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殤回了益草堂,叫來徐掌櫃,讓他派人收拾出後院最好的屋子來,安置他帶來的那名年輕人。
徐掌櫃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
那人看上去二十來歲,衣著華貴,腰間還帶著塊無暇美玉,周身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貴氣。
“不知這位公子要如何稱呼。”
夜離殤頓了頓,“稱他金公子便可。”
徐掌櫃對金公子拱手施禮:“金公子請。”
年輕人微笑著,態度看上去很和善,他跟著徐掌櫃派來的夥計去了後院安置。
夜離殤又吩咐徐掌櫃尋了幾個身手好的夥計來。
“你們誰想去投軍?”夜離殤頭也不抬的問。
眾人麵麵相覷,誰都不明白他們公子怎麽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最後還是徐掌櫃輕咳了聲,以他們身後小聲道:“小房村……巧巧姑娘的好友,張伍去投軍了。”
眾人恍然大悟。
夜離殤取出幾張銀票丟在桌上,“你們誰想去投軍,我可以免了你們當初的千金診費,以後也不用再我這裏做夥計了。”
眾人笑嘻嘻的:“公子,我們心裏都清楚,您是好人,說是留我們在這裏當差抵您的診金,其實您是知道我們身後都有仇家追殺,當初就是被您救回條命來,早晚也會死於仇家之手,我們這條命就是您給的,有事您盡管吩咐,我們都不是外人,一定竭盡所能替公子效力。”
夜離殤臉上冰冷之色褪去了些,“既然這樣我也不跟大夥客氣,你們挑兩個人出來,跟著張伍去投軍,不要告訴他你們的身份,隻管護著他的性命。”
聽了這話,眾人默默對視一眼。
心裏頓時全都跟明鏡一樣。
他們都知道張伍是巧巧姑娘的朋友,要是張伍死在軍中,巧巧姑娘一定會傷心的吧。
他們公子的脾氣也真是怪,做了好事卻從來都不會告訴別人。
徐掌櫃選了兩個年紀與張伍相當的,把銀票交給他們。
兩人都是江湖出身,這種事不用別人囑咐,當即收拾東西騎了馬去追張伍去了。
夜離殤又把益草堂的草藥賬目取出來,“多進些外傷的草藥藥,止血,消腫,止痛的。”
徐掌櫃愣了愣,外藥草藥平時他們藥堂也有進貨,而且還是年前才備的貨。
“這些不夠,還要更多些。”夜離殤沉聲道,“還有治療外傷用的藥布,紗布,盡管多準備點,以備不時之需。”
徐掌櫃多精明啊,一下子就聽出話外音來了。
“公子,可是要發生戰亂了?”
夜離殤麵無表情:“離此不遠的南邊幾座城池發生兵亂,若是不能及時製止,很可能要波及到懷安城這邊。”
徐掌櫃聽了眼中光華暗了暗。
若是真的發生戰勢,最後受苦的自然就是百姓了,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葉二掌櫃呢?”夜離殤忽地問了句,“藥王穀那邊江思飲可有回信?”
當初他與葉冰商議假提親,可是藥王穀那邊一直都沒有給答複。
“葉二掌櫃還在小房村呢。”徐掌櫃道,“我安排別人保護巧巧姑娘她都不放心,所幸現在藥堂裏又沒有她什麽事,所以便由她去了。”
夜離殤點了點頭,徐掌櫃繼續道:“江公子來過兩封信,說是藥王外出遠遊未歸,此事重大,要等藥王回來再能定奪。”
夜離殤唇角輕扯。
藥王每年都會出穀雲遊,時間不定,而且外人也很難尋到藥王蹤跡。
這可真是個絕佳的借口。
“他可有再來懷安城?”夜離殤問。
徐掌櫃搖頭,“他本人沒來過,但是卻派了身邊的藥童來過幾次,都是去了天香樓。”
夜離殤麵上毫不表情,修長的指尖卻輕輕敲打著桌案。
沉吟半晌,夜離殤幽幽道:“你們對外放出風聲,就說我此次從皇都歸來,身染重病,益草堂一切事務暫由你來打理。”
徐掌櫃萬分不解。
夜離殤從袖子裏掏出個信封來來,將它放在桌上。
“你看看這個。”
徐掌櫃上前來,打開信封,發現裏麵裝著些藥渣。
“這是……公子所服湯藥的藥渣?”
夜離殤為了醫好右腕的筋骨,用了江思飲送來的藥引,製成外敷的藥膏,在斷藥後又要連續內服湯藥穩固元氣,強筋壯骨。
“你把藥渣與這藥膏混在一起看看。”夜離殤把他之前做外敷之用的藥膏取了點,混入藥渣。
徐掌櫃萬分不解。
夜離殤慢條斯理的撥弄著信封裏的藥渣,過了好一會,徐掌櫃突然“咦”了一聲。
夜離殤停了手,把信封丟在桌上,“你發現了?”
徐掌櫃麵色大變,他直接將藥渣全都倒在桌麵上,兩手捧起混合在一起的藥渣,來回搓弄著,輕嗅著它們散發出來的氣味。
開始的時候,那氣味還很淡,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藥渣裏散發出一股刺鼻的異香。
“有毒!”徐掌櫃倒吸一口涼氣。
當初夜離殤把的江思飲送來的藥引拿給他時,他還仔細的研究了好幾天,最後斷定藥引是真的,而且沒有任何問題。
後來在製成外敷的藥膏後,夜離殤用著也沒出任何的問題。
直到夜離殤去了皇都,當時他的右腕已經恢複了不少,所以就停用了藥膏,改為內服湯藥調理。
他萬萬沒想到,當這兩味藥混合在一起時,卻會產生出另外一種毒。
徐掌櫃霎時間白了臉。
他識藥辨藥了大半輩子,從沒失過手。
這一次……若不是夜公子自己發現了異樣……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夜離殤從袖子裏取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擦淨了手上殘餘的藥渣。
“這種毒徐掌櫃可認得?”
“認得。”徐掌櫃顫聲道,“此素名為勁消散,日常服用會導致全身骨質變軟,最後……身如軟骨。”
當年行走江湖,他也見過不少中了這種毒的人。
原本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隻因被仇家投食了這種毒,漸漸的,他們的身體就會變的像幼兒般的嬌嫩。
有一點磕碰便會骨折。
到後來,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隻能靠坐著。
若是中毒至深的,連坐著也不能,隻能躺著,一直躺到死為止。