賽。直到2月27日周六中午,青年隊在主場迎來了跟科英布羅斯競技俱樂部(SportingClubedeCoimbroes)的一場正式聯賽。
這是一家來自葡萄牙加亞新城的綜合俱樂部,包括足球、籃球、手球、田徑、拳擊、自行車、曲棍球、遊泳、乒乓球、水球和射擊,比較注重青年運動員的培養。足球隊也發展了完善的青年梯隊,是當地比較著名的競技俱樂部。和博阿維斯塔一樣,科英布羅斯同屬波爾圖區管轄,距離很近,不過二者的足球隊卻是完全不同的水準――科英布羅斯一線隊長期在葡萄牙地區聯賽打滾,直到2007-2008賽季才踢進葡丙聯賽,後來終於在2009-2010賽季,也就是這個賽季,才晉升葡乙聯賽。
雖然曆史不如博阿維斯塔那麽悠久,但是科英布羅斯也算是葡萄牙的傳統俱樂部之一,建隊至今已有90年。可悲的是,曆史並不一定與榮耀掛鉤,與一線隊的慘淡成績相比,青年隊同樣好不到哪去,目前隻取得了青年聯賽第7小組第15名的成績,距離墊底僅一步之遙。
博阿維斯塔青年軍雖不算一方豪強,但因為一線隊曾在頂級聯賽中叱吒多年,所以多少也沾了點名氣。而且今年他們的成績也還不錯,在第7小組的前四和前六之間遊離,馬裏奧-席爾瓦自然就沒把對手放在眼裏,甚至還把陳劍豪、陳謹吾、吳天長都擺上了首發,把正式比賽當成訓練賽對待。
戈維亞坐在辦公室靠窗處,往下望去,2號場地盡收眼底。不必細說,他的目的當然是考察陳劍豪一行人。雖然不及在場邊觀戰來得痛快,但是以上帝視角看球,卻能清晰地看出每個球員的跑位和整體站位情況。他給自己泡了一壺熱騰騰的紅茶,一份埃什特雷拉山脈奶酪,三個貝倫葡式蛋撻,整個下午的點心便充足了。
場邊隻來了寥寥數十名觀眾,大部分還是球員的家長。陳劍豪在場邊熱身,往看台掃了幾眼――果然,吳熙瓊和她的男朋友都來了。吳熙瓊白白淨淨的,很容易認,身邊的男人卻是一個陌生的麵孔。不過,看兩人緊緊挨在一起,便不難想象他們的關係。
就在比賽前一天夜裏,陳劍豪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吳熙瓊的男朋友發的:
“你好,打擾了。我是波爾圖華人球迷協會的會長,名叫肖龍濤。吳熙瓊是我的女朋友,她應該跟你說過吧?不知明天的比賽你會不會上場?如果有上場的話,能否告知一聲,到時我會到現場去看。另外,賽後我想向你做一些簡單的采訪,望同意。”
實際上,陳劍豪當時並不知道教練會不會把他放進比賽名單,但不知所為何故,他竟然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OK,我會上場”。
他看到那個男人正在朝他揮手,身邊的吳熙瓊卻無動於衷,忽然莫名的不爽,掉頭繼續熱身,裝作沒看見。沒想到那家夥又大聲喊著“陳劍豪――陳劍豪――”,弄得他一陣尷尬,隻好轉過身,勉強朝他伸了伸手。
“這麽快就有球迷了?”陳謹吾走向他,朝看台望了望,說:“咦,那女的好像是你們班的?就那天跟你說話那個?”
陳劍豪隻是淡淡地應道:“嗯。有問題?”
吳天長忽然從後頭冒了出來,往他的肩膀一捶,嬉皮笑臉道:“不賴嘛,美女都追到這裏來了!”
陳劍豪回頭瞥了他一眼,說:“你沒見人家旁邊坐一男的?”
吳天長朝看台作遠眺狀,說:“看起來好像挺老……父女吧?”
“得了得了,少在這裏瞎扯,熱身去!”
陳劍豪雙臂一展,把倆人往球場上趕,吳天長還是不依不撓,回頭道:“難道還是情侶?是吧?呃,不是吧?”
陳劍豪一邊推著他們,一邊說:“是不是又關你屁事?”
“……看來還真是。”吳天長一臉嫌棄地說,“真是被豬拱了!”
“兩人差了好多歲吧?她怎麽也看得上?”陳謹吾忍不住附和道。
“才沒來幾天,你怎麽好的不學,偏學天長一樣嘴賤?”
“喂!老子沒得罪你吧?”
“我懶得跟你說……”
“喂!……”
三個人互相打趣著,登場前的緊張感也隨之淡去不少。
陳劍豪當然不在話下,或許是從沒經曆過真正的大場合,就這麽點觀眾基數,壓根兒無法給他造成壓力。陳謹吾也還好,隻是初次登場,心裏免不了有些忐忑,說不清是激動,還是擔憂。吳天長則是實實在在的緊張――盡管他身長體壯,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其實,他對自己的能力並不自信,總擔心自己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加之他也是第一次登場,心中的惶恐不由得放大了好幾倍。哪怕席爾瓦教練一再強調對手很弱,隻要踢出平常訓練的東西,這場比賽勢在必得,吳天長也還是放不下心,於是特意找他倆侃上幾句,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過,當球員們各就各位,比賽即將開始,全場一片肅靜時,吳天長便又緊張了起來。
他的緊張完完全全地寫在了臉上,簡直比正午的太陽還明顯。主場開球,陳劍豪接球後剛想回傳給他,見他愣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模樣,煞是好笑,隻好收回了傳給他的念頭,移過步,把球敲給青年隊隊長――3號丹尼-費爾南德斯。
自從陳劍豪來到這裏,發球後斜傳給費爾南德斯,似乎變成了約定俗成的事情。然後陳劍豪往前跑,費爾南德斯微微一笑,也如約定好的一般,起高球傳給陳劍豪。
似乎得先完成這兩道程序,比賽才算得上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