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說出公主之死,他聽了一定會雷霆暴怒。
卻不知下一瞬,胸前衣襟猛然一緊,是他驀然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手拽住墨宮胤的衣領,整個人就被他捏在手中,眸底湧起一片憤怒,幽深沉痛不已的黑眸瞪著她,冷聲低吼:“朕不信,皇姐怎麽會死?你一定是騙朕。說,你為何要說這些?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吧!你到底是何居心?”
被他突然擰起,她也未反抗,衣襟處被勒得死緊,根本喘不過氣來,凝著近在咫尺那張放大悲痛的俊臉,他一雙黑眸閃爍著晶瑩,她抿唇眨眼搖頭:“我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南無卿和龍飛的陰謀。如果我真要有什麽居心?我還來這裏找你?不是多此一舉。”
提到龍飛時候,心裏酸澀難耐,很痛。
眼淚也在瞬間從眼眶滑落,她也很不想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公主並未死,百裏屯村民也沒死,暗衛也沒死,隻是做的一場夢,醒了什麽都沒變。
可,這根本不能可能,都無法挽回了。
這些事都曆曆在目,是那麽清晰的刻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就像是毒藥已經浸透她的心,已經生根,已經腐爛,讓她永遠背負著這份愧疚活下去。
“那她是怎麽死的?”南城熏眸底一片沉痛之色,悲傷的眼神緊緊的凝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可手上的力度卻是越勒越緊,另一隻手在長袖中握成拳頭,無處宣泄。
公主是他的姐姐,那個溫柔,可愛,對他寵愛有加,愛護關心的人。
他隻是離開一段時間,她就死了?
這不是老天在和他開玩笑嗎?
墨宮胤咬緊唇,呼吸猶如窒息一般,腦子裏不斷的湧現出南城霓掉進洞裏被噬人鼠噬咬,烈火焚燒而死的畫麵。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公主,她才無辜丟了性命,你要是難過,你殺了我吧!”她眼淚已經模糊了整雙眼,泣聲閉上眼。
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他恨,就把恨發泄在她身上吧!她承受的起。
“殺你?你以為朕不敢嗎?”南城熏眼神一凜。
她顫抖著身子,微微睜開雙眼,“我知道你敢,動手吧!就讓我一命抵一命。”
看著她如此倔強的神情,眼底彌漫著堅定,他竟然猶豫了,他下不了手。
南城熏臉色一沉一手將她扔摔出去,然後轉身朝另一處跑去。
“南城熏....”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墨宮胤咬牙從地上爬起來跟著他追了過去。
跑進樹林才發現南城熏身影早就不在了,天都黑了,這四周烏漆麻黑的,什麽都看不見,如果他一時激動掉進泥沼裏,又遇到狼群該怎麽辦?
“南城熏....你在哪兒?如果你覺得難受,痛。你就出現打我出氣好不好,不要亂跑呀!這裏麵太危險了。”她一邊哭喊,一邊到處尋找他的身影。
可不她怎麽喊,都無人回應。
“求求你,出來好不好,你出事了,誰為他們報仇?你忘記了嗎?太上皇還躺在床上等你回去救?北念塵在龍族也等你去救?”穿梭在林中,濕濕的瘴氣特別沉重,她身體剛恢複不久,根本吃不消,走到一半,她就走不動了。
墨宮胤站在原地,看著沉寂漆黑的四周,她手撐靠著一棵大樹杆上,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氣喘的再次張嘴大喊:“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不好,你出來一劍殺了我!這一切就結束了。是我害死了公主,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掉進噬人鼠洞裏被火燒死。如果我不逃獄,我不去百屯村去毀噬人鼠,她就不可能會死?”
她心痛。
真的好痛。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身體靠著大樹緩緩跪在地上,顫抖不已痛苦低喃;“其實最該死的是我,不是他們。如果不是我,龍飛又會如何處心積慮的謀劃這些?如果時光可以倒回,我寧願十年前死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也不想像此時苟延殘喘的活著?連累這麽多人無辜喪命。”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來到這個世界上,就算生活在地獄裏,她也願意。
她雙手緊緊摳住樹幹,低垂埋著頭,眼淚一滴滴掉下來,痛心疾首的痛哭,“墨宮翎你就是一個不幸的人,那個道人說得很對,你就是一個煞星,隻要愛你的人都會被你克死,最後都沒有好下場。鳳子萱為了替換你,落得一個焚燒致死,公主為了你亦是如此,你究竟是人,是鬼?你是穿腸毒藥麽?為什麽愛你的人都要死?都要離開你?嗚嗚嗚……”
墨宮胤痛不欲生拽緊自己的胸口,用力的捶打,因為那裏好痛,像深深缺了一塊,讓她透不過氣來,心痛的喃喃自語:“我就是一個禍害,不幸的人。死的人應該是我,是我才對。”
“老天為何要這麽對我?究竟我做錯了什麽?你要如此懲罰我?如此折磨我?嗚嗚嗚……”
“父皇不要我?覺得我也是一個禍國殃民的煞星,一心要將我焚燒致死?三皇兄為了鳳子萱的死,那麽痛恨我,仇視我,非要知我於死地,才甘心。而那個愛了十年,仰慕十年的男人,以為他就是自己全世界,認為他會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家,想著有他,不管多累,多痛,自己都不會放棄,隻要有他。”
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她抬起身,一拳頭一拳頭的揮在樹幹上,咬緊唇,“為何連你也騙我?你也要舍棄我?把我當成你謀劃江山的一枚棋子?我究竟做錯什麽?你們都要如此對我,嗚嗚嗚……為什麽?”
墨宮胤話剛說完,突然身後白影晃動,有人已經毫不留情地拽緊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扳過身子將她背抵在樹幹之上。
“把你剛說的話再說一遍……”男人一字一頓,似從牙縫中迸出,聲音透著冷冷的寒意,憤怒。黑眸中的陰霾更是越聚越多,如同暴風雨前夕天上的烏雲,直欲摧城。
墨宮胤被他眼中的寒氣嚇住,心中一顫,腦子頓時空白一片。
他握緊的手幾乎給她捏碎,身體抵著她,後背被樹幹磨得深疼。
“我……”墨宮胤紅著眼,看著他那張黑沉的俊顏,一時愣住,不知自己要說什麽?
她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麽?
他一直就躲在這裏?可為何不出聲?
能讓一個沉靜內斂的人如此失態,她的話,他十分在意的吧!
這是報應麽?來得真快!
她也是這樣偷聽到龍飛欺騙她的真相,而此時隻是換了一個人,一個場景,曆史重演,主角換成是她。
她很想笑,這一切真是諷刺。
“墨宮胤……墨宮翎?”南城熏緊盯著她,抬起手伸去她的喉間,不顧她痛不痛,直接用力一扯,那黏附著的假喉結給扯了下來。
她疼得皺緊眉,卻不敢看他。
“哈哈哈……”他凝著她,冷笑,手抵在在她的胸前,自嘲道:“朕是眼睛瞎了吧!竟然就沒看出來你是女人?墨宮翎,你將朕玩弄於股掌之中,感覺如何?”
聽著他的話?為何心會這麽痛?
她能有什麽感覺?她可以說她隻有心痛的感覺。
隻有痛的感覺讓她覺得此時自己還活著。
墨宮胤抬眸看著他手中那塊假喉結,她眼淚流下,一句反駁的話都說出來。
“說話……”南城熏嘶吼,捏住她的下顎,讓她直視自己的眼。
墨宮胤仍是不語,看著他眼中那悲憤,痛苦的神色,她無顏麵對。
“看著朕為了你著迷?扮演醜小鴨?是不是很精彩?”寒涼的聲音吐息,另一隻手欺上她的喉,喉間的大手驟然用力。
墨宮胤心中澀然,一張臉因為呼吸受阻憋得通紅,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她痛苦地張著嘴,一雙水眸直直地凝著男人盛怒的深瞳,喘息,“殺……殺了我吧!殺了我為公主,為百屯的村民,為你的暗衛報仇。”
“殺你?朕殺你有何用?你是不是覺得朕很無能?很蠢?你的眼裏才永遠看不見朕的存在?”南城熏手輕輕撫上她的容顏,神色黯然失落,低喃:“原來墨宮翎就是你,一直就是你。”
墨宮胤看著他,沒說話,也不知還能說什麽,無力辯駁。
發生的事太突然了他一時緩不過來,可如果他知道自己身份的事,與他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他還那麽真心實意的對自己,而自己卻利用兩個身份如此的欺騙他,他根本無法接受。
其他的事他都可以不在意,可是公主的死?他是痛的。
南城熏動作不變,繼續道:“假山溫泉池裏那一次,你是欲情故縱吧!一步一步讓朕陷進去。卻用墨宮胤的身份對朕言聽計從。百花湖你調換身份醉舞那一段,也是為了吸引朕的注意。明明知道朕為了尋你,召遍天下和你名字有相同字音的女人進宮,你卻無動於衷,天天看著朕像個傻瓜一樣的在表演?城中蠼螋之事也是你和墨宮軒合演的苦肉戲吧!那十天之約也是你緩兵之計吧!其實你對朕根本就沒有感覺,你愛的,在意的還是朝國的皇帝?是嗎?”
聽著他質控,她搖頭否認:“不是……”不完全是這樣!隻有十天之約她是緩兵之計,其他的她沒那樣想過,更不會那麽做!
“不是?那是什麽?”南城熏冷著一張臉,心裏異常的難受,冷冷一笑,聲音暗啞低沉,森冷得如同臘月飛霜:“朕一直以為隻要保護墨宮胤,墨宮翎就會感激朕?卻怎麽也沒想到,墨宮翎是你,墨宮胤也是你?朕對你的感情你可以視而不見,可你明知道公主對你情有獨鍾,卻還利用她?其實你來南京就是想讓南京陷入絕境,所以才聯合朝國皇帝演了這麽多戲。”
墨宮胤楞了下,意識的搖頭:“沒有。”
“其實你梅馨居受傷?百花湖抓人?驛站破案?城中蠼螋中毒?北念塵失蹤?噬人鼠?公主之死?這一件件事都是你與他早就變換身份的時候就預謀好的吧!”南城熏一字一句都深深戳在她的心上,可聲音依舊夾著一絲惱怒和冷嘲:“真是天衣無縫的一場又一場陰謀,隻是你千算萬算,沒想到龍飛也是虛情假意?他背棄了你立別的女人為後,所以你失望了,你又來找朕?是不是?”
黑暗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看到他一雙黑亮的眼睛,像玄冰。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墨宮胤緊緊抿著唇看著他,口氣堅定,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