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杏花微雨時節,水牛犁田,炊煙共山霧一色。天氣異常暖於往年,桃色提早一月開得漫山,遍野飄香。
那是一處偏僻的山村,被時代遺忘的角落。本該是世外桃源,人間芳菲,一派春來祥和的氣象,人們借著春色展望秋來的豐收。
然而,隨著一個長有十一根手指的女孩降生,不詳的怪小孩與這一切“祥和”格格不入,便成了村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
緊接著,天氣回冷,似乎一夜之間回到冬季最嚴寒的時刻,所有農作物受凍夭折,在這靠天吃飯的地方,委實不祥。
於是,村裏人對姓林的這一家人,談論時總有種說不清的目光,談及則色變。
在流言蜚語中,在異樣眼光中,林家的小女孩慢慢長大,手指也跟著她慢慢長大。
這一個手掌長出六根手指的怪女孩,大名叫林漓,小名叫籬笆。
小籬笆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倚在籬笆底下,仰望天空數著雲朵,然後默默低頭盯著手指。
她黑溜溜的眼睛時而轉動,時而靜滯,就像山中野生的黑葡萄一般,眼神飽滿卻成熟得像個小大人。
三歲的她,若有所思。
因為她的手指和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右手大拇指的第二個指節有一塊突出的肉團,仔細一摸,能感覺到一小撮骨頭掩藏在皮肉底下,尖尖露出的像獠牙一樣的是小指甲。
左右手的拇指結構明顯不同,對另類的那隻小巴掌,她總小心翼翼藏在衣袖底下。
然而,越是想刻意隱藏,越是容易被人發現。
玩耍中,鄰居家的孩子們,眼尖發現了小籬笆的異常,加上自家父母的教唆,嘴巴大且毒得狠,很快村子裏就熱傳出各種名號來嘲笑她,如“多指怪”、“小魔爪”和“小鬼手”等等。
那些小鬼頭很壞很壞,以取笑她為樂,以捉弄她為趣,以欺負她為傲。
有一天出去玩,不到一刻鍾就回家,小籬笆悶悶不樂,飯也不吃,倒頭就睡。
鄒文惠問出了原因後,粗蠻地把她拎出被子,帶著一身幹完農活的倦容,埋怨道:“都怪你爹,在俺懷你的時候,手就沒停下,東修牛欄!西壘豬圈!聽老輩人說,搗弄這些的雜聲傳到孕婦耳朵裏,生出的孩子就會多手多腳!”
小籬笆縮著身子,捂著手指,心裏在想,難道我真的是個多手多腳的怪物?
直到四歲那年,家裏添了小弟。
說來也巧,小弟也多了一個手指頭。
小弟也有十一個根手指頭,同樣是右手的拇指長出了第六根指頭,不過他的是在第一指節長出來的。
姐弟倆的大拇指都有複贅,就像是樹枝分叉長出枝丫,一個從樹幹開始分,一個從樹枝開始分。
小籬笆很喜歡這個小弟,巴不得日日抱他,日日逗他,日日看他。因為他的到來,她感覺來了同類。
然而,父母卻不準她抱小弟,在小弟還未滿月的時候,背著她去做了一件大事!
改變了小弟的命運!
也改變了她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