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飲進了益草堂後院。
聽風聽雨站在門口，一身藥童的打扮，頭上梳著總角，看著就像兩個年畫上的娃娃，招人喜歡的緊。
“江公子裏麵請。”兩個小童打開門。
江思飲走進屋裏。
屋裏浮動著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他知道夜離殤慣食薄荷葉子，聞到這種氣味表明夜離殤現在心情不錯。
“師兄。”江思飲拱手施禮。
夜離殤斜靠在榻上。榻下落著本醫書，榻旁的小桌上放著幾樣茶點。
熱茶冒著氣，幾樣碟子裏盛著各式各樣精致的小吃，有一碟便是薄荷葉。
隻不過這些葉子看著像是被蜂蜜醃漬過，有些像是果脯的樣子，還混著杏子幹。
榻邊，站著一個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模樣，她正專心低頭倒茶。
夜離殤垂著眸子，淡淡了應了聲，也沒有起身還禮。
江思飲抿了抿嘴唇，上前一步俯身把掉在地上的醫書撿了起來。
“師兄，你的書掉了。”
他把書放到桌上。
夜離殤看也不看，“你可是為了葉冰的婚事來的？”
江思飲神色尷尬，“師兄，你就別再為難我了，你應該知道，我自己做不了主，師傅雲遊未歸，我要是答應了這豈不是私定終身！”
“那江公子送給葉冰姐的那塊玉佩又是什麽？”一旁的女孩子突然插了句。
江思飲一愣。
“原來是巧巧姑娘。”
才一段日子不見，他險些沒能認出她來。
艾巧巧好像比他最早見到的時候又長高了些，頭發也長了，烏黑的頭發，就像墨染似的，雪白的頸部，帶著女子特有的纖細與柔弱。
江思飲不禁有些出神。
以前他怎麽沒有發現這個鄉下的丫頭這般好看。
最早他還曾暗中嗤笑夜離殤眼光不行，沒想到這個丫頭這麽快就出落的這麽動人了。
夜離殤見江思飲盯著巧巧目光不錯。不由得輕皺起眉頭。
“巧巧，茶來。”他淡聲吩咐。
艾巧巧端了茶過去。
夜離殤並不接，而是微微俯身。就著她的手輕啜了口。
江思飲看到這一幕唇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師兄身子不好麽，為何看起來懨懨的？”江思飲問。
“沒什麽，隻是從皇都回來受了些風寒。身上沒有力氣。”夜離殤好像極不願意提起這些，話題很快重新轉到了葉冰的親事上麵。
江思飲為難道：“非是我不肯答應，你是知道的，小雁師妹她的性子，我要是真的成了親，她一定會傷心。”
夜離殤麵無表情，“哦？這麽說你打算娶小雁為妻了？”
“怎麽會。”江思飲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小雁心裏一直都有師兄你。”
“是嘛。”夜離殤語氣淡然，他再次就著艾巧巧端著的茶杯裏啜了口茶水，“巧巧，你坐過來些，我這麽靠著有些累。”
艾巧巧硬著頭皮。坐到榻邊。
夜離殤慵懶的往她身邊挪了挪，靠在了她的身上。
艾巧巧隻覺得臉上的血“轟”的一下，全都要炸開了。
好在江思飲並沒有注意到她。他隻是緊緊盯著夜離殤。
“師兄，小雁的心思你應該知道的，她苦苦等了你這麽多年，她舍不得你。”
夜離殤側著頭不著痕跡的在艾巧巧的鬢邊蹭了蹭，“那又如何？”
江思飲不禁語噎。
夜離殤悠悠道：“我與你說的是葉冰的親事，你既送了她定情信物，自然要信守承諾娶她過門，難道你忘記師傅當初是怎麽教導你的了？”
江思飲欠了欠身，“自然不會忘記，可我要是成親小雁她”
“江思飲。”夜離殤打斷了他的話，“小雁喜歡誰與我無幹，你若舍不得她便娶她。不過葉冰這邊你也要給師傅一個交代，失信於人豈是君子所為！”
江思飲臉色變了變，“師兄說的是，我定會給葉冰一個交代，還有我看師兄您氣色不佳，不如讓我替師兄診一診脈？”
夜離殤麵上毫無反應。艾巧巧卻是緊張的悄悄縮起手指。
夜離殤隔著袖子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捏了捏。
“不必了，我本身便是行醫的。”
江思飲站起身，一字一頓：“師兄，你我又不是外人，我實在是擔心師兄你，而且最近我聽說皇都那邊不太平，就連宮裏頭的皇子也有莫名其妙的就中毒不治的，我擅長藥方，如果真有不妥。許是我有妙方也說不定。”
“妙方？”夜離殤側著頭，微微眯著眼睛，幽深的眸子裏隱著一絲淩厲的光華。“你會的那些方子我最清楚不過，哪裏有什麽妙方。”
有道是打人不打臉，夜離殤這話說的毫不留情麵。
江思飲頓時白了臉。
“師兄。我自知處處不如你，可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也許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有求到對方門下的時候？”
“這種事我從沒想過。”夜離殤伸出手來環住了艾巧巧的腰肢，親昵的姿態就連江思飲都驚訝不已。
夜離殤在眾人眼中向來冷漠薄情，身邊更是從來不曾有丫鬟服侍過。
他對小雁師妹的感情也是從不會逾越半步。可以稱得上是個完美的正仁君子。
可是現在，他居然懶散的靠在一個女子身上，眉目間盡是情意之色。
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師兄。你也莫不是忘了師傅的教導，怎好對巧巧姑娘這般輕薄。”江思飲出言相諷。
“巧巧是我未婚妻，早已與我心意相通，就算是師傅也管不著我娶妻生子吧。”
江思飲吃了一驚，“你，你當真要娶她？”
“喜服都備好了。江公子到時可來討杯喜酒喝。”
艾巧巧知道夜離殤這話也隻是說說，就是他們真的成了親，他們也絕對不會請江思飲這個礙眼的家夥來喝喜酒。
況且有些事他們還沒了結呢。
“師兄，你真的不打算娶小雁師妹？”江思飲仍然不死心。
艾巧巧有些不耐煩了，轉頭問夜離殤，“夜大哥，你與小雁可有婚約在身？”
“無。”
“那為何江公子總是以為你會娶小雁姑娘？”
夜離殤唇角輕扯，“這個嘛我也甚是不解，我從不知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原來也要向別人交待。”
江思飲藏於袖裏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頭。
他心心念著，一心要超過對方的一切。
不管是醫術還是女人。
在他準備拋出最後的殺手鐧之前，他原本預備著好好欣賞一下夜離殤的絕望，甚至是悔恨。
但是他看到了什麽？
看看到的是自己心心念著的，期盼著的東西，在夜離殤這裏，變的一文不值。
夜離殤甚至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
好，好的很。
夜離殤，有你後悔的時候。
江思飲緊咬牙根。
等你知道了自己身中之毒唯有我能解時，你還會這麽狂妄嗎？
(泊星石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