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院侍禦史這官乃是外官最害怕的,因為他們的本職工作就是上折子參人,如果一個禦史弄得左右逢源誰都不敢得罪,那又怎麽落得青天之名。liudianxing.com可是大家在朝中算得上是同事,你來我往總有一些人情在,作為一介禦史,想要參一個人不難,可是要參的好、參的妙,那就太難了。
再說了,一個禦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整天都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朝廷上麵參一些芝麻綠豆的官,幹多了皇帝老子也會嫌煩。但是官員的品階高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背景在,作為一個禦史如果你真是一心為社稷那自然是無所畏懼隨便參,可多數人也得考慮自己的前途吧。今天參了人,得了名聲爽了自己,明日說不定人家就可以通過關係給你使絆子。所以說來,禦史這官也好當可也一點都不好當。
王菲的伯父就是台院侍禦史,而且一作就是兩任,整整四年都沒有動靜。因此他最懂得禦史這條道上的規矩,說起來像戴長史這樣的官員,參起來最帶勁。一來從六品的官員已經算不是是芝麻綠豆了,折子遞上了天庭不會讓人覺得你是在和稀泥,二來這戴長史久居曲州城,想來也沒什麽朝中的背景,不然早就可以動一動了,這種人參了之後根本不用怕。一個官職不低的外派官員,還真犯了大事,又沒有人在他後麵保他,這種人在禦史的眼中就是到最的肥肉,誰都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這其中的道理王菲不太清楚,可戴長史清楚的很,這也就是為什麽他這兩年每次見到禦史都得乖乖地討好,說白了還是因為他沒有背景。
“忘了告訴你了,菲兒的伯父是台院侍禦史。”
李封晨回頭對著戴長史說了一句,說完就冷冷地笑了笑。
台院侍禦史這五個字獨具魅力,更加重要的是太祖皇帝對於禦史的重視。一旦禦史上了折子彈劾,即便對象是丞相、閣老,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直接壓下來,這禦史看似遊曆於整個朝廷體係之外,官品不大不小,但是誰都不敢輕易得罪,不然真鬧得不死不休,隨便一個禦史都可以讓你掉一層皮。
所以當戴長史一聽到台院侍禦史這五個字,一下子泄了氣。這將一個台院侍禦史得罪了,自己這官真的是做到頭了。如果戴長史真是一介青天、兩袖清風自然也不畏懼禦史,可問題他不是,這幾年來搜刮的錢財少說也有個七八千兩,這麽一大筆錢藏在他的老宅裏麵,這隻要隨隨便便一個禦史給他來一道折子,都可以抄了他的家起了他的底,這年頭清官難找,貪官滿地都是。
戴長史不幹淨,常主簿也不幹淨,他們都是一條繩子上麵的螞蚱,即便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上州刺史都未必能夠讓他們如此震驚,可台院侍禦史不同,兩者的官職沒有太多的掣肘,如果你沒有背景,那禦史真是想弄你就弄你,根本不需要看你的臉色。
剛剛戴長史還以為這件事情依然有回轉的餘地,可是現在想想,這眼前的兩個年輕人家事一個個都厲害的很,即便是江湖兒女,可也是世家出生。
戴長史坐在了自己的官椅之上,冷眼看著這四個年輕人走出了府衙。此時,常主簿才興衝衝哦給你地趕了回來,正巧看到他們四人離開的背影。
“戴長史,怎麽了?他們怎麽走了?”
剛剛在煙雨樓定了最好的上房,要廚子準備最好的菜式,常主簿當然知道戴長史的意思,隻要這頓飯能夠好好吃下來,就是出點血也是值得的。但是常主簿一回來就看到司馬無悔四個人離開,心中就覺得不對,好像這四個人從來都不敢規矩來辦事。夜裏闖宅子說闖就闖,提著桃花大盜來府衙也是說來就來,絲毫沒什麽顧及,也從來不管什麽世俗的規矩、官場的規矩,簡單來說,戴長史以前所有對付禦史對付刺史對付自己上峰的手段,在李封晨這一行人的麵前都毫無用武之地。
送錢嗎?可人家是江湖兒女根本不在乎錢財的多少。送女人?可現在王菲就在李封晨的身邊,這樣做隻會讓他們死得更加快、更加透。除非是送一些頂級的兵器或者是武功秘籍,可頂級的兵器動則幾萬兩幾十萬兩,就算是戴長史懂得生財之道也花不了,武功秘籍就更加不用說了,頂級的秘籍在各門各派都是不傳之寶,就算是你出再多錢都沒有用。戴長史就算是傾家蕩產都未必能夠讓李封晨滿意,簡直就是軟硬都不吃。
戴長史想了半天,看著常主簿搖了搖頭。
“這四個年輕人都非常人,怕是尋常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們。這一劫怕是躲不過去了。”
戴長史還沒有說王菲的伯父乃是台院侍禦史,如果讓常主簿知道了,真怕是自己也要一口血吐出來。
其他人上折子多半隻會扣戴長史一個失察僭越之罪,就算是流放邊疆吧也絕對不會拖累常主簿,但是禦史一動手,刑部、大理寺就不能無動於衷,這上下一齊心將整個曲州城上上下下察得幹幹淨淨,到時候別說戴長史了,就是常主簿、李捕頭也沒有活路。
“戴長史無需太過緊張,這個世界上哪裏真有人能夠沒有欲望,隻要有欲望我們就可以對症下藥不是嗎?”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這徐州雙劍派不是尋常人家,隻怕我們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未必能夠讓他們滿意。”
“那,那要不長史直接去問一下,便是負荊請罪也要知道什麽能夠打動對方不是。正如長史所說,這徐州雙劍派不是尋常人家,想必所要的東西也未必尋常,如果真是天材地寶我們出不起那也就算了隻要認命,可若是其他物件,也算是賭一把吧。”
“……”
戴長史默然無語,賭一把,可這一把用的是他的尊嚴,一個下州長史在自己的地方上麵去給一個二十歲沒有官銜在身的年輕人負荊請罪,可想而知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了,會對他的聲譽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但是現在還有別的方法嗎,戴長史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而且這次的負荊請罪不能含糊更加不能悄悄地去。”
戴長史一臉的驚訝,原本自己已經夠丟臉的,現在竟然還要自己大張旗鼓地去,這豈不是要弄得整個曲州城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嘛。
可是常主簿沒有看他的臉色而是繼續說道。
“長史可以細細一想,這事情弄到如此份上,長史偷上的烏紗還能保住嗎?”
常主簿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寒意,確實,你為了自己升官二話沒說就直接關了那王菲,還僭越大理寺要先斬後奏,再加上平日裏麵戴長史本就手腳不幹淨,這件事情下來別說烏紗便是性命能夠保住就已經萬全了,還談什麽官位。
“自然保不住了又為什麽要顧慮那麽多。”
常主簿是曲州城人士自然不好做一些不要麵子的事情,但是戴長史不同,他是青州人士,烏紗一丟自然是回青州去,怎麽可能在曲州城呆著,而且自己平日裏麵在曲州城作威作福習慣了,現在做一介平民沒有了下州長史作護身符,還能夠好好活下去嗎?
“好,一切就有勞常主簿安排了。”
戴長史暗暗一歎,走回了自己的內室。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戴長史遠離朝廷,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兩天也體驗了一把。昨日還在謀劃自己升官的大計,更是慶幸自己搭上了曲州王家的這條大船,今日就出了這麽一件事情,丟官事小,隻怕性命難保。真是造化弄人!
翌日,清早,辰時。
戴長史、常主簿、李捕頭以及府衙一種差役竟然浩浩蕩蕩來到了芙蓉客棧之前,這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目,這麽大規模、這麽大的氣派,曲州城半年都見不上一回。上次見到還是朝中太傅回鄉路過曲州城,當時也是一城的大小官員一起出動。周圍不少的百姓也都竊竊私語,不知道今日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也不知道這芙蓉客棧裏麵到底住了什麽樣的貴人。
就在大家都竊竊私語的時候,驚人的一幕就這麽發生了。
以戴長史、常主簿以及李捕頭為首的三個人,在芙蓉客棧的門口突然一跪,然後就拱手至於地,最後還引頭至於地。這三個人平日裏麵在曲州城那可真算的是上不可一世,今日竟然當街大跪了起來,而且看樣子這芙蓉客棧裏麵還真住了什麽頂了天的人物。
此時戴長史的臉早就綠了,心中默念無數次,自己的老臉不要了。
這三個都四十歲以上的人物突然這麽一跪,即便是芙蓉客棧的老板都嚇了一跳,這哪裏還敢照舊營業,馬上過來攙扶。但是常主簿立刻命人擋住了他,今天這一跪,如果不討要一個說話,他們還就真的不起來了。
“昔日有廉頗相如負荊請罪,今天我戴長史就長跪頓首!”
戴長史心中暗暗咬牙,比起自己的身家性命,老臉又算得上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