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墨雖然已經預想過高長恭深陷陷阱的餘地對抗的場景。
可當他親眼目睹高長恭穿梭在箭雨中,大殺四方時,第一次,他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人是真正的修羅場上的戰神。
他的出手,快、狠、準,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
任憑那些弓箭手怎麽瞄向他,他都能巧妙的避開。
但,這樣看似無敵的他,能撐到什麽時候呢?
人的體力是有限的。
難不成高長恭要打算這麽耗下去,把對麵那麽多人的箭耗光了,好近身搏鬥?
做出這個猜測後,顧子墨很快就得到了驗證。
那些弓箭手見傷不到高長恭,紛紛轉換策略。
每人都從腰間拿出短刃,“擒住他!”
隨著其中一人的一聲令下,那些蒙麵弓箭手紛紛持著短刃朝著高長恭圍了過來。
真正的高手過招就是如此吧?
在這懸崖峭壁上,連攀爬都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情。
可他們卻能在這樣地勢惡劣的情形下戰鬥。
更加讓顧子墨不可思議的是,高長恭自始至終都是一派從容。
仿佛麵前的這些敵人並不能入他的眼。
饒是如此,顧子墨卻還是捏了一把冷汗。
“你去幫他!快!”
近身搏鬥,就算高長恭再厲害,可這麽多人,雙拳難敵四手,總有他守不住的時候。
顧子墨忙催促東鳴去幫忙。
東鳴本就想去了,得到顧子墨的允可後,忙對顧子墨道,“顧大人,這跟藤蔓您抓好。”
“嗯,別管我了,你快去幫他。”
東鳴頷首,旋即朝著高長恭那邊去了。
東鳴的介入,將高長恭圍困的黑衣人明顯陣法有些亂了。
高長恭原本平靜的臉色卻驀地沉下,淩厲的掃向了東鳴,“誰允許你擅自違抗軍令。”
“你別怪他,是我讓他來幫你的……”
聽到高長恭指責東鳴,顧子墨有些無奈,都什麽時候了,難道不是聯合抗敵更加重要嗎?
非要在這個時候興師問罪,高長恭他有腦子嗎?
“愚蠢!”高長恭臉上的平靜被打破,一邊戰鬥,一邊朝著顧子墨道:“你和東鳴先在下麵待著。”
此時的高長恭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急躁,麵對萬箭齊發他都未曾皺一下眉,現在,他居然慌了。
“我不去……”
方才很明顯,東鳴介入戰鬥後,高長恭的處境漸漸的好多了。
若是這個時候讓東鳴分心去帶他離開,高長恭的處境又會變得很危險。
“顧子墨,若是你繼續一意孤行,本王現在便將東鳴斬首。”
高長恭突然的斥責讓顧子墨心頭一揪。
“你瘋了嗎?現在隻有東鳴可以幫你……”
“本王不需要他幫!”
高長恭一邊戰鬥,一邊衝著顧子墨厲聲道:“立刻跟東鳴去下邊。”
顧子墨牙關一緊,“我不去!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讓我去當縮頭烏龜,況且,他們那麽多人,一定會耗到你精疲力竭!!”
“不如想辦法我們去找找別的出路……”
“東鳴,帶他下去——!”
高長恭的臉色極其駭人,說話的同時一掌劈下,一個黑衣人的頭顱竟然直接被劈開成了兩半,血光四濺,高長恭那張絕世的臉上灑滿了鮮血。
“諾……”
東鳴顯然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
可,高長恭動了大怒。
他隻好照做。
剛抽身往顧子墨這邊來,隻聽顧子墨突然大叫了聲,“高長恭,後麵——”
顧子墨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有這麽無畏的一刻。
看到那一刀朝著高長恭背後刺去,他竟然直直的撲了過去,試圖擋下那一刀。
“顧大人……”
東鳴嚇了一跳,剛要阻止顧子墨,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高長恭眉頭緊皺,後方的刀並未落下,可顧子墨的身子卻直直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唔……痛……”
顧子墨捂著腦袋,揚起臉,心有餘悸的望著高長恭,見他沒受傷,鬆了口氣。
而那個持著刀要偷襲高長恭的人,方才在聽到有人大喊時,竟然分神了,這一刀砍偏了。
此時立即反應過來,對這突然冒出來的青衫男子,充滿了怒意。
怒瞪著顧子墨,一刀揚起,這次竟然不是對著高長恭,而是朝著顧子墨刺了過來。
顧子墨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回身,便見一把鋒利的刀刃朝著自己刺來——
心跳幾乎驟停……
完了!
這下好了,高長恭還沒死,他卻要先一步淪為刀下亡魂了。
多管閑事,讓你多管閑事。
爹娘,孝琳……
我對不住你們。
“啊——”
那預想中的刺痛和死亡並未到來,隨著這一聲尖叫,顧子墨驚慌的發現,那個用刀對著自己的人,竟然先一步被高長恭卸下了整條胳膊。
“傻子!”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譏諷。接著他的腰部忽然一緊。
“閉上眼睛。”
高長恭命令道。
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但顧子墨還是意識到,接下來的場麵可能太過血腥,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頭一次沒有反駁的閉上了眼睛。
高長恭對他的聽話還算滿意。
充滿血跡的臉上,一抹嗜血的笑容綻開。
他的視線冷冷的掃過那些黑衣人,狹長的眸微微一眯。
隨手從一個黑衣人手裏奪過刀刃,衝入那群殺手之間。
手起刀落,每一刀都正中敵人要害。
顧子墨隻感覺高長恭抱著他不斷的在動,偶爾有溫熱的液體濺了他一身。
他卻是驚恐的不敢睜開眼睛。
這樣的殺戮持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
顧子墨明顯的感覺到高長恭呼息粗重,動作越來越慢,最終殺戮停止。
東鳴檢查了那些屍體後,回到高長恭身邊,稟報道:“殿下,這些人都是被訓練的死士,身上也沒有任何線索可證明他們的身份。”
“等蘇浙來,傳令下去,將這些屍首頭顱砍下,懸掛至全墉城牆下。”
高長恭冷冷的說完,抱著顧子墨便朝著崖壁上方攀去。
約莫半柱香功夫,終於攀到了崖頂。
看到平坦的大道,顧子墨喜極而泣,“我們活下來了,我們活下來了……高……”
話還沒說完,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側過臉,望向高長恭,卻見高長恭一身白衣早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
而,與此同時,不斷的有鮮血順著高長恭的身上溢出,他所站著的那片潔白的雪地,一瞬間被染成了紅色。
顧子墨眼眶發澀,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哽住了,發不出一點的聲音,胸口也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
忽然撲通一聲,東鳴跪倒在地。
“東鳴失職,連累殿下受傷,罪該萬死……”
“東鳴你幹什麽,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他傷的很重,讓我們……”
顧子墨話還沒說完,高長恭緩緩抬起眼皮,開口的聲音裏有幾分疲憊,“本王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話落,高長恭淡淡的瞥了一眼顧子墨。
顧子墨心中一怔,將功贖罪?這話是對東鳴說的還是對他說的?
正在他不解之際,東鳴謝恩道:“東鳴叩謝殿下。”
顧子墨心頭一鬆,看來高長恭是不打算追究東鳴了。
“我們的馬車被毀了,怎麽回去呢?”
顧子墨微微歎息,這天色越來越暗了。
“東鳴。”
高長恭的視線從顧子墨身上移開,望向了東鳴後,微微點頭。
東鳴瞬間會意高長恭的意思,躬身,“諾。”
“……”
他們倆在做什麽?
顧子墨還未來的及發問,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直覺。
待他醒來時人已經回到了王府的‘墨園’,起身下榻,他立刻打開門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高長恭他怎麽樣了。
傷的那麽重又流了那麽多血……
剛推開門,正好撞見高文端著參湯走來。
“子墨公子,您醒了?快把這碗參湯喝了吧。”
顧子墨心不在焉的端起參湯喝了一口,對高文問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也沒多久,您是昨夜醜時被東鳴送回王府的。”
“怎麽也沒人叫醒我呢!”
顧子墨揉了揉後頸,感覺那裏一陣陣酸痛,昨夜他突然就暈了過去。
顯然,是被人打暈的。
是東鳴嗎?
他為何要打暈自己呢?
“東鳴說殿下特別交待,不要叫醒你,讓您好好休息,所以我才一直沒敢來吵您。”
“哦,是這樣啊……”顧子墨垂頭應道,心裏頭卻依然惦記著高長恭的傷情,猶豫了下,還是抬起頭對高文道:“殿下他還好吧?傷口都處理好了嗎?”
高文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顧子墨竟然是擔心主子的傷情,瞬間喜笑顏開,激動的對顧子墨道:“子墨公子您毋須擔心,殿下往日受過比這還要重的傷都能安然無恙,這次定不會有事的。”
“沒事就好。”
顧子墨雖是鬆了口氣,可心裏總是沒個著落。
“我去看看他。”
聽別人說他沒事,不如自己親眼去看看。
將湯碗放下,顧子墨邁步就要往“恭園”走去,高文焦急的跟上來,“子墨公子,殿下他不在王府……”
“他出去了?”顧子墨眉頭一皺,“你怎麽不勸著點呢,他傷的那麽重,怎麽也該在府上療養數日才是。”
“這……殿下他昨夜其實並沒回來……”
“什麽?”顧子墨臉色暗下,“難道昨夜不是東鳴將我和他一起送回王府的嗎?”
“昨夜東鳴隻送了公子一人回來,至於殿下……東鳴傳來口諭,說殿下暫時不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