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橙黃色的燈下,何季北跟她說了很多很多,看著他憂傷而自責的表情,淩夏忍不住地飄過一個不著調的想法——真是誰在年輕的時候也犯過不可饒恕的錯誤啊。
最後,何季北抬起頭來,看了看淩夏的眼睛,神情有些恍惚地說:“淩夏,你不知道我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有多震驚,那一刻,我以為再次地見到她了呢。”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可是那件事情我卻始終不能放下,她的照片被我妥善的保管了,放在了最容易拿到的地方,時不時的拿出來告誡一下自己,不可以再這麽草率了,做什麽事情都要做到最好。”
淩夏沒有說什麽,隻是抬眼默默地看著他,希望他不要再傷心下去了。
誰知,說完這句話後,何季北突然話鋒一轉,“不過,那時候我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被猛然嚇了一跳,我還以為看到了一個特黑版的她呢,不過,其他的地方還真是像啊。”
淩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人的轉變也太大了吧,怎麽會突然就把心情給調節好了呢?不愧是搞心理的。
她恨恨地看著他說:“我那時不是因為軍訓而被曬黑了嗎?你用得著總是這麽取笑我了嗎?以後不許再叫我小黑妞,我到底是哪裏黑了?”
何季北笑著低頭看看她的臉,然後說:“是啊,你不黑,你白的很呢,可是我就是願意叫你小黑妞。怎麽?有意見嗎?”
淩夏氣結。
看來他今晚的懺悔已經結束了,淩夏什麽都不怕。就是怕看到原本堅強無比的人露出他脆弱的一麵,那樣的話。會讓她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還好現在他已經痊愈了,好在他這個人的自我修複能力特別的強大,要不然,一般的人回憶起這麽傷感的事情,肯定會元氣大傷,很久都不會恢複過來的,可是他這麽快就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態。
不過……
淩夏皺皺眉,接著開口問道:“可是,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呢?我雖然長得像她。可是卻也不是她啊,跟我懺悔又有什麽用?”
何季北伸手打了個響指,他眼睛裏滿是歉意地把桌子上的照片給收了起來,小心地放回原處,然後開口說:“我跟你說這些,隻不過是為了告訴你,我跟你相識,是因為她,可是對你的感情。卻跟她沒有一點的關係。”
“當初接近你,隻是因為你跟她像,那時候,我甚至都以為你是她的再世了。所以才會很有興致的去跟你聊天,找你的麻煩,可是後來漸漸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對你產生了一些異樣的感情。你明明隻是一個毫不出眾的小丫頭,可是我為什麽會這樣呢?有時候想想。我都覺得自己很不可理喻的。”
這一番話,聽到淩夏有些緊張,她心跳如擂鼓。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隻是,我覺得你對我的感情很不理智,有些不正常,你這麽優秀的人,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呢?為什麽非要吊死在我這棵歪脖樹上?”
何季北突然伸手,從後麵抱住她,有些甕聲甕氣地說:“是,我對你的感情是很不理智,很不正常,可是沒有辦法,淩夏,讓我不去在乎你,有多難。”
淩夏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這個吊兒郎當的家夥正經起來,還真是肉麻的要人命呢,這樣含情脈脈的話怎麽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雖然應該是很讓人感動的場麵,可是淩夏就是覺得有些別扭。
何季北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很寬闊,很讓人安心,他離得她很近很近,所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後的他傳過來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震痛了她的耳膜。
這本來是溫情脈脈的一刻,淩夏本來應該非常配合地說幾句情話,然後兩個人的關係就這麽定下來了,可是就是那麽出人意料的,淩夏沒有說別的話,而是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對了,何季北,你先不慌表白,告訴我,這個跟我很像的女孩子叫什麽名字好不好?”
她明顯地感覺到了身後何季北的身體一滯,仿佛對她的這句話沒有準備一般,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回答了:“琉璃,莫琉璃。”
啊噗——她叫什麽?淩夏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是太過瘋狂了,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個跟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還跟前世的她名字那麽相似,這巧合也太巧了吧。
感受到了她的嫉妒震驚,何季北輕輕地開口問道:“怎麽了?問她叫什麽為什麽?以後不要再想她了,聽見了嗎?我跟你之間,現在已經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
說實話今晚淩夏的腦子有些短路,明明是何季北在跟她表白,一個又帥氣又多金的男子跟她表白,她卻已經懵住了,反應不過來,更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跟語氣回複他。
身後的何季北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不滿地說:“淩夏,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淩夏反應慢兩拍地回頭看了看他:“啊?”
何季北咬牙切齒地說:“你給我點反應好不好?我這是在給你表白啊。”
淩夏還是很慢很慢地說:“啊?那你想讓我怎麽反應?”
何季北怒了,這個丫頭,怎麽可以這麽無視他的存在?對她的表白都可以充耳不聞,裝傻充愣,這真是最可惡的事情了。
喜不喜歡給個反應也好啊,就這麽冷冷淡淡地,實在是讓他難以平靜了。
要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對人表白啊,何季北的第一次表白啊,多麽難得,可是偏偏卻有人這麽不稀罕。甚至一點反應都不給,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他憤憤然地掰過淩夏的頭。不管不顧地就吻了上去,像是懲罰一般。重重地吮吸著她的唇瓣。
淩夏一個激動,想都沒想,張嘴就往何季北的嘴上咬去,就像是預料到了她的反應一般,何季北偏頭一躲就躲過去了,他不滿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給抬起來,“小丫頭,還想咬人?”
淩夏搖搖頭。想要甩開他的手:“你怎麽又莫名其妙地吻我?到底又發什麽瘋?你不是要工作嗎?快點讓我離開,好好地做你的工作吧。”
何季北眯著眼睛說:“工作的事情不急,我今天必須得跟你把話給說清楚了。”
淩夏仰頭看著有些憤怒的暴走的何季北,不知道他要把什麽話說清楚了。
何季北接著問:“我問你,有男朋友了嗎?”
淩夏搖搖頭。
何季北又問:“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淩夏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現在有些不知道喜歡的人這個定義是什麽了,怎樣的人才算是喜歡的人呢?
何季北看著她猶豫不決的表情,於是說:“算了,把這個問題跳過去吧。這樣問吧,你對我有好感嗎?”
淩夏點點頭,“你很好。”
何季北鬆開鉗製著她下巴的手,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這樣不就了結了嗎?既然你對我有好感。那麽就試著跟我在一起吧。”
淩夏一口水就噴了出來,這家夥,這個世界上有這樣跟人表白的嗎?也太搞笑了些。真是別具一格呢,倒是也符合他的作風。
她笑過之後。才緩緩地開口問道:“你不是認真的吧?”
何季北恨恨地說:“難道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說實話,淩夏對何季北也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對他不是沒有好感,不是沒有幻想。隻是經過前世的那次深刻而慘痛的愛戀,愛情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種奢侈的東西,她不敢再輕易地動心,更不敢輕易地把自己的心給交出去。
何季北的感情她知道,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喜歡上自己,於請於理,他這麽優秀的一個人,都不應該對她一個黃毛丫頭動情啊,而且,他們之間還隔了太多太多的鴻溝,想要真的在一起的話,其中的難度,不亞於前世的自己想要嫁給蘇硯。
甚至會更難。
隻是這個時候的淩夏太過理智了,忽視了感情這回事,本來就是說不清的,誰又能說出來究竟是因為什麽才喜歡上了那個人呢?或許隻是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笑容,已經足以讓人淪陷了。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可是,要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真的喜歡我,要想在一起的話,有多困難你想過嗎?我跟你,分明就是隔著天堂跟地獄的距離。”
她的眼神很滄桑,想到前世的自己,那樣的天真,以為感情能夠戰勝一切,隻要兩個人真心的相愛,什麽困難都可以克服,可是經過種種慘痛的教訓後,她已經清楚地明白了,那是多麽可笑的信念啊。
其實這個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了,其中的變數太多,隨便一件事情就能夠把它給毀滅。
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情,怕是隻有跟電視中才能出現。
何季北不以為然地對她笑笑:“那又如何呢?這段距離,不算遠,我隻是喜歡你,想要跟你在一起,就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你為什麽要把它想得那麽複雜呢?”
“可是……”
“沒有那麽多可是,”何季北說著,再次伸手抱住她,再次開口,卻是已經帶了些許的笑意,他說,“小孩,你的眼睛騙不了人的,我知道,你對我,並非完全無情,對吧?”
淩夏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她對何季北的這些感情,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生根發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生長了起來,隻是她一直都不想去探究,那顆不知名的種子,發出來的芽究竟是什麽呢?
“可是,我們之間差了整整八歲,這個距離。不是個小數目,你應該成家了。而我……嗬,你不覺得。真的很不可思議嗎?”淩夏還是很猶豫。
何季北輕輕地笑了開來,帶起來的笑意輕撫過淩夏的頭發,他說:“小孩,你可真夠現實的,我們不過是差八歲而已,可是這又有什麽呢?我又沒有逼著你,讓你現在就跟我去拿結婚證,急什麽?”
還沒等淩夏再說話,他接著如同歎息一般地說道:“而且。我會等你長大的,等你。”
不知為何,聽到“等你”這兩個字,淩夏的心中莫名的一悸,仿佛有些什麽不怎麽的暖流從心間流過,她仰頭,正好對上了何季北笑意燦爛的麵容,他的眼角眉梢都浸染了滿滿的笑意,一雙眼睛更是流光溢彩。
她緩緩地張口。小心地吐出一個字符:“你——”
何季北伸出修長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他蠱惑般地笑了笑:“你先不要說話。”
唇上傳來清晰的觸感讓淩夏全身忍不住的一顫,接下來。何季北接著說:“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的話,其中的這些困難。我們一起來克服,如果你不想跟我在一起的話。就推開我。”
在淩夏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何季北就輕輕地低頭。再次地吻上了她的唇。
跟之前霸道懲罰般的吻很是不同,這個吻輕柔地如同三月的春風一般,柔和的讓人意想不到,那麽溫柔,那麽甜蜜,柔和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淩夏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大了,從她這個角度看去,恰好能夠看到何季北閉著的雙眼,他的睫毛本來就很長很長,因為閉上了眼睛,更是顯得纖長,此時此刻,他的眼睫毛如同立在荷葉上假寐的蜻蜓一般,小心翼翼輕輕顫動著,身姿翩躚,仿佛一點細小的動靜就能把它給驚醒一般。
他的唇還是那樣的柔軟,那個吻仿佛變成了甜蜜的汁液一般,清甜緩慢地流到了淩夏的唇上,雖然是輕輕地觸碰,可是看卻讓她忍不住地雙頰飛起一抹鮮紅的雲霞,渾身上下的神經都敏感了起來,思維也不受自己的控製了。
她分明是應該伸手推開他的啊,可是為什麽卻不忍心,不舍得?她甚至想讓他加深這個吻。
“如果不想跟我在一起的話,就伸手推開我。”
何季北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在耳邊回響著,淩夏輕輕地在心中歎了一口氣,終於是沒能下定決心推開他,而是緩緩地伸出手來,輕柔無比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到她的鼓勵和默許,何季北心中一喜,他更緊地抱住她,慢慢地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一直在不停地親吻著,一次又一次,唇瓣分開,短暫的呼吸之後,又是一陣甜蜜纏綿的親吻,他們之間的溫度漸漸的升溫,身體也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因為之前淩夏是坐著的,而何季北是彎腰站著的,所以這個姿勢時間長了就有些累了,在一次親吻後的間隙,何季北一把抱起淩夏,讓她跟自己一樣站起來,然後,他再次地低頭,認真地看著淩夏的麵容,輕輕地歎息了一下:“你早就應該是屬於我的了。”
說罷,他的吻便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淩夏漸漸的有些喘不上氣來了,現在的她被吻得有些七葷八素的,有些分辨不清哪些是現實,那些是幻境,她隻是覺得,自己的整個人都仿佛在一朵綿軟的雲朵上漂浮著一般,渾身上下都使不上一丁點的力氣。
而眼前則是大片大片轟隆著炸開來的煙花,一團團,一簇簇,燦爛明亮地閃過夜空之後,又悄無聲息地散了開去,仿佛從來沒有留下過痕跡一般,可是卻又偏生留給了世人那麽難以忘卻的一幕。
在淩夏窒息地前一刻,何季北終於鬆開了她,他也有些微微的喘息,眼睛已經不複原先的那麽明澈晶亮,而是帶著微微的晦暗,仿佛在隱忍著什麽一般。
他將她推開一小段距離,然後啞聲說道:“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說罷,他低頭輕輕地舔了一下她因為接吻而紅潤異常的唇瓣,她現在的模樣極為動人,有些迷蒙的眼睛慵懶的半眯著,如同一隻嬌媚的貓一樣。媚眼如絲,她的雙頰是極其誘人的玫紅色。紅彤彤的,讓人忍不住的想要低頭咬一口。
何季北歎口氣。然後鬆開了她,低聲道:“很高興你沒有推開我,淩夏,這麽多年來,你一個人的生活也太累太苦了,需要有個人來照顧你,在你累了的時候給你力量。所以淩夏,現在讓我照顧你吧,你不會後悔的。”
他頓了一下。輕笑一聲:“而且,我也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後悔的。”
淩夏臉上更紅了,剛剛……她的確是沒有想過要拒絕來著,對於何季北,她不是不喜歡,隻是不敢去喜歡而已。
她不是沒有接過吻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剛剛的那個吻,卻是她前世今生從未有過的感覺。那種仿佛已經飛上雲端的感覺,很美妙。
如果不是說何季北的吻技太高的話,那就是她真的對他很有感覺。
何季北又湊近了一些,然後低聲問道:“淩夏。以後的日子裏,讓我照顧你,可好?”
他的聲音仿佛有股特殊的魔力一般。分明是一個詢問的口氣,卻帶著讓人不容抗拒的氣度。
或許說。淩夏也不想再拒絕了。
愛情再次降臨,早已經衝昏了她的頭腦。誰還能考慮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此時淩夏的心中隻有她跟何季北,其他的外界事情,統統消失不見了。
管他呢,什麽現實,什麽差距,什麽年齡,都通通去死吧,隻要現在擁有就好了。
讓她再不理智一次吧,淩夏咬咬唇,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何季北仿佛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般,他嘴角的笑容緩緩地舒展了開來,他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後說:“早就答應我不就成了?還用得著這麽費勁嗎?”
“不過淩夏,我真的是太開心了,你終於答應了我,這讓我真的是,唉,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是好了,總之,我不會讓你後悔,這點你可以放心的。”
說著,他又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她,然後輕輕地鬆開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夜已經很深很深了,你還是早些去睡吧,晚安,做個好夢,我去洗個澡。”
說著,他就要往洗刷間裏走去。
淩夏著急地說:“哎,我還沒有洗刷呢,你先不要去洗澡,等我洗完了再說。”
何季北卻是頭也不回地說:“你先忍一忍,不用洗刷了,快去睡覺去。”
說著,他快步地走進洗手間,不一會兒,裏麵便傳來了嘩啦啦的流水聲。
淩夏站在原地,摸著自己灼熱的臉頰,登時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麽,然後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她走回上次她住的那個房間裏,然後把臉蒙在了被子裏,忍不住地傻笑了起來。
今天晚上,真的像是在做夢一般,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天,何季北會對她表白,還是這麽別扭這麽深情的表白。
她嗬嗬地傻笑了一番,然後翻了個身,想要進入到睡夢中,可是因為太過興奮,根本就不可能睡著。
她一直在翻來覆去的,思維亂成了一團麻,腦海裏似乎有一團粉紅色的雲朵在漂浮著,所到之處,留下了無盡的溫柔。
她一邊鄙視著自己,就像是從來沒有戀愛過的小女孩一般,竟然會能樂成這樣,可是另一方麵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思。
跟何季北相識之後的那些畫麵一幕幕地在她的腦海裏劃過,如同放電影一般,一個鏡頭一個鏡頭的掠過,本來那些平淡無奇的回憶,此時卻都變得甜蜜無比。
如果沒有這張跟莫琉璃極為相似的麵容,她跟何季北還會認識嗎?還會像現在這樣嗎?會不會在第一次往他的車上貼廣告的時候,就被他給痛罵一頓呢?
她不知道,那些所有的設想都是如果,而實際上,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
她,淩夏,竟然再一次地戀愛了。
這麽想著,她的臉上的溫度再一次地升了上來,灼熱的不可思議,淩夏伸手,試圖用微涼的手給臉降降溫,可是卻一點用都沒有。
她索性不再去管了,再次的翻了個身,靠近牆壁,想著要快點睡過去,可是又怕睡過去了,一切隻是一場夢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