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並未多逗留,他身子不適,一離開他所修養的仙山,便會渾身不自在。
高湛離開的時候,顧子墨和高長恭親自把他送上了馬車。
顧子墨清晰的看到高長恭眼裏的溫度隨著馬車越走越遠而越來越涼。
“殿下……”
他想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高湛明顯是懷著愧疚之心,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可以連兄弟都殘殺的高湛對高長恭如此愧疚?
“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高長恭從遠方收回視線,望向顧子墨時,雙眸已經恢複了一片平靜。
但他說話的語氣,卻透著讓人難以忽視的強硬。
“沒什麽啊……就隨便聊了幾句。”
是錯覺嗎?
顧子墨總感覺高長恭此刻有些強裝冷靜。
他是在擔心自己方才從太上皇那裏聽到些什麽嗎?
“回去吧。”高長恭走了進去。
顧子墨對高長恭竟然信了自己的話詫異不已。
不過想來,他也是累壞了。
果然,一進去,便看到高長恭去了溫泉,他可能受了寒,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顧子墨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看了一眼折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和那些他要歸還高長恭的東西,心裏頭一陣陣納悶。
現在該怎麽辦?
高長恭已經回來了,自己還走嗎?
顯然,已經是走不了了。
睡的爭香,被子被掀開,鑽進來了一個大火爐。
顧子墨聞到了那好聞的梅花香味。
高長恭已經躺在他的身側睡熟了。
屋內一片漆黑,饒是此時並不能看清楚高長恭的模樣,他也能猜得出,那是一副當今舉世無雙的美人睡顏。
翌日辰時,顧子墨是被人強行拽起來的。
他昨夜一夜因為高長恭那燙死人的體溫完全沒辦法熟睡,快天亮的時候,他才睡去。
這才沒睡一會,就被人吵醒,惹得他頓時有了起床氣。
“幹嘛啊,別煩我,走開……”
“顧子墨,你敢讓本王走開?”
高長恭竟然用頭發撓顧子墨的鼻子。
顧子墨打了個噴嚏,不滿的睜開眼睛。
“你好幼稚!”
“快點起來洗漱收拾好,再晚點天黑之前趕不到。”
顧子墨瞪了一眼高長恭,“你又要帶我去哪裏?軍營嗎?我不想去那……我就在王府。”
高長恭對顧子墨的反應微微一愣,旋即恢複了平靜,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不是軍營,是邙山。”
“邙山?就是那個你以少勝多的邙山?”關於邙山那一戰,顧子墨聽的神乎其神,一直沒有跟高長恭確認過。
到底是不是真的?
二百精兵大戰二十萬敵軍,這聽上去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就是天神下凡,也很難扭轉局勢的。
高長恭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高長恭睨了他一眼,卻是沒多解釋。
顧子墨卻完全來了精神,“殿下,說說嘛,你當年邙山一戰名氣大噪,更有百姓和將士為了紀念那一戰譜下了‘蘭陵王入陣曲’我還會唱兩句呢,新將入陣譜弦歌,共識蘭陵賈輿多。製得舞胡工歡酒,當宴宛轉客顏酡……咳咳咳,跑調了,哎,我唱曲方麵天賦果然不佳誒……”
“你……算了,走吧,去膳房。”
高長恭想說什麽終是沒說出口。
顧子墨覺得高長恭有些怪怪的,但,通常這個時候,卻是別人無可奈何的時候,因為他不會對任何人說他的所想。
到了膳房,看到一桌的豐盛佳肴,顧子墨狼吞虎咽起來。
“咳咳咳……咳咳……”
“沒人跟你搶。”看到顧子墨噎著,高長恭眉頭皺起。
顧子墨依然大口朵頤,“咳咳,我這不是怕去了邙山吃不到這麽好吃的食物了,就多吃點嘛……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我長這麽大還沒離開過全墉城呢……像鄴城啊,邙山啊,我都很想去看看……這次你能帶我去,我真的很高興,誒你說邙山那裏氣候如何,和全墉城差別大嗎?我要不要抓一點土帶上,要是萬一水土不服的話……”
“不用。”
“還是帶上吧,以防萬一……”
“你不會水土不服的。”高長恭的語氣十分肯定。
顧子墨微微一愣,“你怎麽好像比我自己還了解我自己身體似的……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
“本王說不會便是不會,吃好了就準備啟程。”高長恭似是不想在這個話題和他過多聊下去,起身便走出了膳房。
顧子墨已經吃飽了,但一想到邙山那邊可能沒什麽吃的慣的食物,就有些懊惱,要不要裝一些好吃的帶上呢?
可高長恭不喜歡馬車內有食物的氣味,他知道了會給自己丟出去吧?
“子墨公子,您怎麽還在這,殿下在等你。”
“知道了,我這就去。”歎息了聲,隻好割舍下這些美食了。
一出王府大門,便看到了馬車停在那裏。
顧子墨上了馬車,便聞到一股香酥的氣味,“杏仁酥?”
他瞬間樂開了花,“殿下,哇,你真好……”
高長恭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但他的唇線在微微上揚。
天黑了才抵達邙山。
邙山跟顧子墨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大概是遭遇過戰火,這裏顯得荒蕪的很。
兩人下了馬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客棧。
“殿下,這家客棧好冷清啊……”
顧子墨附在高長恭耳邊道。
他總感覺這家客棧有點陰森,不會鬧鬼吧?
高長恭似是看出了他的顧慮,“這家客棧是整個邙山一代最繁華的,很安全。”
“有殿下你一句話,我就安心了。”
不知為何,大概是高長恭在這裏以少勝多成就了戰神地位的緣故,故而來到了邙山,使得他在這裏對高長恭莫名的崇拜和信賴。
“兩位要幾間房?”掌櫃的開口詢問。
“一間。”
兩人異口同聲。
顧子墨悻悻的望向了高長恭,還好高長恭和他答案一樣,沒讓他分開住。
到了房間,高長恭見顧子墨懶懶的鞋子也沒脫便趴在了榻上,一副累壞了的模樣。
唇角微勾,高長恭戲謔的看著他:“本王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要和本王住一塊的。”
顧子墨一個軲轆坐了起來,“殿下,我這不是初來乍到的,心裏沒個譜嘛,有您這戰神在身邊,我自然是心裏要踏實些的。”
“哦,本王讓你心裏踏實了,你是否能讓本王身體踏實了?”高長恭突然目光灼灼的望向了他。
顧子墨被看的一個激靈心跳撲撲亂跳起來,“殿下……我真的很累了,而且……我上次被你弄的還沒好呢……我……不行……不可以的……”
高長恭噗哧一聲笑了起來,“你腦子都裝的什麽?”
“啊?殿下你……”
“本王說的身體踏實的意思是,晚上你最好別蹬被子,好好的踏踏實實的睡著,別折騰的本王一整晚都要給他蓋被子,影響本王的睡眠。”
顧子墨長長的鬆了口氣,“啊,殿下你放心,我肯定不蹬被子……一定不會蹬被子的……”
“早些睡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
高長恭說完,便吹了蠟燭上了榻。
兩人趕了一整天路,都累了,躺下後沒多時就進入了夢鄉。
顧子墨做了一個夢。
戰火硝煙,有一個身著白衣的戰神,在敵軍之中衝鋒陷陣,他好像神一樣,不,他就是神。
將那漆黑一片的世界照亮。
當他摘下麵具,露出了一張絕世容顏時,顧子墨突然想要哭泣。
“是他,是他,他來了,他來了……”
從夢中醒來,高長恭已經起床了,身側沒了他的身影。
顧子墨的心跳卻是一直很狂躁。
夢裏的他,為何會有那種奇異的感覺。
想哭,又帶著一絲絲幸福……
那種莫名的複雜的情緒,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高長恭的邙山一戰太有名氣了,讓他在徹底的被感染了。
顧子墨沒費心去想這些,因為高長恭很快就回到了房間。
手裏提著熱騰騰的包子。
“醒了?去洗漱完吃了包子我們就趕路。”
顧子墨早就餓了,收拾完自己後,便一手一個包子,狼吞虎咽起來。
“好好吃啊!剛出鍋的嗎?昨夜我們到這裏的時候,沒看到哪裏有賣包子的啊,你是在哪裏買的?”
高長恭沒理會他,隻是不動聲色的給顧子墨倒了一杯水。
果然,顧子墨吃的太快,被噎著了。
“餓死鬼投胎麽?”高長恭雖然是嫌棄的語氣,卻還是溫柔的給他拍了拍背,給他順了順氣,又將晾好的水遞給了他。
“殿下,你不吃嗎?”
顧子墨看了看包子還有許多,他一個人吃不完。
“你先吃。”高長恭伸手擦去了顧子墨嘴角的湯汁。
顧子墨瞬間感覺嘴角被他碰過的部位開始發燙,“我……咳咳,我吃飽了。”
高長恭看了一眼剩下的包子,拿了一個吃下後,把其他的包子包好。
“走吧。”
顧子墨跟著高長恭出客棧時,聽到了掌櫃的在跟他夫人的對話。
“老爺子,你看看你,在看看人家那位公子,咱們兒子就想吃一口老秦家的包子,不就二十多裏路嗎,你都不肯去買……”
顧子墨的心狠狠地一抽,提著包子的手忽然感覺沉重起來。
望向了高長恭,發現高長恭麵色一片平靜。
“殿下,您早上是不是很早就起來了?二十裏外才能買到這家包子,你為什麽隻吃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