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示意他關上門,又走到窗前放下了簾子,這才從懷裏掏出了那塊銅牌,輕輕地放到了桌子上。
沈伯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湊到幾案前,探頭望去,銅牌顏色已經有些發黑,看不出原來的成色。
沈伯仔細瞧了眼,忽快速拿起了銅牌,擦了擦,當看清那個“連”字時,臉色陡然大變,顫抖著手,翻了過來,及至看到“玄青”幾個字時,再也遏止不住,哆哆嗦嗦地捧在手心裏,張了張嘴:“將軍!將軍的腰牌……”
連雲見果然如此,輕聲:“這真是父親隨身配帶的麽?”
“是的!”
沈伯連連點頭,老淚縱橫,:“將軍一直配在腰間,是將軍令,從來不曾離身,可那晚沒了,我們一直在找,但是這麽多年,一直未找到......”
“少爺,這是在哪裏找到的?”
他盯著連雲。
連雲沉默了半晌,緩緩說了由來,沈伯大驚……忽悲慟,掩麵大哭!良久,才說了緣由,連雲驚詫:
連玄青的將軍令可以召喚當年西北舊部二支部隊,見令牌如見連玄青本人。可當年這塊令牌突然神奇失蹤,導致這兩支軍隊也再聯絡不上,也導致沈伯他們不得不蜇伏多年,很多真相不能即時追查,錯失多少良機,走了多少彎路,又死了多少老人……
他眼眸轉深,看向沈伯:“西北軍,可是.....方虎的軍隊麽?”
沈伯擦了一把老淚:“是的!當年......少爺還小,我們幾人去西北找過,但是沒了此銅牌,他們並未見我......”
他抹了一把淚,“後來,我不甘心,一個人,又去了一次,但也沒有見到方虎他們.....我就回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去找過!”
連雲身子一震,他的記憶忽如閘門泄洪般打開:“前世趙英明即位後,西北軍已成了馮英的嫡係。他的兩個左右幹將就有一個叫方虎的,還有一個叫.....趙輪的。這兩人很是勇猛......馮英倒台後,他們兩人還專門上殿為他呼冤。”
“沈伯,這塊銅牌有何特殊?為何......”
他緊盯著沈伯。
“是當年,將軍救了他們兩個,有過命的交情。以銅牌為證……願以性命相交。”
連雲陡然一震:方虎他們如今看來已經與馮英聯係上了......難怪,上次追殺的人中,有幾個一看就是西北軍的路數。看來,馮英是借了父親的勢......
如今,馮英竟然大喇喇地拿出了這塊銅牌,誘自己往那裏去......必是早有準備,不用說,應該是認出了自己。
這是吃準了自己看到這個銅牌會去,也是:如今自己手握重兵,再不需要方虎他們的相助,不然的話,自己又怎會見到這塊銅牌?前世,這塊銅牌可是隻聽過,終其一生並未見到過......
他皺眉,對方來勢凶猛,看來自己得準備一擊了。可是,手頭還有許多疑團尚未解開,證據不充分……貿然出擊……
“沈伯!告訴少夫人,我今夜要當值,叫她與娘莫要等我!”
說著,他抓起銅牌塞入懷裏,對沈伯吩咐了一聲,快步出了書房,一會響起一陣馬蹄聲,一騎黑馬閃電般奔出了府邸......
三日後,連雲深夜悄悄從牆頭翻入府邸,剛下圍牆,幾個黑衣侍衛圍攏了過來。見是連雲,又悄然隱入暗夜。
木瑾正睡得迷迷糊糊,驚醒,見連雲一身黑衣坐在床前,雙手托腮,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見她醒來,滿是疲憊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醒了?”
木瑾咕噥了一聲,雙手撐床,欲坐起,早被他一把按下,:“睡罷!”
木瑾:“你不睡麽?”
連雲伸長手臂,一把摟住木瑾,用臉細細地摩挲著她的臉:“無妨,你睡罷!我還有事!”
“阿雲!......”
木瑾望著他的眼眸,遲疑:“是發生什麽事了?”
“瑾兒......睡吧!”連雲不接她的話,隻伸手輕拍後背,像哄小孩般地哄著。
迷糊中,木瑾漸漸睡去了。
連雲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暗夜裏,他的眼眸發光:事情並不容樂觀,雲天他們已去查了,結果......
想到那日羽和湖邊持續到天明的一場惡戰:雙方都出動了所有的精銳,雙方都有傷亡。
最終,他確認了一個事實:徐家!馮英的靠山竟然是徐家,徐皇後!他的心怦怦亂跳,不知當年那件事情......
他不敢往下深想。
因為,現在他最擔心的反倒不是能不能查清這件事的真相,而是對方會不會......
想到對方的狡詐、實力,以及那張龐大的網,決不是他一人能撼動的。
前世,他最後攀上的是趙英明,才扳倒馮英;可這世,他對上的卻是趙英明。很明顯,徐家已經與趙英明聯手......他皺眉,這事越來越複雜了。
原以為重生一世,他更有把握,可現在,怎麽好像更加棘手了?很多他並不知道的事情都絲絲縷縷浮上了水麵,夾纏不清.....他忽然躊躇了、猶豫了。
連家一門一夜之間滿門遭屠,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他的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的父親,連家滿門老少全都橫死在刀下。
他依舊悲憤之餘,忽然冷靜了下來:不,他不能魯莽!他如今有娘、沈伯他們,還有木瑾,他的新婚妻子,他許諾過的,要給她一個家。
這是一個家,一個嶄新的連家。他得慎重,考慮周全了,他已經失去一世,他再也犧牲不起……
他一個人就那樣盤腿坐著,望著黑沉沉的夜空,默默地思索:趙英明、馮英、徐家、趙睿......
木瑾早上醒來,連雲已經走了。杜鵑笑吟吟地候在床邊:少夫人,老夫人請你去前頭呢,說是今日天氣好,去明光寺拜佛求簽!
木瑾“哦”了一聲,忙起了床,草草梳洗了,就往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